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节 记忆复活之四空山耳语
我的身体一进那方孔中,便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气,就像进了冰窖一样,还在空中就起了一层厚厚的疙瘩。我连忙在空中调整体态,拧身旋转,让双脚朝下坠落。
哗——
双脚踏进一片冰冷的水域,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我大半个身躯。好在那水尚浅,才及膝下,可是,膝盖以下,已然全被浸透,裤腿都贴在胫骨上,刮得肌肤生生的疼。我瞪眼四顾,只看见黑茫茫一片。我闭上眼睛,感觉眼睛适应洞中的光线后,方才睁开眼睛。借着头顶的方孔中照进的亮光,眼中望见一片黑水,从我脚下延伸出一圈圈波纹。这是在哪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水?回想自己绕山奔跑的过程,猛然明白自己已然跳进了山腹中。原来看那方孔仅有半米来宽,没想到里面竟然大得一眼望不到边。
突然,头顶的亮光一暗,回头仰面看见那黑熊怪庞大的身躯堵在方孔中,无法钻进来,拿着短枪朝里乱射,砰砰的枪声在空旷的山腹中回响,震得头顶的洞壁噗噗地直堕泥砂。钻入水中的燃爆弹将水花炸得数米高,打在穹洞顶上的却将一些大石块炸了下来,石屑粉飞。噼嘭乱响。借着燃爆弹的亮光,我发现那片水域的前方有一小块突起的陆地,便迈腿向那陆地奔去。枪声停下。余音传向洞中深处,清脆地砰砰声渐渐变作嗡嗡的闷响,之后便悉数消失,燃爆弹带来的亮光亦瞬间消失,四周重又落入黑暗空寂之中,只余下我双腿淌水的哗哗声。先前见那一小片突起的陆地似乎并不遥远,转眼即可走到。可我摸黑走了十来分钟也还泡在水中,身上越来越寒冷,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外星人突然降临到了一个满是水域的冰冷星球上。
侥幸那陆地并非我眼花看到的海市蜃楼。因为我已经一头撞在了它身上,凭借手掌摸索,发现它原来是一座山崖,黑暗中也不知其到底有多高。有多大。手扶崖壁走了一会儿,发现一条整齐的石阶向上伸去,便顺着那石阶向上爬,心说,管他三七二十一呢,先爬上去,总比浸在这冰水中冻死要强。
待我摸索着爬到石阶顶上,却看见前面有一堆丝火光摇摇晃晃地照着洞府。有两个人坐在那火堆跟前说话。那两人皆穿着一身稀奇古怪的服装,头上缠着彩丝帕。耳朵上挂着铃铛,脸上用颜料糊得花哩胡哨,穿着一身绉布裙子,裙子的颜色也是赤青黄绿黑白间杂,也不知是什么年代的穿法。
我见到火光,身上的寒冷感觉更甚,便大步向那堆篝火行去,待走到近处,才看清那两人的服装虽然花花绿绿,古古怪怪,却竟然都是男人,正要开口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其中一个花哩胡哨的男人满面惊疑地站起来,嘴里叽里咕噜地说出一串话。我见他表情由惊转怒,唇张齿启,嘴巴开开合合,分明是在说话,蓦然听来说的就是川话,可是,仔细一分辨,又全然听不懂。待要问他,却见那人从身侧的一个木制刀鞘中抽出一把泛着金光的古剑。因为长期从事古画研究,我认得他手中的古剑是古代巴人铸造的青铜剑,剑身细长,中间棱角突起,剑柄上刻镂着剑主人的姓氏,而且整个剑都呈现出金色,属于柳叶剑类型。
我见那人形貌古怪,又拿着这样一柄古剑,说话的声音也是古里古怪地听不懂,脸上又带着愤怒,似乎对我的到来十分不满,心说,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鬼地方,这里的人说的语言竟然完全都听不懂,便脸上挂着歉意,说自己在山中迷路,不小心闯入了洞中,现在全身打湿,想借他们的火烤干身上的衣服。
那人似乎听懂我的话,便放下柳叶剑,招手让我过去。我行到那人数步之地,那人看清我的面目,突地眼睛一亮,向旁边坐着的另一人叽叽咕咕说了两句,收起柳叶剑,示意我坐到火堆前。
我心怀警惕地坐到火堆前,见那火堆所用的燃料也甚是奇怪,是用一些黑泥裹着干柴,那黑泥似是煤炭又不是煤炭,浑身是窟窿,每个窟窿眼里都冒出蓝焰红苗,就像有风箱在助火一般。
过了一会儿,身前的衣裤便都已烤干,背后却是拔凉拔凉的,又转过身来烤后背,待浑身干得大半,肚子又咕咕叫起来,左右不得劲儿,可是又因为语言不通,彼此陌生不好讨要食物。
那两人坐着叽里咕噜了一阵,从为堆里扒拉出几个烤红薯,吃得津津有味。
我闻着那香甜的烤红薯味道,直咽口水,终于忍不住向近旁一人讨要。
没想到那人看也不看我,便用木棍从火堆里一连掏出四五个,仍用木棍到我腿下,冲我呶了呶嘴。
我大喜过望,连忙拿起来吃,也是因为饿得发晕,没注意那烤红薯,外焦内软,表皮变冷了,内里却是高温,吃完一个再去捡第二个,便觉得满嘴起了燎泡,又干又疼,又想喝水,看那二人身上却并无一个水壶,又借火光看旁边的崖壁,见有泉水咕咕自崖缝里渗出,便起身至崖下,用手掌捧了,倒入口中,直觉得那泉水清冽甘甜,十分可口,竟如饮那醴酒一般,教人心醉神怡。
饮了数口山泉,我紧张的心弦放松了一些,这才留意那崖壁顶上隐约刻着一行字,极目张望,勾勾圈圈,横横竖竖。又不是平日里见过的文字,既不是籀文篆书,金文楷体。也不是魏书仿宋,也不像是拉丁文,倒有些像是埃及陵墓里的图形文字,便在脑子里搜索这些字形,想起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字体,可是左思右想又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字形。都说文字是书写历史的载体,如果认出这些似曾见识过的文字。那么对我恢复过去的记忆一定非常有帮助。
我反复在脑海中思索。
我反复在与文字相关的过往记忆中翻找,就像在档案史里查找历史资料一样,就在我的大脑一无所获。准备放弃时,我又听见坐在火堆跟前的两个人似有似无地哼起了歌谣,虽然听不懂歌词,却被那如同呓语的旋律所吸引。听着听着。我脑子像一道闸门忽地被打开,猛地便想起过去见识这字形的时间和地点,甚至还想起了与我同识字形的一个人来。
……
在一间古香古色的古玩店中,有一张古木根雕凿制的桌子,四周放着木桩清漆圆凳。这个古玩店是哪里的呢?我在脑海中自问:嗯……在哪里呢……,突地脑子里掠过“烈焰珍玩古肆”的朱漆红字大匾,推开尘封的大门,灰尘纷纷扑向我面颊。伸掌拂开挡在眼前的浮尘。古肆中明亮的玻璃柜台,考究的根雕桌凳。历历在目。我恍然大悟,原来,那“烈焰珍玩古肆”竟是我数年前置办的产业。在根雕桌旁的圆凳上坐着一个面庞有些黑的女子,留着齐耳短发,剪得十分整齐的留海紧贴在黛眉上,漆黑浓密,就像绸缎一般。那女子手上拿着一支画笔,在桌上的宣张上勾勒点画,笔下的墨迹或浓或淡,时而像山峰,时而像兽鸟,时而似雨阵,时而似草木,像字不是字,像图不是图。那女子笔下游龙飞凤,嘴里念道:这就是图语,一种比钟鼎铭文还要古老的象形文字,古代巴人就用这种文字记录部落发生的历史事件,相天阅地,祭神祝巫……
那女子的声音在我脑海中缭绕,经久不去。可是,这个女子是谁呢?我追着那女子的影像向记忆深处奔去,却只看见她的一个曼妙背影,我在心里大吼一声,想教他转过身来,可那女子竟头也不抬一下,兀自盯着桌上的宣纸,没完没了地写下去。我只好暂时且放弃,转而回到现实中,去辨认那崖壁上的刻字,凭借复苏的记忆,轻易地就认出那一行字写的是:生自山中,死归山腹。凭借这一行字,我的大脑细胞又变得活跃起来,串连起曾有的知识储备。这一行字写的是古代巴人的生死观。古代巴人认为他们从大山中出生,死后也必然葬于山中,为了宣扬这一观念,便以部落为单位,寻找山洞,并将洞中打造成天上的星宿一般的地形,又在天龙座的龙眼上设置葬身之地,将死后的部落子民悉数葬于该地。他们的葬法既不同于汉人的土葬,用棺材装殓尸身,也不同于藏民将尸体大卸八块,招尸鹫吞食,而是丢在洞中的高台上,让山野之气、石崖之阴将尸身阴干,然后,将尸骨剔出来留在山洞中,将尸肉种到田地里肥田,将尸体的毛发编成囊,装上香草,系在吊脚楼的窗下,让死者变作一缕香继续活在人间,生者随时可将这香囊取出来嗅一嗅,以解思念之情。
我顺着崖壁走了一二十步,果然见着一座尸骨堆砌的骨山,隐隐有磷火在那山上游走飘飞,就像死者的亡灵在洞中徘徊。这磷火衬着黑乎乎的洞壁,叮咚的泉声,颇有些吓人,便返身重新回到那火堆旁边。
坐在我近旁一人忽地用汉语问道,左焰,这地方过去没有来过吧?
我奇怪他怎么突然会说出一口流利的汉语,而且,还脱口喊出我的名字,便问他姓名。
那人谑笑道,你才走几年,怎么就贵人记事了,连我也不认得。
旁边那人也笑了两声,同样用汉语说,你老婆前几天还在我船上跟你丈母娘闹哩,说是要到城里去找你,你丈母娘不许,结果她还是跑去了,你丈母娘还坐我的船过河跑她学校去留她,谁知还是没有留住她。现在我孩子在学样的美术课都没人教了,也不知她啥时候能回来?
我盯着这两人左看一眼。右瞧一眼,觉着两人的声音颇是熟悉,可是两人的面孔却花哩胡哨的并不认得。
这两人瞧见我盯着他们的脸满面狐疑。摸摸自己的脸,忽地相识一笑,起身到那泉下将脸上的颜料洗净,再转身回到火堆前,指着自己的脸问我,这下认得了么?
我这才发现,这两人一个是在“烈焰珍玩古肆”前卖酒浆的汉子。一个是在黄金河上撑草篷船的渔家,不由地大为惊喜,因问这两人为何在此处。才得知他们在这里的原因。
原来,这日适逢巴人久承的守山节,他们两人是族里选出来的执节人,做完了一天的工作。到了傍晚便穿了古代巴人的传统服装到这里来守山。烧起篝火祭奠山中的亡灵,没想到与我误撞到一起。若是换了别人在守山节时闯入洞中,他们会依据族规,将闯入者当作亡灵的祭品杀死献给山神,所以初见我时拔剑相向,待看清是我时才消去了杀伐之心。
两人又问我这几年的情形,我便将我的遭遇说了一遍,但我因为时常遇险。对人多有防备,还是没想两人讲述我的古画的事。只说被警察冤枉,因而逃到古镇来,希望找到一些记忆线索,好让自己洗雪冤情,可是,没想到的是沈妈却突然在我回来的前一天死了,还有人卧在她的尸体下向我开枪,一路追我到铁索桥这边的山洞中。
那卖酒的汉子说,你怎么称呼沈院长?
叫她沈妈啊。我说。
那渔家扬眉道,你是脑袋撞坏了,她是你的丈母娘,你不叫她妈也就算了,竟然学旁人叫她沈妈。
我吃惊地说,怎么沈妈是我的丈母娘?这是怎么回事?
那卖酒的汉子看了看渔家,走上前来,摸了摸我的后脑勺,说,你也真是可怜,连自己的岳母都忘记了。又走回自己的坐处坐下,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我,说,这是你家店铺的钥匙,你老婆走之前留在我这里的,说要是她还没有回来,你回来了,就把钥匙给你。现在你回来了,我也应该物归原主了。老实讲,我白天就准备给你了,一来没揣在身上,二来见你身旁跟着个妖娆的女人,还以为你变了心,有心要埋汰你两句,谁知你禁不住问,转头就走了。现在把它还你,你拿去吧。说着,抛在我手中。
我将那钥匙揣进衣袋,无意中摸到沈妈给我的手机,连忙拿出来,取出电池,靠近火堆烤干,再上到手机中,正要按下电源,检查手机是不是还能通电,便听见那手机哔地响一声,自动开机了,亮起蓝屏,那屏上没有任何信号显示,只飞出一行字:立即到姨妈家找李艳!这一行字过后,又飞出一行字:地址:大江市滨江大道江景大厦2701室。
我心说,我为了逃避大江市警察的追杀,给自己洗雪冤情,才回到这古镇,才离开大江市,没想到沈妈又让我重新回到那里,这岂不是去送死吗?可是,我躲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终究是要被那个喜欢死缠烂打的雷小兵找到的,雷小兵一知道我的去向,必然会报告给他的上司郭真超,搞不好到时整个古镇都会成为警察的势力范围。因此,我还是应该去找回自己的记忆,一来是为了寻找到林小婉,找到我的古画,二来是为了找回我的记忆,拿到证据,告倒郭真超,这是我的最终目的,即使是冒险也值得。
我问那渔家,李艳是什么人?
那渔家咧咧嘴,有些恼火地问我,你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我说,真不知。
那渔家从怀中掏出一支烟杆,填上烟叶,伸到火苗上点燃,慢悠悠地说,就是你把李艳给害了,也害了我们这镇上一帮娃娃,好不容易来了个美术老师,却又因为去找你,没了。说完抬起头望向我,说,李艳是谁,我告诉你,你给我记住喽,她是你的老婆。
我说,也就是说,这个李艳是沈妈的女儿。
那渔家道,不错,沈妈是你岳母,李艳自然是你老婆。
沈妈给我的诺基亚手机这会儿已经黑屏,我想起从百宝柜中拿出手机时。它曾经提醒我,身边有杀手,开始我还不相信。结果果然就出现了一个黑熊怪,若非我逃得快,就死在那黑熊怪枪下了。现在沈妈又通过这手机指引我离开古镇,回大江市去找李艳,我心里自然就很相信自己留在古镇必然不会有所收获,况且原来说回来找沈妈,让她告知我三年前发生的事情的真相。可是眼下沈妈已经死了,已经不可能找出答案,只能依她的指引回到大江市去。
我环看四周。想找出这山洞的出口,可是,除了火堆能照着的地方,数十步之外便已是黑天暗地。哪里又去找出口。心说。我自然是找不到出处了,但这两人既然进得来,也必能找得到出口,便向两人请教。
那两人却问我刚才是如何进来的?
我指那崖外的一个小小的亮点,说,那边距离桥头数百米的地方有一个方孔。
那卖酒的汉子奇怪地说,那是山洞的通风口,距离地面有二三丈高。你竟然没有被摔伤。
那渔家道,看你文文气气。没想到还能跳高伏低。
我说,那通风口下全是水,也是侥幸进来的,如果还从那里出去,恐怕那黑熊怪就在外面等着我,需要另外再寻一个出路才好。
那渔家看看卖酒的汉子,道,这守山的时间还有多久?
那卖酒的汉子道,天都还没黑尽哩。
那渔家望向我,道,这样吧,我带你走另外一条路出去,但是,你绝对不能将这条路告诉别人,否则我们二人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知他族中有规矩,葬先民的山洞不能为外人知晓,便答应他不告诉任何人。
那渔家领着我离开火堆,沿着洞壁走了十来步,从壁间的一条仅容两人并肩通过的石缝里钻入石壁中,摸出一支手电来,曲里拐弯地走了五六十步,纵身向下一跳,便消失在了黑暗中。我连忙喊道,啊哟,你到哪里去了?听见那渔家在脚下应了一声,你下来,又举起手电的光柱照向我,再照向地面,我揉揉眼,才发现光柱所照之处竟是一处沙滩,距离我只有数米之高,脚下有一条木板做成的梯子伸到下面,便拾级而下,来到那沙滩下。
我的脚尖刚触到那沙滩便觉得那沙子软绵绵的,竟然像波浪一般涌来涌去,忙又缩回脚尖。
渔家笑道,莫怕,你只管踩下来。
我说,这沙滩怎么像波浪一样起起伏伏?
渔家道,这沙滩是浮在地海上面的,当然会随着波浪起伏,因这团浮沙每年只在守山节这一两天飘到这里,任何人都只能在这两天进到洞中,平常这里汪洋一片,深不可测,谁也进不来,这也正是我们族中人将这山洞作为葬地的原因。你不要怕,这团浮沙有黏土粘在一起,就像一块厚实的地毯,不会沉下去,你尽管上来就是。
我见他在上面神色自若,毫无一点惧色,似乎确无危险,便也跳到沙滩上。
那渔家在沙滩上拿起一支竹杆,在崖壁上一点,那沙滩就向前漂去。我将他的手电拿到手上照向前方,果然是水波浩瀚,无边无际,耳里还能听见拍崖的涛声,又将光柱对准沙滩边上的海水,见那海水黑黝黝的,也不知有多深。那沙子自然粘作的软毯在水中漂走了一阵,突然那海水深处现出一团亮光。等那团亮光到了沙滩下方,我才看清光团中游动着无数浑身发光的鱼。那鱼通体光彩夺人,鳞甲透明,腹中的脏器教人看得一清二楚。
那团光鱼时而飓风一般盘旋上升,时而首尾连成一串向前滑翔,就像天上的彗星在地海中滑过,美不胜收。
渔家看我神情痴呆,在我肩上拍了一掌,道,莫要久看,小心你的魂被它摄去。
我说,怎么,这些鱼身上有什么古怪么?
他说,我们以前有一位执节人就是受了这些小光鱼的吸引,跳到地海中再也没起来。
听了这话,我连忙收回自己的目光。
那沙毯行了一阵,来到一个小岛边。我跟着渔家跳上那小岛。见那岛只有十来个平米大小,中间有一个洞,洞壁上人工凿了石阶,向海底下延伸下去。
渔家走进那洞中,回头招手让我跟上。
我问那洞府通向那里?
渔家说,你跟着我走就知道了。
于是,我便跟在他身后,拾级而下,洞壁中空气浓度更密,湿气也变得很重,又长着很多苔藓,这是刚才经过的洞府中所没有的,显然已经接近地面了。
我心说,这地海比这出洞还要高,如果地海中的水溢出来,就必然是跟着这洞府流到洞外的黄金河中去了。果然,我跟在那渔家身后,走了百十来步,从一团白光中钻出来,所站立之处正是在黄金河河床边上。
那渔家跟我道了别,返身又进入那洞中去了。
我站立在河谷中,听着涛声隆隆,举头仰望峰顶,已是月华初照,满谷清辉,那座破破烂烂的铁索桥就横亘在两山之间。猫扑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