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岁月催人老

  这个世界，最留不住的就是，时间。
  二十年弹指，岁月催人老。
  多么无耐的感慨。
  三月三。
  随着一声巨响过后，笼罩在汤山上空的乌云瞬间散去，正午的阳光让人暖洋洋的。
  春天的风又吹拂人心，三天的郁闷、烦躁，所有的不开心烟消云散。
  小汤山又恢复了喧闹。
  祭祖开始，社戏开锣，酒宴照常进行，人们又开始聚集起来。
  大人喝酒吹牛，讲着荤段子。
  女人看戏，交头接耳聊着家常。
  孩子们三五成群，追逐打闹。
  小汤河边又开始沐浴药泉的仪式，青壮们调笑女人，等待着夜晚早早降临，又是一饱眼福的时候到了。
  汤晓雷和他爹，结束了交流，父子俩缓缓走向小汤河的上游，这里更僻静一些。
  “爸，闯进来的是傲家的人吗？”汤晓雷终于忍不住问。
  一边说，一边攥紧右拳，他的右手心里，出现了一个闪电形状的印痕，隐隐发出雷光。
  右手心里火一般灼热，那道闪电似欲破开皮肉，射穿宇宙苍穹。
  汤晓雷只好紧紧攥起拳头，小心翼翼地安抚这杆“雷尼格雷闪电之枪”。
  用意念与它沟通，安抚躁动的闪电之枪。
  “不是，不过跟傲家脱不了干系，我怀疑是傲家在背后搞事，这几个人不过是投石问路的小卒子。身手也还可以，但在我们这样的人眼里，不值一提。”
  李正罡说道。
  混进来的三个人，身手的确不错，是跟着戏班子一起进来的，他们的目的已经全盘交代。
  治服他们的不是族中的高层，族里的护法长老一个也没出手。
  出手的只是族里的三个毛头小子，一人对一个，三招两式就放倒了。
  五长老只是挨个儿点了一指头，三个外来人就浑身筋骨紧缩，熬不住“噬心指”的酷刑，有啥说啥了。
  但他们三个人知道的并不多，反复交代后，再也说不出有价值的东西。
  只是交代说，他们是受人之托，来找一个女人，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名叫慕容清。
  还有一个叫上官九儿，年纪小一点儿，只有十七岁。
  不过，他们交代，上官九儿背景极其深厚，是川南隐世家族上官家族的小女儿，身份尊贵。
  委托他们来找人的，是川南省府云海市的谭家公子谭宇桐，听说那个慕容清前几天从订婚典礼上跑了，还在订婚宴上播放了谭家公子的不雅视频。
  谭家公子许下重金，一定要把慕容清抓回去。
  但上官九儿，谭家却不敢招惹，让他们只是把慕容清抓回去就行，千万千万不能碰上官九儿一根毫毛。
  据说，慕容家族生意亏损，欠了谭家的巨额债务，谭公子看上了慕容清，慕容家只好把女儿嫁给谭宇桐抵债。
  汤晓雷父子商量来商量去，决定还是静观其变。
  现在最重要的是训练家族的子弟，时间越来越紧，危机无处不在。
  此时，汤晓雷父子已经弄明白，那两个受伤的女子，就是三个外来人说的慕容清和上官九儿。
  深夜，柳天柱又是浑身泥泞地回来。
  跟他一同走进汤家祖屋的，还有一个族里的年轻人，名叫汤战，二十六七岁，是族里年轻一辈中的强手。
  下午的时候，三个外来人交代来这里的目的后，李正罡就让柳柱子带着人，去打捞掉进河水里的越野车。
  结果柳柱子带人到了地方，几个人潜水寻找了好久，只见到了毁坏的车子，车里面啥都没有了，就连一个纸片都没找到。
  汤战有点儿急了，语气不善地问柳柱子。
  “你确定这就是她们的车？那两个女人出门不会连个包儿都不带吧，你可别搞错喽。”
  柳柱子被问急了，又不知道怎么表达，气得一拳轰在河边的大石头上，打得巨石碎裂，石屑纷飞。
  汤战吓了一跳，这才不再吱声。
  汤战虽强，却自知不是这傻柱子的对手，他可挨不起傻大个儿一拳。
  听了汤战的回报，李正罡挥了挥手。
  汤战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看向汤晓雷。
  汤战不认得李正罡，见他坐在太师椅上，而汤晓雷懒洋洋地站在他旁边直犯困，心里早就不爽了。
  汤晓雷是族长汤宜戒的孙子，是汤家族长的继承人，自小就被族人认定是小族长，没人敢不敬。
  尤其这小鬼头从小就喜欢坑人，谁敢得罪？
  这个看着一脸苍白的痨病鬼，可头一回见，又看他大咧咧地挥手，吩咐他退出去，更是不爽。
  汤晓雷看着汤战，只觉得好笑。
  心想，得找个机会，让老爸教教村里的年轻人，一个个鼻子长在头顶上，不知道天高地远的东西，早晚得吃大亏。
  汤晓雷不动声色，对汤战说声：“辛苦了，战哥，回去早点儿歇着。对了，战哥，听说你很想到外面去看看？”
  见汤战眼光热切地点头，汤晓雷乐呵呵地说。
  “这个最好办了，过两天，让四正先生出三道题目，全族的年轻人都可以参加，谁闯过三道题目，不用再去闯族里的‘十八盘’，随时都可以走出小汤村。”
  汤战大喜，他已经闯了三次“十八盘”，每次都是在十八盘最后一关铩羽而归。
  这两年，他潜心修炼，功力大进，自认为能够闯关成功，十八盘都能闯过十七盘，何惧这老头子的三道题。
  见汤晓雷懒洋洋地挥手，汤战兴高采烈地走了。
  柳柱子诧异地看着汤晓雷，又回头看了一眼扬长而去的汤战。
  咧了咧嘴，他不善表达。
  此时也早已知道汤晓雷，就是四正先生的儿子。
  又听汤晓雷说，让四正先生出三道题，闯过去就可以去世俗历练，不仅一阵肉疼。
  他在汤山后山的护山大阵里居住，从小就认得这个四正先生。
  当年，柳妈妈让四正先生教他认字、读书，告诉他认全一本书上的字，就带他从山里出去，否则就在山林里终老。
  他可不想出去，但老娘总是说，想去外面，不愿在山里待着。
  娘说外面有好吃的，不像山里连吃的都很少。
  他记住了，孝子就应该让老娘过上好日子。
  于是，柳柱子跟四正先生学了三年，认了三年字，一本书上的字倒是认全了，但他就是不能连贯着念出来。
  四正先生最后只好给他出了三道题，说只要他闯过这三道关，随时都可以走出汤山。
  结果，柳柱子用了近十年的时间，才闯过四正先生出的三道题。
  柳柱子不知道的是，四正先生的这三道题，都是与后山的护山阵法有关，答不上这三道题目，柳柱子一辈子就得和母亲住在护山大阵里。
  汤山后山的护山大阵，进去难如登天，出来更是难如上青天。
  不懂阵法的人，即便是进去了后山，也只能像野人一样生活在护山大阵的外围空间里。
  这也是柳柱子能随意进出小汤村的护村大阵，而不用村里人引路的原因。
  汤晓雷漫不经心地一句话，就让柳柱子心肝直颤。
  他可不是傻，心里明白的很，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想要说的话，就像堵在心里一样，越想表达越说不出来。
  汤晓雷和柳柱子，都经历过同样的题目。
  可以说，从某种意义上，他们两个就是师兄弟的关系。
  可惜汤晓雷和柳柱子，总是错肩而过。
  这也是李正罡有意安排的。
  直到五年前，柳柱子闯过了最后一道关，走出了汤山的护山大阵，欣喜过度，不小心被毒蛇咬伤，才好巧不巧地遇上了要进后山大阵里采药的汤晓雷。
  后山大阵里，天地广阔，另成一个世界。
  当时，汤晓雷并不知道柳柱子是刚从大阵里走出来，还以为他是进山打猎的山民，无意中走到大阵边缘的。
  汤晓雷不问，柳柱子自不会说。
  世上的事，就是这么错综复杂。
  就像是住对门的邻居，你上早班出门，他却上晚班在家睡觉，住上个十年八年，也未必能见上几次面。
  汤晓雷与父亲李正罡，一下午时间的交流，这些往事都已知晓。
  汤晓雷实在是想要点回房去休息，又找不到理由，冲柳柱子眨眨眼，柳柱子心领神会，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说也奇怪，柳柱子反应慢，却能明白汤晓雷的心意，不用汤晓雷说话，他就知道小先生的意思。
  而他的心思，汤晓雷也心中明了，这种心灵交流，是刚刚才被汤晓雷发现的。
  也许是两个人都被雷电击打过的结果吧。
  汤晓雷感到有趣儿，又眨了眨眼，柳柱子毫不犹豫地点头，两个人挤眉弄眼的怪样儿，终于让李正罡发现。
  李正罡看看儿子，又看看柳柱子，好奇道：“你俩干嘛呢？”
  汤晓雷懒得和老爹说，他突然喜欢上这种心灵交流的方式，不用浪费口舌，只要一个心意，对方就能明白，多省力气。
  突听老爹哼了一声，立刻反应过来。
  长辈问，言必有答。
  他急忙做出孝子模样，恭敬地回道。
  “柱子哥要喝酒，还要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他、他还要娶媳妇呢，对了，就是那个断了腿的慕、慕容清，爸，你说柱子哥，这年龄了，是不是那个，老牛吃嫩草，嘿嘿……”
  “不、是、不、想媳妇、想、喝、酒……”
  柳柱子想不到汤晓雷瞎编一通，吭吭哧哧地辩白。
  喝酒他想，真没想媳妇，急得他大脸通红。
  “你看，他都承认了，爸，你听柱子哥说的：‘不是不想媳妇，想！喝酒！’哈，这意思多直白，你看他都不好意思了，哈，谁不想娶媳妇，是个大男人就想，我也想娶个漂亮媳妇，呃，娶了媳妇孝敬爹娘，多好，是吧，爸。”
  汤晓雷断章取义，逗柳柱子开心，不想无心之言，却应和天意。
  李正罡听了，心里一阵难过，想起妻子汤沐华，要是看到儿子长大了，都快要娶媳妇了，心里得多高兴啊。
  李正罡哼了一声，知道儿子又在胡说八道。
  不过柳柱子年龄也不算大，算了算，今年也就三十二岁，比汤晓雷大十岁，也是该给这个大弟子张罗一门可靠的亲事了。
  如果不出现今天的这个意外，再过两年，汤晓雷神府的封印解开，完全可以治好柳柱子心窍上拥堵的先天真气。
  届时，这个大弟子必定厚积薄发，成为天神般的人物。
  就是不知道，儿子经过今天的意外，还能不能像母亲说的那样……
  李正罡收住心神，看着窘迫得满脸涨红的柳柱子，笑道。
  “是该给天柱张罗一门亲事，不过还得等两年，对了，你怎么知道天柱想喝酒？”
  汤晓雷懒劲儿发作，快速地说。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看他一眼，就知道柱子哥想要干啥，他也知道我想要干啥，别问我啊，我可不知道你在想啥，可能就我和柱子哥能这么交流吧，对了，爸，是不是今天遭雷劈的原因？”
  李正罡正想问问儿子有没有啥后遗症，听儿子如此说，问道：“你都有啥感觉，分析分析。”
  汤晓雷心中叫苦。
  原本是想早点儿回房去，躺在床上好好琢磨琢磨，今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儿，更想看看右手心里的这根闪电之枪，到底有何功能。
  他可不想把心里的想法都说给老爸听，尤其是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和父母的遭遇后，他已经有了一个新的计划，这个计划让他已经迫不及待。
  汤晓雷小心翼翼地讲了一下今天的事儿，但也不知怎么了，在李正罡面前，他总想把心里话说出来。
  汤晓雷心想，可能这就是血脉亲情吧。
  竹筒倒豆子，汤晓雷毫无保留地讲述了神魂出窍后的奇异景象，只是他强行忍住没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也没把有手心里的闪电之枪告诉李正罡。
  李正罡皱着眉头，听到最后，突然说道：“试一下，看看天柱。”
  汤晓雷眨了下眼，立即明白父亲的心意。
  吸了口气，眼睛闭了一会儿，睁眼看向对面的柳天柱，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啥来，好半天才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