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挣扎
主子喜欢这样简单的,上次奴婢给主子用了那只最名贵最重的钗,主子皱了好几下眉呢……”她见我望向她,不由得住了口,吐吐舌头。
我不再说话,静静出了会神。
狩猎回来,碧云就跟了十四阿哥。我需yào
个新的小丫鬟,那些个福晋都争着要给我人,却是四阿哥传话过来,刚买的几个女孩,要我挑一个。我毫不犹豫地挑了这个湘儿,人长得干净,单纯伶俐,又能说会道。
碧云她,过得可好?不禁有点想念以前碧云一口一个格格,像管家婆一样说这说那的日子。唉,纵使十四阿哥有意维护她,到了那个地方,她这个有些尴尬的身份,再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兴高采烈的斗花斗草了吧。
十四阿哥,十四阿哥,我在心中默念,发xiàn
镜子中自己眼角眉梢竟都带了些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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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35ww.bsp;“衡儿,你好好的,别让我担心。”那晚分手时,十四阿哥的叮嘱犹在耳边,他暖暖的目光仿佛还在眼前……猛地摇了摇头,紧闭了眼睛。
“主子,您是觉得闷么?”湘儿走过去把窗子打开,柔柔的春风吹了进来,带着阳光的味道。
阳春三月,莺飞草长,万物生机勃勃,我却已经在屋里闷了好久了,这个四爷府,更是大步没迈出去过。
狩猎归来,我和四阿哥的关系简直是降到冰点。回到府里,四阿哥莫名其妙的差人给我送来了一个玉枕,来送的小太监说,四爷问,是不是他猜得,让我给个准话。我拿着玉枕莫名奇妙,什么跟什么?难不成是拿个枕头问我是不是失眠?用力想了所有我知dào
的古书典故,没有一个能对上。他也太高估我的文化水平了,我不过略懂皮毛而已,怎么会知dào
他这种从小读书的人在打什么哑谜。也不想多说,只让小太监回道,不知四爷是什么意思。
从此以后,我们见面就是冰对冰,我是一点礼节也不错,一句话也不多说。他的脸色我也不想看,他的态度我也不想管,说我必须说的,做我必须做的而已。而四阿哥也好像把我这个人给忘了一样,看也不多看我一眼。
终于放qì
了,终于没兴趣了是不是?我不禁冷笑,我和他,本就不该有什么关系。
“主子,碧云姐姐来看您了,让她进来吗?”湘儿端茶进来说道。
碧云?我一愣,“快叫进来吧。”“格格!”一个身影迅速冲进我怀里,微微有些颤抖。
我心中一惊,“怎么了,十四爷对你不好?谁欺负你了?”难道费了这么大周章,她还是逃不脱这命运?
“没有……没有……格格,十四爷对奴婢很好,可奴婢现在一见到您……奴婢”碧云抬起头来,满脸的眼泪,却又开始笑。
“傻孩子,你这是做什么。”我帮她擦了泪,细细打量她的脸,发xiàn
比在我身边时还红润了些,头发不像以前辫着辫子,而是梳了个髻,平添了点成熟。
一瞬间的失神,就连这个天真烂漫的小丫头,都嫁作人妇。自嘲一笑,在这里,又有哪个女人能选择自己的命运?就算是皇帝的女儿,都逃不过一个指婚。
闲话了些家常,碧云终于又恢复了平日的神采,“小公子才多大,也不认生,见人只是笑,大家都喜欢的不得了。十四爷可疼他呢。”去年此时他要大婚,今年此时他已生子,明年此时呢?
“十四福晋可好?”我扯了下嘴角,终还是问道。
“好呀,”碧云一笑,小声说道,“生产之后,更添了几分风韵呢。”她本就是个才貌双全的美人。
“那她对你好不好,没为难你吧?”我握了她的手。
“没有,十四福晋对我们都很好呢,她说和格格很投缘,待奴婢更是不同。”碧云一阵脸红。
真是聪明的女人,十四阿哥,她在你身上没少费心,你可感受的到?心中一阵难受,怎会感受不到。
看着她发红的脸,我不禁问道,“那十四阿哥对你……”碧云脸更是红的厉害,小声说,“十四爷隔几日就会来看看我,说是喜欢听奴婢说话。”她突然有些奇怪的看了下我,“其实奴婢知dào
些什么呢,从小就和格格在一块,除了格格,奴婢还能说什么?”我居然被这小丫头说的心里一跳,不知dào
接什么好。
“格格,奴婢说句不知死活的,十四爷听说您新婚那一晚,他……”“好了!”我厉声打断她,“怎么什么话都说?”碧云突然严肃起来,“格格和十四爷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也不会乱说什么话的。”她站起身来,郑重一拜。
我愣了一下,这算什么?正要开口说话,碧云四处一看,从怀里掏出个锦袋塞到我手里,小声说,“十四爷让我给您的。”我稍一迟疑,还是打开了袋子,一条链子滑到我手心里,上面的坠子是两片栩栩如生的玉雕杜衡叶片,晶莹剔透,宛如两颗靠在一起的心。
杜衡,杜衡,耳边仿佛响起他的轻唤,嗓子瞬间被梗住。别再这样待我,别这么对我,因为现在的我,比何时都寂寞,比何时都脆弱。
链子握在手中,一片清凉之感,我的心,却愈发混沌,多种念头混在一起,不知如何决定,仿佛无论怎样,前途都是一片渺茫。
“那拉姐姐,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我发自内心对那拉福晋一笑,举杯祝道。
那拉福晋笑容满面,一饮而尽。我一福身,就要回位。
“衡儿,你……”那拉福晋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四阿哥,他仿佛并未注意这些,于是压小声音说道,“怎么不敬四爷?”“人家是看在寿星老的面子才坐在这,你又何必勉强。”四阿哥突然开口,眼光平平扫过来,却看得我心中一寒。
“杜衡敬四爷一杯。”我装作没有听见,上前说道。
四阿哥漫不经心的拿起酒杯,冲我一举,饮了一口。我不看他的眼睛,行礼回位。
短短的几步路,各式各样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射来。
“哎哟,你这丫头故yì
的是不是?”筵席进行到一半,坐在旁边的李氏突然提高声音说道。
“李主子,奴婢不是故yì
的,奴婢不是故yì
的,刚才奴婢给我们主子盛汤,一不小心溅到李主子身上,奴婢该死。”湘儿一脸惊慌的跪在地上。
我忙拿出帕子给李氏擦手,“李姐姐,您别生气,她是新来的,不知dào
分寸。”李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假笑了一下,“怎么敢生气呢?谁不知dào
我们衡妹妹的丫鬟,是谁都碰不得的。我哪里敢这么自不量力的说什么。”声音不高,却刚好让这一桌人都可以听见一时间一片寂静,大家的目光都转向我们。
我不想理她,但看着湘儿可怜兮兮的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我是可以不在乎,可只怕湘儿的日子从此又不会好过。于是起身离座,认认真真蹲了身子,“都是杜衡的不是,不会管教下人,恳请姐姐别放在心里,原谅她一回。我回去一定好好教xùn
她。”李氏瞥了我一眼,“你行这么大的礼,还真是折杀我了,”她看了眼湘儿,声音不阴不阳“快起吧,找了个这么好的主子,我说你一句都不行。”湘儿千恩万谢的起来,人们这才不经意的收回目光,继xù
谈笑风生。
“主子,您要的热茶来了。”李氏的身边的巧月拿着茶壶走过来,我下意识的稍微挪了点身避开,让她倒茶,却无意间瞟见李氏用狠狠踢了巧月一脚,她“哎呦”一声,一壶热茶尽数朝我泼来,我一个侧身,还是躲避不急,被她泼了一手。霎时间我的手红了一片。
“你这个不长眼的,怎么走的路?”李氏一巴掌朝巧月脸上打去。“没看见主子在这?”巧月吓得跪倒在地。
我看着李氏挑衅的目光,忍着手上的剧痛,强撑了笑脸说道,“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不怪她。”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心中悲哀无比。人们的目光又一次射来,充满着幸灾乐祸、冷漠、或事不关己的同情,让我的心冰凉一片。
我只有自己一个人,一人而已。
李氏胜利一笑,还要说些什么,却被一个淡淡的声音打断,“够了。”我抬头一看,四阿哥正没有表情的看着我们。李氏冲他妩媚一笑,方不再作声。
没有人问我要不要紧,就连那拉福晋都只是担忧的不时看我一眼。大家都不知我和四阿哥是怎么回事,所以没有人愿意现在插上一嘴。
不过如此,我突然很想笑。
漆黑的屋子里,我静静坐着一动不动。手上的烫伤还在刺痛,我却不想上药。反正我有的是时间不是?等它自己好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四阿哥背着手走进来。我没有起身,在黑暗中和他默默对视,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似在挣扎着什么。
他走到我身边,轻轻拿起我的左手,突然面色一变,“怎么不上药?”“因为我不知四爷准不准。”我一笑,这里每个人做事都在看他的眼色,这是不是今晚他想告sù
我的?
四阿哥似要发作,却硬生生的忍了下来,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打开盖子,用手挖了些东西出来,替我轻轻涂在手上。
我一愣,只感到手面上一片清凉。他是特意拿了这药膏过来?随即不禁觉得自己自作多情。抽回手,站起身,平静的说道,“四爷,您要明白,即使杜衡不愿意,也已经您的人了,您要做什么,谁都拦不住的。您何苦这样逼我,费这些力qì?杜衡不是您的对手,您不是早就证明了?”他默许别人伤了我,现在却亲自给我上药,花了这些功夫,他到底要怎样?
四阿哥被我说的一愣,随即脸色暗了下来,眼神冷冰冰的射过来。我一笑,静静等着他说话。四阿哥好像想了好久,突然走过来拽出我的手,一点点把剩下的药膏涂完,看着他专注的眼神,我突然有些忐忑。
“你说的没错,不过现在我的主意变了。”他把盒子塞在我的手里,“好像你那,有更让我心动的东西值得我一试,虽然我也不知那到底是什么。”他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道,“以前所做的,是我处理事情的习惯。以后我会换一种方式。放心吧,我很有耐性,特别是对我真zhèng
想要得到的东西。”他又顿了顿,“李氏的事我会处理,既然你自己也说,你是我的人,那么就时刻记住这一点。”
看了看手中的盒子,突然好厌倦现在的一切。
“主子,这是四爷今儿差人送来的,说是这药膏每天使用,手上就不会有疤痕留下来。”湘儿拿着一盒药膏进来。
我一笑,为了这道烫伤,他送了多少药?可惜伤痕就是伤痕,医生可以治病,却无法除去这小小一的道疤。任谁也看得出,抹再多的药,一片红也是留定了。尤其是无名指上的一条红印,尤为明显,远看好像一个指环。我自嘲一笑,得,这回婚戒都有了。
药我还是要擦,手是自己的,和他赌气也犯不着用自己的手。日子总要过,什么都会过去,总有一天会过去。
“主子,四爷最近是怎么了?”湘儿替我抹上药,“几乎天天来看您,各种赏赐也是不断,有时在书房都叫您去伺候。”怎么了?硬的行不通来软的了,我在心里冷笑。吃的他的穿他的,就连安安稳稳坐在这也是拜他所赐,他要我陪他聊天说话解闷,我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只是,我能给的也是到此为止。
读了半日的书,有些头晕脑胀,站起身来,让湘儿为我准bèi
笔墨纸砚,缓缓走到桌前拿起笔,继xù
临着诗经的贴。
最近我是爱上练字了。以前总是认为,毛笔字写起来又慢又难练,古人真是可怜,写个字都要准bèi
一大套东西。现在才发xiàn
,铅笔圆珠笔绝对是现代快节奏生活的产物,就像快餐一样。而用毛笔挥毫,闲适而优雅,甚至细细研墨的过程,也不失一种享shòu
,不像所有的圆珠笔,写出来都是一个颜色。想想李白醉后大笔一挥,一张留着墨香的纸流芳千古,这个场面换成李白开机打开word,噼哩啪啦一顿打,存盘搞定,是什么效果。
“湘儿,有些热,去拿个冰碗来吧。”我写了半响,觉得这屋里闷闷的,于是想吃点凉的东西。
“这个时候,怎么想起来吃冰碗?”四阿哥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四爷说的是,没到时候。”我放下笔行礼,“湘儿,去给四爷倒热茶来。”四阿哥微一皱眉,没再说什么,只是走过来,我闻到了淡淡的酒气,不禁有些奇怪,他喝酒了?
他看了看我的字,略一点头,“不错,有些进步。”“四爷的夸奖是不轻易有的,看来杜衡这几日功夫没有白费。”我尽量笑的不亢不卑。
“这诗经,你最喜欢哪一句?”他把笔放在我手里,然后握了我的手。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不加思考的脱口而出,然后自己也愣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几千年前的爱情宣言: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当年师兄在我耳边轻轻说出这句话,让我解除了最后的防线。每次吵架,他道歉过后,也都会来这么一条短信,因为我百看不厌。
现实的爱情那么残酷,更是衬得这誓言分外美丽。无论经过了什么,我的内心深处都还是盼望有那么一个人,静静牵我的手,陪我看细水长流。
今时今日,这句话对我却是莫大的讽刺。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四阿哥喃喃地重复道,声音出奇的温柔。我想要回头解释,却一下子被他紧紧抱在怀中,“别动。”他低声说,然后轻轻握着我的手写了这八个字。
放下笔,他久久没有说话。屋里墨香浮动,寂静无声,有的只是我们两个的呼吸声。如果有人走进来,看到这幅画面,是不是会误以为这是一对年轻爱侣?相偎相依,共同写下了这永恒的誓言。
我狠狠在心底冷笑,一切对我都像这句话一样,只是讽刺。
又过了半响,他轻轻扳过我的身子,拿起我的左手,细细看了那疤痕,眉头皱了一下,“还是下不去?”我沉默不语,如他所见。
四阿哥伸手轻抚我无名指上的那道红印,“那天晚上我就看见了,这儿最深。”他突然低下头,在上面深深一吻。
可这对我,不过是没有感觉的一个吻。
四阿哥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戴在我的无名指上,正好掩了那道红印。我仔细一看,是个白玉雕成的戒指,上面是两片杜衡叶子,叶片上的纹理都清晰可见,想是一整块玉雕琢而成。我虽不会辨玉的好坏,但要沿着这玉本身的纹理雕成叶子,或是根据叶子的纹理来选玉,想来不会容易。
心思不禁一动,我贴身揣着的,也是这样两片杜衡叶子,因为下不了决心戴,又舍不得放下,只有尴尬的揣在怀里。
“很配。”他端详了一会说道,我这才发xiàn
,这玉的颜色,似乎是特意根据我肤色选的,衬得手更加白皙。
还真是用心良苦,是不是对你想要得到的东西,都会如此?
“四爷,您今天喝酒了?”我仿佛不经意的提到,然后轻轻摘下戒指,“杜衡自当仔细珍藏,不会把它磕到碰到的。”四阿哥身子仿佛僵硬了一下,脸色骤变,眼神又恢复了一贯的深不可测,我微笑着看着他,不再说话。
如果今日我戴上了这戒指,那代表的是什么?眼前这个深不可测得人,才是真zhèng
的他吧,刚才那一瞬间的柔情,是我的错觉,还是他的错觉?
“即是给了你的,就随你处置。”四阿哥的语气听不出半点情绪,甩袖而去,走到门口,突然停住脚步,背对着我说道,“那玉枕到底是不是我想的?”我有点茫然,“杜衡确是不知四爷的意思。”刚要开口问他想的到底是什么,却听他冷哼一声,“希望你说的是实话。”就大步走开。
第二天中午,我在凉亭里独坐。
遥遥看见十三阿哥,我忙站起身来要走,他却已经看到我,快步走来。
“你这是要躲我?”十三阿哥似笑非笑。
“嗯。”我索性点头,“不想听你劝我。”“哦?我要劝什么?”他坐到我身边。
“劝你根本不了解的。”我也坐下,支着头看他。
“其实你自己,又了解多少呢?”十三阿哥一叹,“你和四哥有些地方还真像,都那么倔,罢了,他以前听不进我劝,现在是你连听都不想听。”我低头不语。
十三阿哥好像思考良久,方对我笑道,“不提这些,今儿我见额娘,她说想你了,你明儿有空就进宫去看看她吧。”去看德妃?我一愣,但看十三阿哥神色并无异样,于是点头答yīng。
“我也不多呆了,四哥还等着我呢。”十三阿哥起身告辞,我目送他离去,不禁有些恍惚,桑桑,你爱上了他,纵是求而不得,也是一种别样幸福吧。而我,只能在这里进不能进,退不能退,连自己的感情都无法面对。
次日清晨,我进宫去给德妃请安。
到了长春宫门口,就听到一片欢声笑语。看我有些奇怪的表情,门口的小丫环笑道,“衡福晋,是十四福晋带着小公子来看娘娘了,娘娘现在乐得嘴都合不上呢。”我的脚步一滞,定了下心神,还是微笑着走了进去。
“看这孩子,和老十四小时候啊,是一模一样,见人就笑。”德妃满脸笑容的抱着孩子,十四福晋在一旁抿着嘴望自己的儿子,目光里爱怜横溢。
“额娘,衡儿来给您请安了。”我上前行了礼。
“今儿这是怎么了,人来的这么全?”德妃看到我有些惊喜,“快过来看看,你还没见过弘春吧?”我凑上前去,那个小小的孩子,有一双漆黑的眼眸,纯净如水晶,发xiàn
有人来了,便微微侧头,目不转睛的望着我,带着婴孩特有的信任。我僵在那里,那孩子却突然向我伸出胖胖的小手,我本能的伸出一只手指,他马上牢牢的握住,咧嘴一笑,那一瞬间,我的心柔软的一蹋糊涂。
“看来他真是喜欢你。”德妃笑道,“来抱抱他吧。”我刚要推辞,德妃却已把孩子递了过来,我只得伸手接住。
孩子在我怀里的那一霎那,我不禁叹道,十三阿哥,你真是用心良苦。
“这孩子好像有些困了,不然毓诗你先带他回去?”呆了半日,德妃和十四福晋说。
“今儿早上十四爷说下了朝来接我们回去的,就等他一会吧。”十四福晋笑得就像任何一个平凡的妻子提到自己的丈夫,脸上不再有丝毫的冷傲。那笑却撕得我心里阵阵的痛。
“我倒是忘了你们小夫妻多恩爱。”德妃笑着打趣,十四福晋低头不语。
我只想快点告辞,刚要开口,却看到十四阿哥大步踏进门来。
“儿子给额娘请安。”十四阿哥看到我也是一愣,随即恢复了表情。
我静静转过头去,不敢再看他一眼。以为可以控zhì
自己,以为可以理智放qì
,以为面对他的妻儿,我该明白自己的位置。可是,他出现的那一刻,我发xiàn
多日来我想到的一整套不可以继xù
喜欢他的理由,全都消失不见。
如果感情可以说放qì
就放qì
,那还叫什么感情。可是如果人们只是按照感情行事,那还要理智做什么。我强压着嗓子里的一股热流,向他请了安,然后回到座位上,觉得筋疲力尽。
有人上茶过来,我拿起胡乱喝了一口,热热的茶水涌到喉咙里,才让我彻底镇静下来,试着平静的抬头,却发xiàn
十四阿哥的目光若有若无的飘过来,在我的手上停留一下,然后眉毛不易察觉的一挑。
我忙放下手,掩了那片难看的红,偏过头去,却又对上十四福晋的目光。她微微一笑,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却让我觉得刚才这一切都没有逃出她的眼。
“衡儿姐,你的手怎么了?”十四福晋好像才发xiàn
一样问道。
“那天小丫头不小心,给烫到了。”我尽量笑得毫不在意。
“那可得好好罚!这留下了疤可怎么使得?”德妃也发xiàn
了那片红,皱眉道。
“爷,我们府上上次老王送来的那堆药里,好像就有祛疤的,据说功效很不错呢,回头给衡儿姐送去您说可好?”十四福晋转头和十四阿哥说。
“那自然好,越快越好。”十四阿哥望着她笑道。
我在一旁偷偷看着十四福晋,她的笑容再自然不过,没有一丝嫉妒讽刺,却那么了然。她会这样,是不是因为自己太有自信,所以不屑出手,于是选择在一旁静静的看,静静的等?
突然觉得自己即使没有嫁人,和这样一个女人争,也是会费尽千辛万苦。
走出长春宫,阳光那么刺眼,刺得我想流泪。
“好啊,你想谁呢?居然连我都看不见!”突然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我一回头,桑桑正叉腰站在我身后,“你自己说吧,就这么当我不存zài
直接飘过去,你这女人想怎样?”我飞奔过去,一把抱住她,亲爱的,你出现的真是时候。
“十三告sù
你的吧?”我拉着她的手向前走。
“嗯,我觉得他好像准bèi
让我安慰你。”桑桑突然停住脚步,严肃地看着我,“怎么样了?看到人家夫妻恩爱,死心了?”“宝贝儿,你知dào
十三阿哥的态度了,那你现在死心了?”我直直的回望她。
桑桑一愣,叹了口气,“我真不该这么问你,知dào
是一回事,做到是另外一回事。”我努力扯了扯嘴角,“放心吧,我不是那种为爱昏头的人。”桑桑沉默不语,只是紧紧握住我的手。
我喜欢十四阿哥。如果我都不可以,并且没有资格表达这份感情,那么至少我可以在心底承认它,我的心是属于自己的,我不可能自己骗自己。
“那你准bèi
怎么办?”桑桑有些担忧。
我一笑,“爱一个人没有罪,可你不能为爱一个人犯罪。爱情和伦理,苍天啊……”“这个时候你还瞎贫是不是?你的爱情和伦理在我屋里等着你呢,你去还是不去?”桑桑皱眉道。
“啊?”我大惊,“他不是走了?”“走之前看到我了,”桑桑有些没好气,“我们的友谊真是在这宫里出了名,那位爷找人代话说他等我回去喝茶呢。”我沉默不语,一时间心思转了百转。
“走吧,逃得了今天也逃不了一世,逃得了他也逃不了我的心。”叹了口气,我终还是答道。
我们拉着手走了会,我和她断断续续的讲了这些天的经lì
,桑桑听完后停住脚步,拿起我的手看了看,沉默半响方道,“那个女人泼都泼了你,四阿哥他拦也来不及了啊。”我一愣,“你觉得我该接受他?”桑桑望着我叹了口气,“我以为四阿哥那种男人会是你喜欢的类型,你不是一直认为,男人就该有抱负,沉稳坚毅?你喜欢康熙,不是也总是夸雍正?”“我喜欢的类型,不是我喜欢的人。”我自嘲一笑,“你不知我有多怕他。我永远不知dào
,他是在征服?他是在玩弄?还是他是要证明什么,亦或他在嘲弄我?他对任何人,都藏着自己的心。宝贝儿,这不是在现代,我可以和这样一个男人斗智斗勇,不行就全身而退。”桑桑一阵黯然,“叶子,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如果这样,你的日子会好过一点。”我握紧她的手,苦笑道,“我知dào。”桑桑还是有些担忧的看着我,“那你和十四阿哥……”我嗓子里哽着说不出话,深吐了口气,“还能怎样呢。”
这段路那么长,我也从未像今天一样挣扎过,进退不是,左右为难,甚至到了门口,也没有想好该用什么态度什么表情面对十四阿哥。
“我在外面守着。”桑桑冲我暖暖一笑,横了横心,我推开门。
十四阿哥正背对着我,听到响声,猛地回头,双眼中带着深深的期待,看到我的一瞬又马上转成无比的惊喜。
我情不自禁的冲他一笑。
“我还以为芷洛格格会来冷着脸进来赶我走呢。”他也在唇边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屋子里暖意融融,让我只想留在这一刻,没有过去,没有将来,没有我的身分,没有他的妻儿。
“手伸出来我看看。”一起说了坐下说了些有的没的,十四阿哥突然说道。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左手递给他。十四阿哥略一瞟那烫伤,却翻过我的手腕,第一天来时用碎瓷片划的一道丑陋疤痕触目惊心。
“碧云说的真的?你当真自尽也不愿嫁给四哥?”十四阿哥眉头紧皱。
“假的,我这可不是自杀。”我一耸肩,“你看着我像会随便自杀的人?”“那你……”他有些不信。
“一言难尽,是个比较难解释的失误。”我实在不知从何说起,于是抽回手,“不过这只手,真是被我弄得没法看了。”“我不信四哥家里有那么没眼力的奴才,那个烫伤怎么回事?”十四阿哥目光一闪。
我一撇嘴,“女人间的争风吃醋喽。”十四阿哥沉默不语,半响牵过我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可惜我只能看着,什么都不能做。”他暖暖的唇轻触我的手面,让我的心变成柔软一片。十四阿哥怜惜的看着我,却突然让我回想起一双冰冷的眸子。
几天前,也有一个人这样吻过我的手,那冰凉的唇,我无法忘记。
心里霎时间清醒了起来,终于狠心说出了一直想开口的话题,“十四爷,便是我在你家里,你能保证这道烫伤就不会有?”十四阿哥握着我的手明显一紧,眼光凌厉,“至少我会尽全力保证它不要出现。”我的心一沉,其实无论在哪里,这道伤还是会有的,何必骗自己呢。况且,我根本无法选择自己的位置。
叹了口气,拿出一直贴身带着的锦袋,“谢谢您十四爷,可您和我都知dào
,这没有意义。”十四阿哥接过锦袋,盯了好久,突然抬头冲我一笑,“即是没有意义,你为何到了今天才还我?”便是到了今日,我也是下了好几遍决心啊。
“衡儿,我再问你一遍,为何收了这么久?”十四阿哥逼近了我。
面对他亮得有些逼人的眼睛,我情不自禁的闭了眼,“你即知dào
,何苦逼我说出来。”只觉十四阿哥的呼吸有些粗重,我的脖子上突然有些冰凉的感觉,痒痒的,伸手一摸,是条链子,我蓦地睁了眼。
“即使我们什么都不能做,是不是连承认这感情都不可以呢?”十四阿哥的声音有些苦涩,眼睛却直直望着我。
我心中一滞,他说出了这些日子,我一直问自己的话。我喜欢他,不做什么,只是喜欢可不可以?我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了,是不是连喜欢一个人的权利也没有?即使只是在心底保留喜欢他的感觉?
横了心,我微笑着对他说,“我戴着。”只是戴着一个小小的项链而已,作为对自己情感的一个收藏,收藏到这个年代以来阴霾心情中的唯一一丝暖暖的阳光。
十四阿哥轻叹了口气,一个吻印在了我的额头。我闭上眼睛,享shòu
这一刻本不该属于我的快乐。
桑桑送我走出翠云馆,有些沉默。
“拜托,我们什么时候玩起什么欲言又止的游戏呢?”我晃晃她的手。
“我想知dào
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估计你现在是自己也说不清了。”她耸耸肩。
“难得我叶子英明一世的人,也有今天是不是?”我斜眼看她。
“是啊,你看看现在怎么办吧。”桑桑得脸色突然一变,望向后面。
我一回头,四阿哥正带着人往这边走来,我和桑桑对视着用眼睛叹了口气,上前请安。
“是不是这所有人都知dào
了,衡儿进宫到了德妃那就必来我这无疑啊?”三个人沉默了会,桑桑忍不住开口并瞪了眼四阿哥。
“四爷,您这是?”我忙岔开话题。
四阿哥脸上居然有一丝尴尬,轻咳了一声没有开口,他后面的小太监赔笑答道,“爷从德妃娘娘那过来,知dào
衡福晋也来了,就……”四阿哥一眼横过去,小太监知趣的闭了嘴,“怎么,你们还要告会别?”他看了看我和桑桑,开口道。
“不用了,这就回去。”我万般不舍的望了眼桑桑,一脸决绝的向四阿哥走去。
今儿这是怎么了?我边走边在后面想,四阿哥这唱得是哪出?简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四阿哥却突然回头望了我一下,皱眉道,“不情愿和我走?”我干脆默认。
他冷哼一声,“你到底要我怎样才好?”我更茫然,你怎样关我什么事啊?一会喜一会怒的,我又不是第一天和你别扭。罢了罢了,“能和四爷一起回去杜衡不胜荣幸。”四阿哥被我气得笑了下,“得了,快走吧。”我望着他挺得笔直的背影,不禁有些疑惑,他难道真是特意来接我回去?为了什么啊?“我很有耐性,特别是对我真zhèng
想要得到的东西。”突然想起那天他说的话,他要得到的是什么?我的屈服,还是我的心?得到了后又怎样呢?
前面长长的甬道空旷无人,好像没有尽头,我就跟着四阿哥沉默地走着,脖子上的项链轻轻晃动,弄得我痒痒的。心中比任何时候都不知所措,今儿一天的经lì
让我筋疲力尽,情感和理智好像要把我分成两个人,只想要停下来好好歇歇,却不得不紧跟四阿哥的脚步,快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