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家长里短种田忙 第二九九章 谈判筹码
侍女走到周顺发面前,轻轻行一礼道:“公子,账房先生到了!”
那两个账房都是四十来岁的样子,一个留着山羊胡子、一个是酒糟鼻!周顺发靠坐在椅子上,挥挥手示意侍女退下,然后对两位账房先生道:“账本可都带来了?”
“是的,少爷,唐记茶楼这五年的账本全在这儿了,请少爷查看!”两位先生从身上个包袱,一层一层的打开,里面是整整齐齐的厚厚的一叠账册,他们将账册捧在手上,恭敬的送到周顺发面前。
周顺发随手翻了翻,摆摆手道:“我要李富贵这些年在茶楼的赊欠账目,你们给我
一条一条的给我列出来!”
“是,少爷!”山羊胡子不紧不慢的接过账册放回包袱包好,然后从怀里另外掏出一本厚册子奉上:“少爷,李富贵的赊欠账目我们已经摘录出来整理完毕,您〖%
M.35ww.请过目!”
周顺发接过账册翻看几页,满yì
的点点头:“恩,这差事你们做得不错!这样吧,这事儿完了后,你们跟我回县城,我跟马叔说说,让他们重用你等!”
“多谢少爷!”二人欣喜的匍匐于地拜谢,周顺发随意的挥挥手,二人站立kè
起来退到一旁。
周顺发笑呵呵的晃晃手中的账册道:“族长、郑老太太,这就是李富贵在唐记茶楼的赊欠账目,条条清楚,一共欠了······我看看啊,一共是两千零一十五两四百三十文!你们要不要看看?”
“当然要看!不仅要看,我们还要对账,那账目岂能你说多少就多少?”二姨道。
“哈哈哈,你们想怎么对就怎么对,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周顺发信心满满道然后对一旁的两位账房招招手:“你们俩跟着李家姐姐们一起去对账,要有不明白的你们给好好解释,不可对李家姐姐们不敬,知dào
吗?”
“是!”二人恭敬的拱手行礼后拿起那本账册,并背起先前的账册包袱向李家姐妹走来。
到了近前,他们面无表情的行一礼,然后道:“各位,账册底本在此,摘录本在此,如果有哪条账目不清或有疑问请尽管提出,我们定会给出解释并找人证明!”
李家姐妹看看那账册,互相对望一眼,拿不定主意,只好转向上方的外婆。外婆沉吟片刻道:“族长,听说您身边有几位得力的账房先生,此事非同小可,老身就厚着老脸请族长卖我老婆子个面子请两位账房先生与这两位先生和我闺女一起查账,可好?”
其实李家姐妹中二姨和娘亲算账厉害是在做姑娘时就出了名的,她们算账的速度和准确度丝毫不比一般的账房先生差。现在外婆如此谦卑的对族长请求一是给族长面子,二是以防账目出现争议时双方各执一词,有个中间人也好有个公断!
族长抚着胡须谦虚道:“哪里哪里,如棋和如书就会做账,何需我的账房先生……”
“族长,咱们都是李家人,您就帮个忙吧!”
族长表面谦虚的推诿一番,其实看他嘴角眼底那得yì
的笑意,很明显他早就同意了!果然,族长一松口传出话不到三分钟,要请的两位账房先生就来了!这两位账房云舒也见过,分别是岳安镇上布庄和酒馆的账房!真没想到那布庄和酒馆是这位族长家开的!
然后,几个年轻小伙子搬来木桌,将桌凳摆在堂屋中央,账册一本一本的放上桌一切准bèi
妥当后对账开始。
这对账一共分了两组:李氏和二姨一组,云舒打下手;族长的两位账房先生一组。因为账册底本有多本,但摘录本只有一本,于是他们将摘录本分成两半,一组拿一半与底本核对计算,核对完后两组互换账册后继xù
核对,如此就能分别将账册核对两遍。
云舒这组由李氏翻看茶馆账册底本,将跟舅舅相关的账目一条一条挑出来念一遍,云舒做记录,二姨核对周顺发的账房先生挑出来的账目记录,并用算盘做加法。当然要是遇到有疑问的账目,就要立kè
提
族长的两位账房先生也是如此操作,只是他们不需将记录重抄一遍,只需核对周顺发账房先生挑出来的记录是否正确,并用算盘做加法计算!
而周顺发的两位账房先生则恭恭敬敬的垂首立于一旁,随时等候云舒等人的提问。云舒看他们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心里一股气直往脑门儿上冲,这时真不知到底该骂舅舅太蠢还是该骂唐多智和周家太精明?
李氏拍拍云舒脑袋,小声道:“舒舒,不要走神,好好准bèi
,每笔帐都要记清楚!”
云舒收起心思,拿起毛笔,沾了墨汁,等待李氏念出的条目。
“鸿泰七年九月二十一:清茶一壶,五文;蚕豆一盘,一文;小菜两碟,三文。该日共九文。
鸿泰七年九月二十五:清茶一壶,五文;蚕豆两盘,二文;黄酒三碗,三文。该日共十文······”这记录一条一条下来,开始都是些便宜的,天一趟,农闲时多农忙时少,算起来也算正常。
可自从有了骨牌输赢记录后,那赊欠的数额一天比一天高,几乎成倍的增长!而那记录的日期也越来越接近,笔数越来越多,最多的甚至有一天输赢近百笔的记录!而每笔输赢的数额也逐渐增多!
云舒听着李氏念出的一串一串账目,表面平静的快速书写记录,心中却波涛汹涌,这一笔虽只输赢几十文,但所谓的运气不好时,一天也能输个几十两银子!如此算来,舅舅五年才只欠下两千两算不算是幸运了?
而这屋里屋外众人先前一边听了账目报数,一边聊天喝茶,气氛还算可以。可听到后面报出的数字一条比一条高,一天比一天多周围不知何时渐渐安静下来!大家都屏气凝神、尖着耳朵听屋中报账算账的声音,那气氛不由的越来越紧张,人们的表情也越来越惊讶,有的人不知不觉的从微微张嘴到嘴巴越长越大却丝毫不觉!
云舒握笔的手心开始微微冒汗她举手要求暂停,揉揉手指,抬头见娘亲和二姨原本光洁的额头上何时纠结的皱到了一起,几乎能夹死只蚊子!再看外婆,还好,她端着茶杯慢慢的拨弄着茶水,脸上平淡与先前无丝毫变化!
至于其他人,云舒懒得去管,得先把这账目对好了才行!云舒低头看看那纸上的条目,往前翻了翻,并在脑中仔细回想。
突然,她看到一页条目:“鸿泰十年冬月十八,骨牌第一盘输张大成五十文;第二盘输张大成三十文;第三盘······,”一直到第五十八盘共输银三十五两八十文!
云舒心下暗喜,立kè
拉着李氏的手道:“娘,您看这个这个
“怎么了?”李氏低头看向那一页,一旁的山羊胡子账房也凑过来
云舒指着那页道:“娘,您看,这个有问题?”
李氏拿起那张纸看了半晌,翻了底本与其对比,然后又翻了摘录出来的副本对比,看了几遍都没找出问题,一旁的二姨也将账本和摘录本拿去对比看了半天,最后仍然是皱眉摇头。
一旁的山羊胡子账房冷笑一声:“小姐,我等十五岁就开始自己做账如今已有三十载,这账本上每一笔没一文我们都核算得清清楚楚,绝对没错!”
云舒也不生气,笑嘻嘻道:“先生的账目当然没错,不过是随笔写几个数字,你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当然不会错!”
山羊胡子满yì
的摇头晃脑道:“那是当然······什么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你不要血口喷人!”反应过来的山羊胡子突然大怒!
李家众人闻言纷纷望向这边,李氏将云舒搂进怀来,拦到山羊胡子面前,轻蔑的斜他一眼道:“先生着什么急?如果你真没做假,何必如此动怒?舒舒不过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而已!”
二姨冷哼一声:“哼,我就觉得奇怪,大哥怎么可能一天到晚都是输?一天就输几十两银子?原来是做假!要做假谁不会,你想要的话我马上就能弄个大账本出来,让你一天欠我几十万两都没问题!”
“你···你胡说,我···我何时做假?”山羊胡子气得胡须一翘一翘的!
“这不就是,这些账本全是你们做的假账,待我们告到县太爷那儿,让你吃一辈子牢饭去,你那周家也得不了好!”
“胡说胡说……”
没一会儿,二姨和娘亲就与那山羊胡子账房吵得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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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道:“如棋、如书,怎么回事?”
“娘,舒舒说这账本有问题!”李氏将账本递了过去。
外婆接过几本账册比较一番,疑惑的看向云舒,云舒立kè
信心满满的直点头。她垂眼想了想,然后用力的将账册往桌上一摔,厉声道:“姓周的,你欺我李家无人是不是?拿本随便捏造的账册就想来收我李家房产田地,你有何居心?今天不说个清楚,就算倾家荡产,去省城、进京告御状,我都不会善罢甘休!”
原本正享shòu
着侍女伺候、晕晕欲睡的周顺发被突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从椅子上弹起来,惊恐道:“怎么了、怎么了?哪里着火了?”
那酒糟鼻的账房先生立kè
上前,凑到周顺发耳边嘀嘀咕咕,应该是在说方才之事。半晌后,周顺发平静下来,他打个呵欠,伸个懒腰道:“哦,这样啊!郑老太太,你凭什么说我这账册有假?我这上面的日期、条目可是清清楚楚,你说那条不清楚,我们立kè
找证人!”
外婆看看云舒,然后板着脸道:“哼,那你就把鸿泰十年冬月十八这天跟富贵骨牌的人给我找来,我倒要看个清楚,你们要怎么个串通法儿?”
周顺发见外婆眼神坚定、表情严肃,微微垂眉,片刻后他对酒糟鼻账房使个眼色,那账房立kè
跑过去拿起账本,双手有些颤抖的开始翻阅。
过了好一阵才找到鸿泰十年冬月十八的账目记录他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两遍,没有发xiàn
错误,然后将账册送到周顺发面前:“少爷,您看是这个!”
“恩,张大成……”周顺发想了会儿,转头看向一旁好久没言语的唐多智:“呵呵,唐兄,这张大成是谁啊?我不认识,李家姐姐们说这天的账目有问题,你就找张大成来跟他们对质吧?”
唐多智虽然依然狼狈但脸上血水已干,精神状态也还不错,他闻言赶紧上前细看那天的记录,连看了几遍也没看出问题。
他想了想道:“张大成是我们茶楼的常客,以前经常与富贵哥玩骨牌,他应该就在外面!”
周顺发点点头道:“去把张大成找来!”酒糟鼻账房立kè
应声出
堂屋内众人面面相觑,大家都在等待,族长几次张口欲言都没说出来这次总算逮着机会,立kè
道:“郑大妹子,这账册是假造的?”
外婆看看族长道:“族长我们先与张大成对质如何?”
周顺发拿着那账册看似悠闲的翻来翻去,可他眼底精光微闪,眼珠正随着账册上的条目快速移动!哼!这家伙,原本以为他只是个万事不懂、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没想到是低估了他!此人肯定比他表面看起来的要厉害得多!
“呵呵,郑老太太,我们这账册可是按官府标准一笔一笔下来的,每笔都有底单,上面还有李富贵自己摁下的手印,虽说那假造账册是大罪可那污蔑诽谤罪名也不小啊!
呵呵,您要是觉得两千两太多,一时付不出来,直说便是!放心,您跟我爷爷也算老熟人了,一时还不出来我们也不可能逼得太紧您爱什么时候还就什么时候还,只是咱们是生意人,那利钱可得照算啊!”
外婆抿嘴不答,二姨和娘亲想回话也被外婆用眼神制止了!现在只等周顺发所谓的证人前来!
看看外面,天色已全黑,圆月高挂,李家大院里东一圈西一圈,依然坐满了人,而外婆家堂屋内的墙上已经插上了火把,将整个堂屋照得亮堂堂、红星星的!
约半刻钟后,酒糟鼻子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身后跟着个黑瘦的男子!
“少爷,张大成来了!”
周顺发坐回到椅子上,淡淡的点头道:“带去给唐兄看看,这是你们的事儿,跟我无关!”
酒糟鼻子抹抹额角的汗水,走到唐多智身边,有些紧张道:“唐…掌柜的,您看这…”
唐多智摸摸额头道:“我是李家人,怎么可能做坑自己人的事儿?账目是你们自己记的,我从来没管过,你们自己解决吧!”
酒糟鼻子为难的左右看看,见唐多智和周顺发都一副事不关己不愿多管的样子,无奈之下,他只好去找那山羊胡子的账房。
二人嘀嘀咕咕一番,然后同时走到外婆面前,先恭敬的施礼,然后道:“郑老太太,我们这账册确实是按实jì
记录的,且每张都有李富贵摁下的手印,如果有疏漏之处,还请郑老太太多多指点!”
外婆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对云舒招招手,云舒立kè
跑到外婆面前,爬上她的大木椅,抱着外婆的胳膊靠坐在她身边,然后偏着头对那两个账房道:“两位叔叔,你们还记得鸿泰十年冬月十八的事儿么?”
二人对望一眼,一人摇头一人点头,然后又一人点头一人摇头,二人觉得不对,又对望一眼,达减一致后道:“小姐,说实话,两年前的事情,我们真记不清楚了!”
“那你们账上的详细数字是如何得来的了?”
“这个···我们做账只管伙计交上来的清单,只要清单上有本人的签名或手印就记录在案,然后再请本人核对一番,摁下手印!”
“你确定那手印是我舅舅的?”
“当然,这个我们怎敢做假,小姐若是不信,可以找人验证,或者直接去官府也行!”
云舒见二人说话坚定,丝毫没有怯意,那么那手印确实没问题了!想到这里,她又要狠骂那糊涂舅舅一番,手印这东西是能随便按的吗?照他这样·说不定什么时候在砍头书上摁了手印都不知dào
了!
云舒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道:“二位叔叔,手印可以想办法补上·但那账目未必存zài
,我敢肯定你们做了假账,趁我舅舅醉酒糊涂之时补上手印!”
两位账房先是一呆,眼中明显有些慌乱,突然,一直没声儿的唐多智扶着胸口一阵吭哧吭哧的剧烈咳嗽!众人纷纷望向唐多智,甚至有几个人上前关切的问他情况·但他拒绝了好意,坚持要留下来,大家只好将他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待平静下来,再看那两位账房,他们面色平静、眼中无丝毫波澜,一副大义凌然、无愧天地的模样!云舒皱眉看看唐多智,心中火气噌噌往上冒,现在她可以肯定·唐多智绝对绝对不是无辜的,说不定这场灾难还是他主动联系周家,自己策划的了!
山羊胡子账房道:“小姐·请您收回我们做假账那句话,我们二人做了三十年的账房,从没做过假账。
不管您有什么理由,这账目我们只按伙计报上来的清单记录,上面有李富贵本人的手印,记录过后他也在账册上摁下了手印。
所以,我们的记录绝对是真实的,不管到哪儿,这账册都不会有问题,就算您想上官府·我们也照样奉陪!”
如果云舒发xiàn
的问题只是个事实而非的问题,看到他们如此肯定的宣言,肯定会打退堂鼓,但是她有绝对的证据。
云舒冷哼一声,“如果真是如此,那我们就上官府找县太爷说吧!”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云舒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与对面两个大男人对峙,周围众人也惊讶的望着这几人。李氏脸色发白、紧张的握紧拳头,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云舒,二姨轻轻拉拉她,小声道:“别担心,云舒肯定能行!”
五分钟后,云舒依然一脸坚定,而对面的两个大男人脸色却越来越难看,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来!
“哈哈哈,何必搞得这么紧张嘛!别急、别急啊!”周顺发不知何时摇晃着扇子走到了两位账房身边,他拍拍账房的肩膀道:“不是叫你们对李家···这位小姐恭敬些吗?你们这幅鬼样子别吓到人家小姑娘!哈哈,小丫头,别怕、别怕啊,叔叔帮你教xùn
他们!”
云舒嘴唇微翘:“叔叔,那两位叔叔做假账,既然账本是假的,那我舅舅就没欠你们银子?”
“呵呵,这个嘛!小丫头啊,这账本上白纸黑字儿,又有你舅舅的手印,何况我这茶楼为你舅舅付给别人那么多银子,我们是生意人,要用账目说话,几千两银子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了事儿的哦
云舒拉下脸来,哼!就知dào
他会这么说,她想了想道:“不管账册上有没有手印,还是那句话,你可以在他醉酒之后用他的手摁上去,做不得准!如果我有足够证据证明你账册上的记录有假,到了官府,一旦官府确认,那这本账册就会全部被认定为假账!”
云舒停顿下来,目光灼灼的望着他,直到看到周顺发眼底的犹豫,她才慢慢道:“叔叔,我们来做个生意怎么样?”
“生意?你?”
“是啊,就拿这账本做生意!”
周顺发手抚下巴想了想道:“说来听听!”
“这样,现在是我舅舅欠你们巨债,但你们的账目明显有问题,如果我能找到一处错误,那么就从欠债总额里扣除出错那天债务额的十倍,直到把所有债务扣除为止。
比如说,我舅舅现在欠你们两千两,如果我找到某日账目有问题,那日的债务额是三十两,那么就我舅舅欠的总债就是从两千两里面减去三十两的十倍即三百两,于是他就只欠一千七百两了!怎么样?”
周顺发停下纸扇,抬起眼脸,认真的将云舒打量一番,然后哈哈大笑:“小丫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想莫名其妙-把几千两的债务一笔勾销,恐怕天底下没那么好的事儿吧?”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