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重色轻友

  “嘟……嘟……”
  电话一声声响起，旁边围观的学生都没想到事情忽然间会变成这样，不少人都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等待看戏，比如汤泽、孟华，也有不少四班的同学，跟林轩关系比较好的，在暗暗替林轩担心，当然也有脑筋转的比较快的，已经明白有林轩在，钱穆已经可有可无了，就等着看钱穆待会儿的脸色了。
  “有林轩在根本就用不着他了啊，这个家伙还在那里洋洋得意。”张倩倩趴在许清如耳边低声说道，还忍不住偷笑，看着在那举着手机洋洋自得的钱穆，感觉这家伙真的是脑袋秀逗了。
  许清如却摇摇头，低声道：“马上就要高考了，林轩爸妈怎么可能让他去打网咖联赛？”
  “呃……”张倩倩还真没想到这一层，听到许清如这样说也愣了一下。
  “你觉得你爸会怎么办？”姜浅予身旁的赵涵也在低声问，她显然是想到了高考在即，浅浅爸妈不可能让儿子去打网咖联赛的。
  姜浅予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听到一声响，电话被接通了，钱穆开了免提，因而所有人都能清楚听到电话接通后传来的中年男人声音，轻轻喂了一声。
  “林老板。”
  钱穆开口说话的同时，还在斜眼看着林轩，充满了嘲讽与挑衅的意味，“我在网咖呢，刚训练完，这里有个学生，说是你的儿子，叫……林轩是吧？”
  林义不急不缓地“哦”了一声，然后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钱穆笑道：“他说让我滚蛋，所以我给你打个电话，问问您的意思。”
  林义道：“他在旁边吗？你把电话给他。”
  “好的。”
  钱穆听到这句话，心里大定，却浑然不想如果林义不想让他滚，直接一句“跟小孩子叫什么真”就能打发了，何必还要再去跟林轩说话？
  他把手机递向林轩，不忘在递出一个冷笑的嘲弄眼神，还嗤笑了一声。
  林轩懒得跟他计较这些，“喂”了一声，叫道：“爸。”
  林义道：“怎么回事？”
  “看他不爽。”
  林轩略微迟疑了一下，给出来了一个很没有理由的理由，一开始时他的想法也是有自己在，根本用不着这个钱穆，但很快又想到了高考的事情，爸妈不可能同意让自己在这个时间去打网咖联赛，因此并未说出自己能完虐钱穆的事情，这样的话，哪怕老爸出于大局，认为为了网咖发展应该留下钱穆，最多也就是把自己骂一顿罢了，当儿子的被爹骂，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当然，这样说话其实也未尝就没有一些其他心思在，只不过哪怕是林轩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或者说不愿往这里去想。
  这个世界对林轩而言熟悉而又陌生，即便这么长时间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心底终究还是有些不安，虽说老爸娶了后妈，但对他并无亏待，可对于习惯了前生与老爸相依为命，习惯了那个老爸的林轩来将，这一世的林义终究还是有些无形隔阂。
  这种隔阂源于多方面，其一是两世家庭的不同，其二则是哪怕住院期间，林义忙着开网咖的事情，去医院看望林轩的时间也不多，即便是来了也都是带点吃的，叮嘱几句好好养病之类的话，哪怕出出院了，偶尔说些话，“你妹妹呢？”“吹来吃饭”这种没营养的话也占据了大半，没有什么真正的交流。
  因此林轩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句回答里，多少有些赌气的成分。
  其他同学自然不可能明白他这种复杂心理，只是听到这句简单而装逼的回答，有人还没想到高考的事情，觉得林轩这货真尼玛会装逼，而诸如许清如这些想到高考这一层的同学则暗暗着急，心想林轩这样说话不清不楚的，根本没说自己比钱穆还厉害，你爸不知道这件事情，怎么可能在网咖联赛要开始的时候让中单滚蛋？
  “你把手机还给钱穆。”
  林义的话语响起，如此简单的回应听在其他同学耳里，无疑是表明了对儿子这种任性理由的不满。
  林轩依言将手机递给钱穆，对于他更加挑衅得意的模样没有半点反应，根本懒得搭理。
  “喂，林老板。”
  钱穆再次招呼了一声，他的想法显然跟大多数人相同，看着林轩，脸上已经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就等着林义说“小孩子不懂事”“跟他讲这些干嘛”“好好训练，回头请你喝酒”之类的话了。
  然而听筒里清清楚楚传来的话却是：“你明天来网咖把帐结一下。”
  钱穆愣在那儿，几乎以为自己耳朵有毛病听错了，得意笑容僵在脸上，看起来分外的可笑，随后反应过来，还要说话，林义那边却已经将电话挂掉了。
  林轩也是微怔，他没有告诉老爸自己英雄联盟可以完虐钱穆的事情就做好了准备，大不了就是被骂一顿，用来给老爸收买人心罢了，怎么也没想到就凭自己那句儿戏一样的“看他不爽”，林义就会真的让钱穆滚蛋了。
  哪怕是今世的林义给了林轩安稳富足的家庭，他也算不得是一个称职的好父亲，因为根本不懂得如何教育，然而哪怕是前世家庭穷困落魄，他都可以说是一个好父亲，至少对林轩种种关心的舐犊情深是真切的——然而不懂得表达，加上无人教育，才会导致前世林轩在年少时种种荒唐错事。
  来到这个世界后林轩与林义从未有过任何真正交流，因此多少有些隔阂，然而就在这一刻，林义一句话让林轩不由自主地闪过前世种种：与妈妈离婚后就整日喝酒消沉的那张醉意脸庞，第一次看到他倒数成绩懵住愤怒扬起却最终在他绝强眼神下徒然垂落的那只手掌，他网吧通宵时蓦然转身看到的那双眼睛，他被叫家长在办公室里满脸堆笑走出学校却只对他递出一根烟的粗糙手掌，不知第几次跟人打架蹲在派出所里时看到的那个深夜里裹着一身寒气匆匆赶来的身影，他第一次在家里看书时推门进来后有些愕然与欣慰的笑容，他决定离家去打职业时在家做好饭菜父子两人第一次同桌举杯那句近乎哽咽难成声的“爸对不住你”……
  刹那间泪水汹涌模糊了视线。
  前世今生两道父亲身影却终于真正重叠在了一起。
  林轩不想被人看到这一幕，悄然低头抹去泪痕，眨去泪光，再抬头时只见钱穆脸色铁青，冷笑道：“行！行！真以为老子离开这里就没地方去了啊？现在不怕实话告诉你，劳资早特么就不想在这里待着了，咱们回头在网咖联赛见！”
  林轩耸耸肩，脸上已经看不出半点刚刚情难自禁热泪盈眶的软弱，“走好，不送。”
  钱穆阴沉着一张脸转身就走。
  这番变故显然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外国语中学不少学生还在看着姜浅予，很想看看她家里作为股东之一会不会有什么表示，却见她只是转身，往原本外国语学院开的机器那边走了过去，显然是不打算在这里站着了。
  林轩也没拦她，把姜浅予的账号退掉，然后起身向冯光亮他们道：“你们继续玩吧，我得先回家了。”
  什么解释都没有就让老爸辞退了网咖战队中单，肯定是要回家给个合理缘由的，否则老爸不会追究，后妈肯定也要问个究竟。
  一个女生道：“已经七点多了，我也要回家了。”
  她说完后就有好几个女生也跟着附和，要回家去了，冯光亮见状只好道：“那就回吧。”又问郭嘉道：“你们走吗？还是在这里打几局？”
  郭嘉道：“我再打几局吧，回去也没啥事。”
  “我也玩。”王海跟着附和，又向林轩玩笑道：“藏得挺深啊，都没听你说过，居然是你家开的……能不能给打个折？”
  林轩笑道：“反正今晚有人请客，又不用你花钱。”
  “你牛掰！”
  汤泽又跟着姜浅予走了，不在这里，刚刚汤泽与林轩不对付的情况其他人都砍在眼里，这时林轩这么说自然就明白他的意思，不少人就忍不住笑起来，王海朝他比了个大拇指，“估计汤泽听到这句话肯定后悔今天请客。”
  “对汤泽来说这是小钱，无所谓。”
  冯光亮笑着打圆场，虽说看出汤泽与林轩不对付，但这不影响他们两边都有交情，又不是说非要战队，“那咱们就该走的走，该撸的撸，该送妹子回家的也要抓紧啊。”
  “谁要你们送啊。”最开始说要回家的周萍撇撇嘴很不屑地道。
  已经在电脑前坐下的郭嘉听到这句话却是心里一动，转过身去搜寻许清如的身影，见她跟张倩倩已经转身往出口走去，忍不住有些失望。
  王海拍了他一下，叫道：“看什么呢，抓紧进来，我再赢两局就白银二晋级赛了，别掉链子啊。”
  两个班级共留下了十余个男生，各自组队打灵活组排的，王海郭嘉冯光亮他们是五个人一起排，各自进了房间后，却见冯光亮的号还没接受邀请，郭嘉往旁边一看，见冯光亮一张脸都快贴到屏幕上了，忍不住骂道：“冯光亮你他妹的干嘛呢？舔屏幕啊？”
  “舔你妹啊。”
  冯光亮头都不回地骂了一句，皱着眉头，一脸不解地嘀咕道：“姜浅予的ID呢？我刚刚明明加了好友啊！”
  “姜浅予的好友位？”
  就连坐在对面的四班几个男生闻言都看了过来，王海跟郭嘉他们几个直接凑到了冯光亮屏幕前，冯光亮的好友很多，不在线好友又都排在后面，他在好友栏里一个个往下拉，好几个男生瞪大了眼珠子搜寻半天，还是没找到冯光亮记得清清楚楚添加了好友的那个名字。
  “哪个是姜浅予？根本没有啊。”
  郭嘉一脸怀疑的模样瞪着冯光亮，“你真确定真加上了？”
  “废话啊！不加好友林轩玩的时候我怎么拉他进房间的？劳资清清楚楚看到林轩点的同意，之前就在这里的……”
  冯光亮没好气地指着屏幕，说了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一句“卧槽”直接脱口而出，骂道：“肯定是尼玛林轩那煞笔把我删了……我尼玛，重色轻友啊！”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