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失明
这短短的几步距离,却还是让她的身体承shòu不住颠簸地再次疼痛起来。全身上下像被碾碎一般。
“现在,你可以告sù
我,我爹和我娘在哪里了吗?”林妙香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强打着力qì
望着沈千山。
她的目光平和而深远。
沈千山呆呆地凝视着她。那深深地一眼像是要把林妙香的面容永远地放在心里一样。
等林妙香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沈千山突然咬舌自尽。
他脸上还是挂着那无比眷恋而深情的面容,林妙香听见他喉咙里模糊不清的音调说,“对不起。”
她脑袋顿时就空白下来。
她一直抱着最后的希望,告sù
自己,爹和娘都还活着,她们就像那日断情崖上沈千山所说地那样,在自己不知dào
的地方,安静地活着。
可是沈千山的一句对不起让她明白过来,当时的那句话,只是欺骗而已。那个时候的沈千山,早已是被夕照控zhì。
自己的爹娘,早在那个自己还懵懵懂懂的清晨,死于刀下。
对不起。
沈千山在心里不停地重复到。
对不起,伤害了你最爱的人,
只是,妙香,如果我的爱能够纯粹一点,如果我能早点意识到你对我地重yào
,现在抱着你的那个人。会不会是我?
只是一切都太迟了。
林妙香不忍地闭起眼。就算事实摆在了眼前,就算沈千山已经只活在她的记忆里头,但他毕竟还是她爱的第一个男人。
第一个让她甘心奉献出自己的一切的男人。
扭头的时候。林妙香对上了夕照的眼,那么明亮,却是如此仇恨。
就像自己盯着姜秋客的眼神一样。
她绝望的眼神重重地压在林妙香的心上,她费力地撑起身子爬到沈千山的身边,看着他冷却的面容。
那么精致而帅气。
想,这就是她这一生唯一爱过的人。
然后林妙香看着夕照倒在了沈千山的身上,她的胸口插着一把不知从何而来的小刀。
她抱着沈千山。任由自己的鲜血包裹住她和沈千山的身体。她痴痴地看着沈千山,笑了。
终于有这么一次,他无法拒绝自己的拥bào。
沈千山。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资格陪你去死的人,只有我。
只有我,夕照。
生随君,死亦不弃。
从始至终。林妙香都只能无力地躺在夜重的怀里。地面上冰冷的寒气慢慢涌了上来,漫过了她的身体。
因为背对着的关系,她看不见夜重的表情。
只觉得他的怀抱是如此安心,似乎成了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支撑。
“夜重。”林妙香的声音已经低得快要消失在空气中。
“嗯?”夜重一边回答着,双手一边不自觉地紧紧缩了起来,抱着怀中脆弱的女子。
他在她的身后环住她,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瘦削的下脸还没有他手掌大。内心的怜惜终是压制不住,一泻千里。
“带我走吧。”低下头。林妙香半垂着眸,她任由自己赖在夜重的怀里,声音显得细碎而干涩,“别再丢下我一个人。”
“好。”夜重的回答只有简单的一个字,却是比任何的情话都更为坚定。
他握住林妙香的手,抱起了她,“我向你保证,从此以后,只要有夜重的地方,便会有林妙香的存zài。不管世事如何变迁,夜重都绝对不会放开林妙香的手!”
“他会守着她,一生一世。”
六月末,绿柳依依。
一夜大雨下得淅淅沥沥,天明时分犹听得檐边滴答的水声不绝于耳。
枕畔平生出几许凉意,带着湿漉漉的感觉。
院落里繁茂的大树开着浓郁的花,隔着雨帘笑得羞羞怯怯,红了一整个苍穹。
这是南王朝的夏日。
林妙香迷迷糊糊中听到许多嘈杂的声音,也许是感觉迟钝的原因,大抵听不真切。
但独独有一个不停唤着自己名字的声音却刻骨铭心。
那日过后,夜重带着昏迷过去的林妙香马不停歇地赶了回去。赛华佗半夜被他从房里拖出来的时候,还揉着惺忪的眼。
已经整整七天。
虽然赛华佗说过林妙香并无生命危险,也替她包扎过了姜秋客留在她身上的伤痕。但夜重又何尝放心的下。
他深知,赛华佗说的只是没有生命危险而已,但林妙香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疤却死死地刻在他的脑袋里。
这些天来他每一次想到自己赶到时看见她浑身是血地倒在床边的情景,就会责怪自己,去得太迟。
如果可以早一些到的话,如果没有丢掉她走掉的话,自己就可以保护她。
就不会让她受那么多的伤害了。
在他孤独至极的人生中,只有林妙香走了进去。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来!”赛华佗正垂着头打瞌睡,就被夜重再次从睡梦中拉了回来。
他本来想说快了快了的时候,却被夜重冷然的视线瞪得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属下已经替她检查过了,她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因为前些日子太过劳顿所以现在她的身体还处于休眠之中。所以确切什么时候醒来还说不准。”赛华佗前些天的话照着说了无数遍的话又说了一次。
他几乎可以把这段话倒背如流了。
夜重似乎并不满yì
这样的回答,在听见赛华佗建议自己先去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好kàn
的眉不经意地隆起一座小丘。
赛华佗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不过是好心而已。自打回来之后,夜重几乎就是不眠不寐地守在她的床榻。
而自己这个神医,自然就是每天每夜守在一旁以防万一。
江玉案等人也来过。不过往往都是待一会儿就忙公事去了。
只有夜重过分地小心,就怕自己诊断错误一样,一直守着。
不知dào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赛华佗看着床榻上的林妙香,偷偷打了个哈欠。他可是老年人,没那么多精力这么耗下去啊。
林妙香这伤看着吓人,其实不会危及生命安全。再这么“照顾”下去,有危险的该是自己了。
不知不觉间。赛华佗的头又垂了下去。
夜重看着又掉进梦乡的赛华佗,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赛华佗从垂下的发丝间偷偷看了一眼夜重的表情。嘴角不由勾了勾。这小子似乎越来越有人情味了。
以前的夜重连自己都没有考lǜ
过,更何谈是考lǜ
别人的感受。
这样想着,赛华佗这次是真的睡了过去……
赛华佗是在夜重的推攘下再次惊醒过来的。
“出去谈谈。”夜重低沉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在压抑什么,让赛华佗整个人都立马警觉起来。
他点点头站起身来。顺势朝着床上望去。看见林妙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清醒过来,她靠在床侧,双眸微合,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赛华佗本想说什么,但夜重说完后后就走了出去。
他只得赶紧跟了过去。
夜重出门走了几步距离就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目色沉重地看向赛华佗,犹豫着开口。“林妙香,她醒了。”
赛华佗不出声。他知dào
事情应该不只是这样。不然夜重不会是这种表情。
果然,他听见夜重的声音继xù
说到,“但是她刚才问我,这么黑的天,为什么不点灯。”
赛华佗的嘴半晌没有合上。
门外刻意加重的脚步清晰地传到林妙香的耳朵。
她偏过头朝着声音来源的地方望去,只见得黑压压的一片。
那种黑暗,似乎是透过她的双眼,压到了她的心底。
“夜重?”林妙香不太确定地问到。
“嗯,是我。”门口传来低低的声音,夜重朝着屋内走了进来,“我没有找到灯,要不你等等我,我再去找找?”
林妙香半晌没有回答。
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许久,她嘴角有了一抹涩然的笑容,“不用了。”
“夜重,你过来陪我坐坐,好吗?”
“好!”夜重在林妙香的旁边坐了下来,他的视线不自觉地爬上了林妙香的双眼。
林妙香摸索着碰到他的手,然后紧紧地抓住。
夜重比旁人略低的体温此刻却显得如此温暖。
林妙香听见自己明了的声音沙哑地问到,“这么暗的夜,你怎么看得见我呢?”
夜重张着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像是被突然点穴了一般定住,连被林妙香拉住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他的沉默让林妙香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她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平淡而了然,“我失明了,对吗?”
她也算大半个大夫了,刚清醒的时候没有反应过来,以为是天黑的缘故。但这半盏茶的功夫,足够让她察觉到不对劲了。
“嗯。”夜重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这样回答到。
这一刻,他突然希望自己是夜重之外的任何一个人,那样,就不会这般笨拙,连句安慰的话都不知如何开口。
他孤独惯了,就算真的爱上这个倔强的女子,他始终是拙于表达的。
他的紧张让林妙香笑了出来,林妙香看上去像古井般平静,她笑着说道,“怎么那么低沉,弄得像你才是失明的那个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