第542章 爱恨(盟主加更)
云居雁并不知dào
具体的细节,只是听说他们在枫临苑的院子里跪了一晚上,直至沈君灿发烧倒地,才被送回了四房。
天亮之后,杨氏收到了沈沧的命令,所有近身服侍他们父子二人的,全都受了罚,特别是沈君灿身边的小厮丫鬟,几乎全被换了。沈佑的那些女人,除了正经的妾室,开了脸的通房,其余的要么配人,要么发卖。
早饭过后,云居雁同样接到了沈沧的命令。按照他的要求,从这个月开始,断了四房的经济供给。他们要吃饭,自己去大厨房取现成的,要穿衣服,对不起,自己买,若是拿料子给针线房做,该多少工钱就收多少。四房的丫鬟,是府上配置的,照样从公中拿工钱,其余的,一概不管。
紧接着,沈君昊听到沈伦吩咐账房,四房的任何人都不许从账房支银子,哪怕是一两银子,哪怕是写借据都不行。
看沈沧如此坚决,云居雁担心地对沈君昊说:“我们虽*
m.35zww.*明白祖父的苦心,可是这样一来会不会过犹不及,把四叔父、四婶娘逼得做出什么事?”
“放心,不会有事的。”沈君昊拍了拍她的肩膀,解释道:“之前这种事不是没发生过。过几天父亲就会向祖父求情,过不了几个月,最多就是一年吧,一切都会恢复原样。”他没有告sù
云居雁,沈佑在家里拿不到银子,还可以在外面借。到时无论是沈伦还是沈沧,为了沈家的面子,不得不替他还上。
之前沈君昊不是没劝过沈沧,既然做了,就该坚持到底,至少应该狠狠地给沈佑一个教xùn。可沈沧到底还是过不了“面子”二字,而沈佑和吕氏就是吃定了这点。
云居雁想着四房暂时这样被沈沧拘着也好,至少短时间内他们不可能生出什么事端,而他们除了可以专心应付云辅这边的事情。还可以趁机查一查肖家的过去。
当天下午,云居雁午睡刚起,玉瑶进屋说,云辅派人过来,叫沈君昊过去见他。因为沈君昊正巧不在家,云瑶请示她,要不要把人找回来。
云居雁正思量着云辅这么着急的原因。云堇送来了。信。原来,上午的时候,云堇陪着云辅在街上买东西,忽然就听到别人议论沈君昊卖了云居雁的陪嫁丫鬟的事。
云居雁心中顿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发卖桂枝固然是为了杀一儆百,但主要是针对沈家的人,外面或许有人知dào
这事,但还不至于成为公开场合的话题,怎么会正巧被云辅听到闲言闲语?她急忙命玉瑶找人去云家的宅子问一问。看云惜柔是否也在,同时告sù
云辅,沈君昊正巧不在。等他回家。会第一时间去给他请安。
玉瑶很快就回来了。她告sù
云居雁,云惜柔在中午之前就回去了,等着云辅从外面回来,与他一起吃的午饭。她的身边虽然有启昌侯府的丫鬟和婆子,但因为云辅的情绪很差,派去询问情况的小丫鬟在临走前听说,云惜柔似乎想留下过夜。
有云惜柔在,再加上云辅的偏听偏信,云居雁当然不放心沈君昊一个人过去。思来想去,云居雁让人给鲁氏送了。信。请她帮忙接云惜柔回启昌侯府,自己则去了枫临苑。
因为沈君灿的事,沈沧的精神很差。他虽不想云居雁在这个时候离府,但她说得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云辅千里迢迢来见孙女,他不能妨碍他们祖孙见面。
云居雁回到凝香院不久。去启昌侯府传话的小丫鬟回来了。她告sù
云居雁,此刻启昌侯府正有客人在。鲁氏会遣婆子过去接云惜柔。若有阻滞,晚一些她会亲自过去。
云居雁知dào
鲁氏一向很少与人应酬,再加上京城的不少贵胄之家还在为太皇太后守制,鲁氏此时有客人上门,之前又没听她提起过,云居雁很是奇怪,问小丫鬟是否看到是哪家的客人。听到小丫鬟说,二门口的马车是昌邑伯蒋家的,云居雁更加觉得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
她在凝香院等了半个时辰,不见沈君昊回来。她怕去得晚了,不止让云辅生气,恐怕天黑之后才能回沈家,遂决定一个人先去。
云家宅子的正屋内,自从听到云居雁将一个人独自前来,再没人说过一句话。云辅沉着脸坐在太师椅上,云堇、云惜柔一左一右立在两边。许家派来接云惜柔的车子就在院子里。云惜柔一句“她要陪着祖父”许家的婆子不好强拉着她上车。
云居雁一路在都在想云惜柔想玩什么把戏。她唯一能确定的,她的孩子才是最重yào
,因此吩咐玉瑶和锦绣,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让云惜柔靠近她。
马车进了宅子,云惜柔和云堇出门相迎。云惜柔欲上前扶云居雁,被玉瑶不着痕迹地隔开了。她低头,讥讽地轻笑,没再坚持,只是跟在云居雁身后入了屋子。
云居雁上前给云辅行了礼,又向他解释了前两天她因为要卧床静养,所以才没能去枫临苑给他行礼。
无论云居雁说什么,云辅都只是一径端坐着,并不看她一眼,脸色比锅底更黑。云堇因为生父的事,才被云辅训斥过,再加上他到底还是有几分惧怕云辅,因此他虽然很担心,却不敢明着替沈君昊和云居雁解释。
云惜柔待云居雁说完了,走到云辅身边,半跪在他脚边,柔声说:“祖父,大姐一点都没做错,您怎么能生大姐的气呢?再说,就算您要生气,也要等大姐夫来了,问清楚内情再说。若是大姐夫真的做错了,到时您再生气也不迟。”
不要说是云居雁,就连云堇也觉得云惜柔这几句话说得十分刺耳,根本就是火上加油。可是云辅却丝毫不觉,只是一味认为沈君昊卖了桂枝,就是狠狠打了云家的脸面,不给他面子。连带的,他甚至觉得沈君昊之前对他恭敬有加,不过是虚情假意。
“六妹。大姐一路过来,肯定是累了,不如我和你去看看,厨房可有什么点心。”云堇试图带走云惜柔。
闻言。云惜柔的目光朝云辅看去。云辅只当没听到云堇的话,对着云居雁问:“你一个人过来,是他忙得连见我的时间都没有,还是他心里有鬼?”
云辅的语气极重,又是当着云惜柔及丫鬟们的面,云居雁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勉强笑着解释道:“相公早几日就约了今日出门的。我怕祖父等得急了。才会一个人先过来。”她的言下之意,云辅只是临时叫沈君昊过来,沈君昊没理由在家里等着他的召唤。
云辅听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嘴上虽没说什么,但心中不免嘀咕了一声:女生外向。
云居雁不想和云辅硬碰硬,缓和了一下语气,接着说道:“祖父,您难得来一次京城。趁着今日太阳好,不如我们在院子里摆上茶具,让孙女给您泡茶好吗?”
“大姐要泡茶吗?”云惜柔一脸的天真烂漫。“我可以在一旁学着吗?”
“六妹要学泡茶,以后有的是机会。”云居雁抢先拒绝,又朝云辅看去,软声说:“祖父,原本我和相公打算在弟妹满月的时候回永州探望您和父亲、母亲,如今大概是不可能了。下次孙女想给祖父泡茶,也不知dào
什么时候才可以。”
云辅知dào
云居雁这是想单独与他说话。本来他的的确确很生气,一心想着一定是沈家不给云家面子。此刻听着云居雁的软言相求,他也想听听她的说辞,遂命云惜柔和云堇先行离开。
云惜柔看云辅心软。深深看了云居雁一眼,这才跟着云堇离开。
待丫鬟们在院子里摆下茶具,云居雁请了云辅坐下,解释道:“祖父,想必相公已经对您说了,您与王爷见面那天。本来我和相公都要去迎接您的,可是那天早上,我突然身体不适,请的大夫还是舅母介shào
的……”
云辅一边听着云居雁的话,一边凝视着她。他觉得关于先前她和沈君昊的婚事种种,她是能理解他的,毕竟当时沈家也有退婚的意图,可过去的几个月,他又觉得云惜柔说得也在理。他脱口而出:“关于你们的婚事,你是不是在心里埋怨我?”
云居雁愣了一下,反问:“祖父为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你的怨恨,所以你就任由沈家卖了你的陪嫁丫鬟……”
“祖父!”云居雁坚定地摇头“孙女从没有埋怨过任何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再说您口中的丫鬟……”
“你要知dào
,当初是你想退婚在先,而沈家也有此意,我这才想让你二妹代你出嫁。我也是迫不得已的。”云辅说得理直气壮。看云居雁想说什么,他按住她的手,接着说道:“本来我觉得不需yào
对你说这些的,但是你六妹说得对,你怎么都是我云家的女儿,无论何时你都要清楚这一点。”
云居雁听着直想笑。前世她嫁给许弘文的时候,怎么没听云辅强调她是云家的女儿?
可能祖父对二妹说过,只是觉得不需yào
对我说罢了。云居雁低头掩去眼中的不满,点头道:“祖父,我一直知dào
我是父亲、母亲的女儿。”
“你知dào
就好。”云辅点头,接着说道:“我明白,你定然觉得我不该在这个时候上京,特别是太皇太后过世才几个月。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来了,就是为了告sù
你,当初不管这桩婚事有多少波折,如今你都是沈家的长媳,又怀着沈家第一个曾孙……”
云辅一口气说了近半盏茶时间,来来去去都是他想让云梦双代嫁是迫不得已的,云居雁永远都是云家的女儿之类的话,好似生怕云居雁忘了云家的养育之恩。
云居雁心中很清楚,若是云平昭的阳羡壶生意做不成,那么云家以后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沈家了,这其中不仅仅是云家在永州的地位,还包括云凌菲父亲的仕途。云惜柔一定是看准了这点,才能说动云辅在这个时候上京。
其实若是按照前世的历史轨迹,云辅此刻说的不过是一个笑话。毕竟五年后就不再有沈家,也不再有云家。
以前她尚且觉得祖父维持云家的运作很不容易,可时至今日。她不免觉得寒心。当初她的外祖父是反对她和沈君昊指腹为婚的,真zhèng
促成这桩婚事的是云辅和沈沧。沈沧或许是为了史氏或者其他原因,但云辅唯一的目的仅仅是攀附淮安郡王府而已。说起来,当初若不是她的母亲以县主的身份嫁给她的父亲。云家在永州岂会有今日的地位?
想着这点,云居雁的心中顿时生出几分不耐,但还是维持着微笑,附和着云辅说:“祖父,不用您说,孙女也明白您的话。这次您能和二弟、六妹特意来看我,我自然也是极高兴的。只是以后你可一定要提早告sù
我一声。我也好早作准bèi
,让您住得舒服些,您说是不是?”
云辅被云居雁刺了一下,想说什么,但还是咽了下去,沉着脸说:“另外,之前你是不是以为我会住在沈家,才派了那个叫张泰的过来?连你六妹都知dào。此时沈家是不宜待客的,在你眼中,我就这么糊涂吗?”
云居雁从云辅的话中猜测。云惜柔从未怂恿他住在沈家,甚至主动表示不适宜住在郡王府。这一点让她颇为吃惊。如果住不住沈家对云惜柔而言并没所谓,说明了什么?
云居雁无暇细思,只是顺着云辅的话说:“祖父,您不要误会。当时我们从王爷口中知dào
,您已经从永州启程了。我们不知dào
详细情况,唯有让张泰沿途确认一下……”
“你母亲不是一早给你写信了吗?”云辅冷哼。
看云辅的表情并不似故作姿态,云居雁愈加确信许氏的信一定是被云惜柔拦下的。她摇头道:“我们从未收到母亲的来信啊,倒是三妹写了一封信告sù
我们,二弟也随着祖父同行。我们原本还以为母亲身子重了。很多事都不方便了。”
云辅相信,云居雁这是在控诉他不该扔下即将临盆的许氏,他满心的不悦。想想许氏得yì
洋洋地宣bù
云居雁在太皇太后的孝期刚结束就怀上了身孕,想想云惜柔说的,云居雁怀着对他的怨恨嫁入沈家,若是不把误会说清楚。以后她就完全是沈家的人了,他只能掩下不悦,只当没领会这层意思,转而说:“其实我命人找君昊过来,就是想问问你们,那个被卖掉的丫鬟是怎么回事!”一说起这事,云辅刚刚压下的火气又上来了。
云居雁急忙认错:“祖父,这事全怪孙女,是我教导无方,她才会有丫鬟做出无状的事……”
“你要知dào
,她可是你的陪嫁!”
“我知dào
,正因为是我的陪嫁,我才无法容忍,才决定把她发卖的。”
云辅愣了一下,眯起眼睛打量云居雁,继而摇头道:“你不用粉饰,我知dào
这不是你的意思。”
“祖父,这事若不是我的意思,那个丫鬟根本出不了凝香院。生与死不过是一杯茶的事情。其实我只是用她告sù
所有的丫鬟,我不会允许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云辅听着,难掩脸上的错愕。在她眼中,许氏虽然骄纵,可从没拦着丈夫纳妾收通房,有时候也会主动安排,可云居雁这话,任何男人听了都不会高兴的。他想说,世上没有不偷腥的猫。想想还是咽下了这句话,只是提醒道:“算起来如今还不足三个月吧?后面可还有六七个月的时间。有些事,你母亲总该教过你吧?”
“祖父,有些事我心中有数。至于桂枝……我是说那个丫鬟的事,就像我刚刚说的,完全是我的意思。我承认当时是我考lǜ
得不周详,没有顾及母亲和祖父您的立场。但木已成舟……”
“祖父,大姐,大姐夫来了。”随着云惜柔的声音,沈君昊已经站在了院子门口。他的身后,云堇似想拦下云惜柔,但云惜柔还是跟上了沈君昊的脚步。
云居雁急忙起身,对着沈君昊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沈君昊仔细看了看她,确认她真的没事,转而向云辅行礼,急切的解释,自己先前并不在家,收到云居雁的消息。已经第一时间赶来了。说话间,他悄悄握了握云居雁的手背。
云辅见他确实风尘仆仆的,神情中带着满满的焦急,先前的不满情绪又缓和了不少。他命他们坐下。刚想让云惜柔、云堇退下,云惜柔已经开口问道:“大姐刚泡的茶好像已经凉了,不如我再重新泡过吧。”她自说自话拿起茶壶,又命自己的丫鬟重新烧热水过来。
云辅本想喝止她,可想着她一向天真烂漫,没有心机,只当她真的很想和云居雁修好。毕竟在永州的时候,她对他说得最多的便是这个话题。在他看来,与云居雁多多亲近,对云惜柔颇有好处,特别是她成亲之后,夫家定然能高看她几分,他便由着她在一旁洗茶烹煮。
在进院子之前,沈君昊已经见到了在外面等着他的小丫鬟。也知dào
云居雁的意思是,由她把发卖桂枝的事认下,平息云家的不满。他瞥了一眼云惜柔。又看看身边的云居雁。他知dào
她的担忧,他希望她对他有信心。他对着云辅说:“祖父,其实你今日若不遣人唤我,我也打算明日过来向您请罪。”
所有的人都愣了一下。云居雁轻轻拉了拉沈君昊的衣服。她在告sù
他,她已经认下了发卖桂枝的事。
“祖父。”沈君昊突然跪在了云辅面前。
“你这是干什么?”云辅有些反应不过来。当初在永州议婚的时候,沈君昊对他行礼都十分草率。这一次他不仅亲自出城相迎,之后又全程陪同,态度更是十分的恭敬,若是没有桂枝的事,他已经很满yì
了。
云居雁不明白沈君昊的意图。她想阻止他。又不知应该怎么办。
“祖父,有一件事您可能还不知dào。之前因为我误会了居雁,一气之下发卖了她从永州带来的……”
“相公,这件事我已经向祖父解释过了,祖父已经知dào
……”
“你不用替我遮掩的。”沈君昊当众握住了云居雁的手,抬头看着她。
云居雁从他眼中看到了坚定。她有些迷茫。听他的话。分明是已经见到了她安排在外面和他串口供的丫鬟。她顺着他的动作,同样跪在云辅面前。
沈君昊紧紧握着云居雁手不放,转头对云辅说:“祖父,那时候我误以为那个丫鬟是居雁安排的,就觉得居雁不相信我,所以我一时冲动把那个丫鬟卖了,完全忘了考lǜ
后果。之后我也十分后悔,但事情已经没法挽回了。此刻我只能求祖父原谅。以后见了岳父、岳母,我亦会向他们请罪。”
听沈君昊说得情真意切,云辅朝云居雁看去,随即看到了他们交握的双手。他看得出,云居雁觉得这样很不合适,使劲想抽回自己的右手,可沈君昊却执着地紧紧握住,怎么都不愿松手。
云居雁不明白沈君昊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弄得这么复杂。其实先前她已经给许氏写信解释这件事了。她的母亲一向不喜欢父亲有妾室通房,所以她相信母亲是能理解的。“相公,其实……”
“其实你听我说。”沈君昊转头看她“之前我对你说的都是我的真心话。现在祖父面前,我再对你说一次,这一世,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唯一的妻子,我不会纳妾,也不会有通房。”
随着这句斩钉截铁的话,所有人都呆住了,空气仿佛也随之凝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