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

  一道灯光刺入眼眸,我掩住双目,耳边是长鸣的笛笛声,指缝中江枫凌厉的目光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我想也没想挣脱开林西的手,几步跨到江枫面前,露出一丝笑容,“你来接我吗?”
  他抿着紧绷的唇,“你装疯卖笑的本事真是到了境界!”他打开车门,砰的一下在我眼前关上。
  我绕过车头,拉开另一边车门,林西扯回我的身体,“你根本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值得吗?”我推开他的手,“别闹了,会死人的。”我快速关上车门,转头对向江枫,“开车,我跟你回家。”他目光飘向车窗外,“你确定?”我坚决的点点头。
  我默默地跟在江枫身后走进别墅,秦姨从楼下下来,“你们俩吃饭了吗?”我扯扯江枫的衣袖,他甩开,径直向二楼走去。
  我拦在他面前,小心的问,“你生气了?”他没看我,绕过我的身体,噔噔的上楼,我几步追上,拉着他的胳膊,“昨天我没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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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一直以来我都不肯承认他。更不敢相信自己喜欢上一个从小讨厌我,我也讨厌的男人,但在机场的那一刹那,我彻底明白了自己的感觉。
  “拿开你的脏手!”他冰冷淡如水的黑眸直射着我的手。我急忙放开,见他又不打算理我,我刚一伸手,“别碰我!”他忽的转身推开我,我还来不及抓住他,脚下已凌空——
  “陆菲——”
  身体被硬物撞了几下翻滚到地上,睁开眼眸时,我的脸横贴着地面。抬头,秦姨傻愣愣的看着我,似乎被吓跑了神。
  我嘿嘿一笑,坐起身,对她摆摆手,“我没事。”我双手撑地看看那楼梯口,幸好,才几个阶梯,刚要站立,耳边一声吼叫,“别动!”
  我狠狠的瞪着他啪嗒啪嗒的下楼身影,偏偏要起身,忽的,脚踝如断了一半,咯吱一下,刺心的疼痛钻入骨头,歪倒下的身体被江枫接住。
  “好疼——”我紧紧拽住他的衣袖,脚上疼的我浑身直冒冷汗。
  “别再动了。”他冷声道。我伸手想触碰那伤处,他拦住,打横抱起我,叫秦姨拿冰块和毛巾。
  “你干什么?”我拿开他的手不让他碰。他蹲在地上厉目,“把它接回去。”“不要,带我去医院。”我双手护住左腿,忍着疼不让他碰。这又不是演古侠剧,错位接骨?亏他想的出。
  “秦姨,帮我拉住她。”他掰开我的手。秦姨死命抱住我的身体。
  “江枫,我会残废的——”我大喊大叫,顾不得淑不淑女,可是下一秒,疼痛传来,眼前一片黑光照下,模糊中,他满头大汗的脸消失在我眼帘处——
  云端上,微风吹过,飞舞的白色彩带中,落花影蝶一路相随,当我穿过一条彩虹时,一股寒流直逼而来,我猛然闭上双眸。
  “陆菲?”秦姨略带兴奋的脸看着我。我摸着自己的鼻子,有呼吸!我没被江枫杀了!那我的脚?我动动自己的左脚,无法动弹。
  “秦姨,我的脚呢?”我拽住秦姨便问。
  “只要你别再乱动,它就会保住。”我转头,江枫双手压着我的双腿,冷言冷语。我用力横了他一眼,倒头侧过脸。听到脚步声和关门声,我心中一酸,翻过身体,他放大的脸近在咫尺之间。
  “别哭了,对你的伤没好处。”他抹掉我眼角的泪。
  我撇开头,气难消,“为什么不送我去医院?”
  “没那么麻烦。”他好似一点都不在乎,又好似对我的伤信心十足。
  他慢慢挪开被子,我急忙扯住被单,“我受伤了,你就当可怜我,今晚放过我。”
  “我有说对你怎么样吗?”是啊,丫都用肢体语言表示的。他一同与我躺在被单下,伸出左手臂,看向我,“过来。”
  我慢慢地移动身体,靠在他的手臂上,不敢抬头看他。
  “转过身去。”他再次下令。
  我翻了一个白眼,丫的,居然让一个行动不便的人动来动去,还真是对得起他冷血僵尸的封号。
  片刻后,他双手从身后抱着我,说,“给我唱首曲子吧。”
  我诧异,“想听什么?”
  他停了好久才回答,“长相守。”
  我扭头,“你怎么知dào?”话一出,我便后悔了,明知故问。林西送我的书现在早已是过街老鼠了。
  “我念另一首给你听好不好?”我想到大明宫词里我最喜欢的一段词。他点点头。
  我清了清喉咙,念道,“我纵有三弦琴也不为你弹唱,那断肠的歌。那早在千年前就被下了毒誓的爱情,生或死都不能够在一起。我年轻的公子风华正盛,策马长安,他马蹄的风拂起我腰际的长发,他飞舞的衣裳乱了我如水的心弦。他不是书生也不读诗文,在他的怀里拥着妖娆的女子,在他的枕下有我千行的诗篇。我是他一生里唯一读过的诗,悱测缠绵一遍一遍。我是个一生里都在写诗的女子,三千飞扬却抵不过他一句,淡淡长流水。我日里夜里都在诉说的眷恋,又岂如那一句的绝口不提,长相守——”
  “怎么不念了?”他见我停下来,抬眼问。
  “太凄惨了。”我垂下头,“一点都不符合此情此景。”
  他怔住。
  “你喜欢吗?”我问。
  “嗯。”他淡淡的眨着眼眸,算是回答。
  “你知dào
  吗?林西说我外强中干,表面热情,内里悲情,所以说话做事总让人匪夷所思,不顾后果。你觉得呢?”我试探着问。事实上,我想让他了解我,或者说我更想读懂他的心。
  “嗯。”他又一个嗯字。
  我又说,“我喜欢李煜,林西喜欢诗经,他曾问我最喜欢诗经里哪一篇,你想知dào
  吗?”
  “嗯。”他静静的看着我。
  “就是齐风南山里面最经典的一句,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愬,逢彼之怒。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我说完,问他,“是不是很耳熟呀?”他依旧点点头,嘴角动了动蹦出一个嗯字。
  我终于忍不住了,跳起半个身体,“你根本没在听我说!”
  他侧头睡着,说,“在听。”
  我探头到他眼前,“还在生气,可是我也被你推下楼了,就像你说的我们又扯平了。”说来也好笑,每次“害”我的人是他,救我的人也是他。他顿了顿,扶住我的后脑,深吻了一会儿,说,“睡吧。”
  他闭着眼,我趴在他耳边,无耻的小声,“我喜欢你,不管你信不信,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打死我我也不说了。”他翻身压住我,双手像着了火般欺负着一个身负重伤的弱小。我仰头承shòu,第一次,坦诚自己的心,迷糊中,一句温柔的威胁喃喃道来,“如果骗我,处罚不会是现在这样——真儿——你终于完全是我的了——”
  天蒙蒙亮时,肚中叽里咕噜翻搅个不停,折腾了一晚,我穿好衣服,脚下一高一低,蹦蹦跳跳的走出房间。每次,他总会在我醒来时不见人影,有的时候会是一整天,有的时候会是很久,当然是在我们争吵之后。我刚挪到楼梯口,秦姨便上来接我,“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今天我调了班,正式教主课,不可以迟到。”也许,因为是心情极好的缘故,虽然身体仍有些疲惫,但异常轻松。吃了秦姨的早餐,准bèi
  出门时,秦姨略显担心,我拍拍胸口,“交通很方便,不过是多花几个钱,放心吧。”
  “去哪?”二楼阶梯拐角处,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上班。”我说。
  “我送你去。”他几步跨到我面前,拿走我身上的包包。我心里偷乐着上了他的跑车。我还记得他当年在摩托车英姿飒爽的模样,想必这就是他喜欢用跑车代步的原因吧。我尝过那极速发泄过程中的快感,淋漓尽致,自由无束。
  “赶明儿换个越野车吧。”我系好安全带,虽敞开了心扉,但神经仍在戒备ING。
  “你喜欢越野车?”他问。
  “要听实话吗?”我扬起眉。他看向我。
  我说,“我不喜欢开快车。”
  “七年前的阴影还记着?”
  “怎——怎么可能。”我结结巴巴。他轻笑着,嗖的一声踩住油门——
  到了学校门口,他拦住我的胳膊,问,“几点下课?”
  “上午两节课,怎么了,别告sù
  我你要来接我?”我俏眉。
  他眨着眼皮,意思明显。
  “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意wài
  中,今日的他好像换了个人,说话少了几分戾气,眼神多了几许柔情。“补偿你昨晚的表现。”他轻描淡写。
  我撇开脸,不想让他看出我表情的变化,小声咕嘟,“亡羊补牢。”
  他轻哼了一声,“铃声响了,你打算还要聊多久?”他好心提醒。
  我一瞧手表,急忙跳下车,一瘸一拐的直往教室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