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苏瑾的尸体
消息是韩子玉带来的。
韩子玉瞧着两人惊愕的模样,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灌了一口杯冷茶之后才继续说,“都说秦漠北是畏罪自杀,这案子已经移交给刑部,现在正在进一步的调查中。”
畏罪自杀?!
秦惜和容恒对视一眼,容恒走到韩子玉身边问他,“还有呢?我们的人有没有找出什么疑点吗?”
“没有。”韩子玉耸肩,“案发现场已经被刑部的人给控制了,我也是知道你和秦惜今天去了一趟秦家,所以听到这事儿才打听了一下。”
秦惜沉吟,她可不认为秦漠北是能畏罪自杀的人。
“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因为调查的时候都问过今天今天秦家去了哪些人,好像是秦家老太太身边的一个嬷嬷说你和容恒去过,后来弄了个不欢而散,所以刑部的人就猜测可能是秦漠北找你们去孙大人那里求情,你们没有帮忙,所以这个秦漠北求助无门,没有办法了就畏罪自杀了。”
秦惜沉默下来,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桌子,她右手的食指被容恒小题大做的用白纱包裹了起来,所以看上去格外的醒目。
韩子玉愣了一下,“手怎么了,受伤了?”
“没事,就是不小心刮了一下。”秦惜淡淡的摇头,把话题又转移到秦家上面,“刑部的人怎么处置秦家的人的?”
“还能怎么处置,不就是遣散呗。”
“老太太呢?”
提起老太太,韩子玉来了精神,乐呵呵的样子,“听说那个老太太知道秦漠北畏罪自杀了之后受了刺激,然后人也去了,真是恶有恶报啊,这秦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回可算是得到报应了!”
秦惜面容淡淡的,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据她对秦漠北的了解,这个人绝对是属于那种宁愿赖活着也绝对不会自杀的人,而且什么时候不死,偏偏在她和容恒去看完了之后才死,这事儿怎么想怎么蹊跷。
容恒也没有说话,韩子玉已经敏感的察觉到不对了,“你们两个在怀疑什么。”
“秦漠北不可能自尽,如果他死了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死的那个人不是他,他使了金蝉脱壳的法子逃了。”
韩子玉立马否决,“这个不可能,刑部的人又不是瞎子,而且有没有易容大家都有眼睛能看到,没有这个可能。”
“还有一个可能……”秦惜和容恒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的道,“他是被人给杀害了!”
韩子玉皱紧了眉头,开始思索这个事情的可能性。可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到秦漠北这样的人会惹上什么样的官司,因此他提出质疑,“也有可能真的是畏罪自杀,因为孙大人查出来,他贪污的粮饷数目之大令人咂舌,而且现在已经基本证据确凿了,如果他不自杀,恐怕等着他的是更加严厉的惩罚,所以他为了不让自己痛苦,就自杀了?”
最后韩子玉也没有敢用肯定句。
秦惜摇摇头,“韩子玉,论起了解秦漠北,恐怕除了我也就我娘和秦珊有资格了,他这个人冷血自私,而且贪生怕死,就算我舅舅真的查出了他犯罪的证据,他最有可能做的不是自杀,而是逃跑,最起码有一线生机。”
“不是吧,他自己逃跑?”
秦惜似笑非笑的抿了一口茶,“自然是的,他这个人一向看什么都没有看自己重,真的到了这种地步,他绝对能狠心舍下秦家的所有人,他娘,他的姨娘,甚至是他刚出生的女儿。唔……别说静薇姨娘给他生下来的是个女儿,就算是个儿子,他为了保全自己,一样也能好不心软的给舍弃了。”
韩子玉嘴巴动了动,终究是没有说话了。
没错,论起了解秦漠北,秦惜这个和他相处过的人的确比他更有发言权。这样一来,自杀的可能性就完全排除了。
“我去让鹰羽卫的人查一查,这事儿可别牵扯到你们身上了。”
“应该不会。”容恒面色沉肃,沉声道,“如果牵扯到我们身上恐怕消息就不是从你这里听来的了。”
韩子玉很快就反应过来,他哈哈一笑,“对的对的,肯定扯不到你们身上,要不然刑部的人早就来找你们两个问话了。不过我也让人留心了一下,秦家出事儿的就只有秦漠北和秦家的那个老太婆,其他人一点事儿都没有,就连老太婆身边的嬷嬷都没有受伤也没有出事儿,所以就算秦漠北被人给杀了,恐怕也是他得罪了人,深仇大恨应该没有,要不然他后院里的姨娘和孩子怎么都没事儿呢。”
秦惜赞同的点点头,现在也就只有这么一个解释能说得通了。
“这事儿你让人去查查看也好,等会儿我让青翎把王嬷嬷给接过来,刚好也能问一问她的情况,如果查不出来我总觉得有些不安。”秦惜敲着桌面,她忽然想到什么一般,看向容恒,“对了,容恒你最近收到我哥哥传来的消息没?”
容恒眸子一闪,惊讶的看着秦惜,“怎么突然这样问?”
“就是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就想到了我哥哥……”
“你哥哥?”韩子玉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不就只有一个表哥吗?还有其他哥哥?”
秦惜一噎,好吧,她平日里和容恒说话也没有忌讳那么多,而且下意识的把韩子玉当成自己人,所以一时间竟然忘记了,韩子玉并不知道她是苏瑾的事实。她含含糊糊两句话带过去。容恒已经给她准备好了解释,“就是一个没有血缘的哥哥,我最近有收到他的消息,他说一切都很正常。”
最后一句是回答秦惜的。
秦惜轻轻的“哦”了一声,没说话了。她脑海中飞快的闪过一点东西,可却怎么都抓不住。
到了下午时分,青翎把王嬷嬷给带回来了。
王嬷嬷的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应该是还没有从秦家一眨眼就不复存在的事情中缓过神来。
瞧见秦惜,她眼眶微微一红,“二小姐……”
秦惜推了一杯茶递给王嬷嬷,“喝口茶压压惊吧。”
王嬷嬷捧着茶杯,面色还有些惶恐,这是她头一次进王府,心里有些害怕,她偷偷的看了一旁坐着的容恒一眼,浑身都崩的紧紧的。以前瞧见容恒觉得他是个傻子,可现在的容恒气势很强,面对陌生人的时候几乎是不苟言笑的,所以瞧着有些瘆人。
秦惜也看出来了,轻声安慰了她两声,“别怕,我相公很好相处的,只是等会儿要问嬷嬷两句话。”
王嬷嬷点点头,因为有秦惜的存在,所以心里稍稍安心。刚小口喝了两口茶,她的眼眶忍不住又是一红。
秦惜安抚着她坐在凳子上,瞧着她的情绪平静了一些才低声询问,“现在秦家的情况怎么样了?”
“不好。”王嬷嬷吸吸鼻子,“府里已经被查封了,官府里的人把府里值钱的东西全都给抬走了,大门也都贴上了封条,几个姨娘走投无路只能收拾了一些细软离开了秦家,还有府里的奴仆们也全都解散了。官府里的人说这事儿罪不及奴仆身上,所以把我们的卖身契全都给烧了,让我们自由离开。”
秦惜松口气,那还好,最起码没有受波及。
“好些人在秦家里做了好多年,突然来了这样的打击,好多人都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可是也没法子,只能先离开了再说。”王嬷嬷鼻子泛红,“还有秦家的铺子田庄全都被封了,里面的人也全都被赶出来了。”
秦惜对这些完全没有兴趣,但是知道王嬷嬷感触跟她不同,因此也耐着性子听完了。
听她说完,秦惜才提出疑问,“嬷嬷,你可曾看到秦漠北和老太太的尸体?”
王嬷嬷点点头,“老太太的尸体老奴看到了,但是老爷的尸体老奴却没有看见,听说是在他书房里畏罪自杀的,应该是错不了的,老爷这些日子就一直焦虑的很。”
“老太太是听到秦漠北去世的消息,所以才被打击的一蹶不振,离开人世的吗?”
王嬷嬷点点头,“嗯,老奴听说老爷畏罪自杀了之后就去通知老太太,老太太一听到消息立马就晕厥了过去,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完完全全没了呼吸……”王嬷嬷叹口气,“说起来老太太虽然自私,但是对这个唯一的儿子还是有几分感情的。”
秦惜目光沉沉的落在王嬷嬷的脸上,王嬷嬷完全没有发现秦惜审视的目光,面容悲痛,“二小姐,老奴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准备要离开京城了,今天您就是不让人来找老奴,老奴肯定也是要来找您的,刚好跟您说说话道个别,今后离开京城,若是再想见面,恐怕就难了。”
秦惜看着她,再次把白天的提议说出来,“嬷嬷可愿意留在王府?”
“王府?”王嬷嬷瞪大眼睛,看到秦惜真诚的目光,她连忙摇头,“不行的,不行的,在秦家老奴就有些力不从心,更何况是王府?王府里规矩多人也多,老奴肯定是不行的,二小姐您不要替老奴操心了,这一次的事情虽然打击很大,但是老奴也算是因祸得福吧,先前老奴在秦家帮过一对年轻小夫妻,他们两个都没有亲人,平日中又得了老奴的照顾,他们想把我接去跟他们一起回老家生活,以后有了孩子,让老奴给他们带带孩子之类的……老奴自己也没有孩子,所以就答应了下来。”看到秦惜担忧的目光,她微微摇头,轻声道,“二小姐,您放心吧,老奴看人的眼力劲儿还是有的,这两个年轻人对老奴是真的孝顺的紧,老奴一辈子都没有亲人,到了这样的时候还能有这样把老奴当亲人的孩子,真的是十分难得的事情。今天我们已经收拾好了行李,等老奴和二小姐您告别了之后就要回去了。”
“他们是哪里的人?”
“是保定那一块的,家里还有两亩良田。”
秦惜点点头,给青翎使了个眼色,青翎很快就捧着一个托盘出来,托盘上盖着一块红布。青翎走到秦惜身边,秦惜伸手就把红布给揭开了,里面是记绽白花花的银子,足足有百两之多。
“这银子算是给嬷嬷养老的,嬷嬷既然下定决心要离开京城,那我也不多做挽留,王府的确比秦家的规矩更大,你留在这里恐怕也不会适应。这银子嬷嬷务必要拿着,你替秦家操心了一辈子,原本该秦家替你养老送终,可现在秦家败了,也不可能了。”秦惜把银子放到王嬷嬷的手心里,“嬷嬷千万不要推辞,就算你和那一对年轻夫妻感情好,可是也难保他们有一天不会厌弃你,如果到了那种时候这银子足够你后半生无忧无愁的过完了。当然了,如果他们两个对你好那就再好不过了,等你真的百年之后,这银子也足够他们两个小夫妻衣食无忧一辈子,也算是我感激他们照顾你的后半生了。”
王嬷嬷红了眼眶,“二小姐……”
“快收着吧。”
王嬷嬷咬咬牙,终究还是收了起来,她跪在地上,重重的给秦惜磕了两个头,秦惜没有阻止,如果这样能让她银子拿的心安理得一些,她自然不会说什么。青翎扶着王嬷嬷起身,王嬷嬷满眼泪光的瞧着秦惜,“二小姐,您是个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秦惜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送走了王嬷嬷,秦惜转眸看着容恒,他方才一直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秦惜走到他身侧,捏捏他的胳膊,“怎么样,听出什么问题了没有?”
“没有,这个嬷嬷目光坦荡,不管是言语还是动作都表现的十分正常,看来……她的确不知道秦家发生事情的经过。”
“嗯。”秦惜点点头,她也相信王嬷嬷不会对她说谎,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看来只能等韩子玉的消息了。”
“别着急,总会查出来的。”
“……嗯!”
……
秦惜和容恒都足够谨慎。然而,两个人却没有想到一件事情,王嬷嬷的确没有对他们说谎,可那是因为她的记忆被人给篡改了。
傍晚时分,天边红霞弥漫。
王嬷嬷和一对年轻小夫妻背着行囊,京城距离保定并不算远,因此三个人就买了一头驴,在驴子的身上架了一个板车,板车上放着三人的日常行李,还有被褥之类的东西,三人打算就这样晃着回保定。
为了抄近路,走的都是阳关小道,赶车的是年轻小夫妻里的丈夫,妻子则是坐在板车上和王嬷嬷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天快黑的时候三人找了一处偏僻的山壁旁边,打算生火在这里露宿一夜。
三人吃着干粮说着话,很快就到了下半夜,三人搭了两个小帐篷,回帐篷就歇着了。
到了半夜,王嬷嬷豁然惊醒,她的头剧烈的疼痛起来,白天的一幕幕闪现在脑海中。她忽然想起她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地上老爷的尸体,还有床榻上已经冰冷的老太太。
她捂着脑袋哀嚎起来!
不对不对!
她根本就没有听到老爷出事的事情,更没有把这消息告诉老太太!
那……那她今天是怎么跟二小姐说的?
王嬷嬷脸色刷白,她怎么会那样告诉二小姐,明明事情的真相不是那样……
她豁然掀开帐篷,不行!这件事肯定有阴谋,她要回去告诉二小姐!
然而,就在她掀开帐篷的瞬间,却吓的尖叫一声,因为她的帐篷口那里正站着一个浑身裹着黑布的人,看不清是男是女,月光惨白,她只能感觉到那黑衣人比月光还要冰凉的眼睛。
王嬷嬷的尖叫吵醒了隔壁帐篷的年轻夫妻,两个人迷迷糊糊的从帐篷中探出头来,还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阵冷风袭来,脖子一凉,两道血喷了出来,染红了一顶帐篷。
王嬷嬷惊恐的尖叫,然而他们搭帐篷的地方实在是太过偏僻,因此就算是叫声再如何凄厉也引不出人来。
黑衣人没有在第一时间杀了王嬷嬷。
王嬷嬷惊恐的看着黑衣人,声音都在剧烈的颤抖着,因为她忽然想起来,今天白天她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一个黑衣人站在她的身边,她当时腿都软了,以为黑衣人要杀了她,可却没有。他只是再次打晕了她,而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就已经不记得先前看到过黑衣人的事情,她觉得诡异,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时间根本不知道眼前站着的究竟是人还是鬼,“……你、你要干什么,你凭什么杀人!”
黑衣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声音沙哑,“你已经发挥了最后的价值……我会葬了你的。”
王嬷嬷惊恐的瞪大眼睛,她只来得及看到黑衣人的胳膊挥了一下,然后她就觉得脖子一凉,重重的倒在草地上。
月色惨淡,她就在惨白的月色中再也没有合上眼睛。
黑衣人真的说到做到,给王嬷嬷挖了个坑,将她埋葬了进去,连同先前死去的年轻小夫妻,一共三个人都埋了进去,还有三个人携带的细软和包袱被子帐篷,统统都扔进了坑里。他把坑填平,没有堆坟,解了驴身上的绳子,拍拍它的屁股,驴便撒丫子的跑了。
黑衣人见此,毫不犹豫的大步离开。
谁都不知道,这样一个惨淡苍白的夜晚,三个从京城准备回乡的人,在半路上被人杀害。
至此……再无音讯。
……
翌日。
一大早韩子玉就跑到秦惜和容恒的院子里,“昨天的事情查的有些眉目了!”
秦惜和容恒还在用早膳,韩子玉也没有吃早饭,看到了之后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从蒸笼里拿出一个小笼包就往嘴里塞,满足的咽了下去,这才和秦惜还有容恒道,“鹰羽卫的人去查了,但是昨天的事情发生的很正常,完全没有破绽,而且我们的人偷偷的去看了秦漠北的尸体,发现他的的确确是自尽身亡的,一点破绽都找不到,所以我就说你们两个是白操心,他肯定是畏罪自杀了。”
秦惜原本正舀着碗里的莲子羹,听到韩子玉的话,她手一顿,抬头目光惊讶的看着韩子玉,“消息准确吗?”
“当然准确,鹰羽卫的人从来不会出错的,如果是伪装成自杀的样子要费多少功夫?谁杀了人还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用那么多的时间来伪装?所以啊,肯定是自杀的。”韩子玉自己盛了一碗粥,小口小口的喝着,“从你们昨天从秦家回来,到我们收到消息秦家的事情闹出来也不过短短的半个时辰不到,这么点儿的时间哪里够伪装的,所以肯定是你们想多了。”
秦惜放下勺子,瞧着目光沉沉的容恒,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别想了,也许真的跟子玉说的一样,是我们想多了。”
容恒已经吃完了饭,优雅的拿帕子擦拭着嘴角,闻言轻轻点头,“或许吧,这件事就不要纠结了,媳妇你先吃饭,用完了早饭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秦惜点点头,从王嬷嬷那里也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证明秦漠北的死因,连鹰羽卫都没有查到有用的东西。
秦惜拍拍脑袋,难道真的是她想太多了?!
用完了早膳,容恒让秦惜收拾一下跟她出门,秦惜有些诧异,“你今天不用和韩子玉一起出去吗?”
韩子玉方才已经离开了他们的院子,好像是有事儿要办。
“不用,今天子玉自己出府就行了,我带你出去见个人。”
容恒换了一身纯黑色的锦袍,这衣裳还是先前秦惜没有出嫁的时候亲手给他缝制的秋衫,纯黑的颜色,在领口袖口和襟口都用银线绣了云纹和暗纹,尤其是那一条腰带,腰带是她花费了最多的时间给绣出来的,上面图案繁多,但是却不显得凌乱,错乱有序,为黑色添了一丝别的光彩,很是好看。
秦惜目不转睛的看着容恒,她发现容恒很适合黑色,纯粹的黑,如墨汁一般,身前那一只用黑色的锦线绣出来的雄鹰目光犀利,展翅欲飞。纯黑的颜色显得他身材越发的高,也越发显得他目光凌厉,他的身材秦惜从里到外都看过,典型的蜂腰猿臂,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秦惜没有见过别的男人都是什么样子,但是却觉得容恒这样的身姿必然是极少见的。
容恒没有听到秦惜的话,疑惑的转头看过来,就看到秦惜托着下巴呆呆的看着他,他原本还有些沉重的心情一下子就愉悦了起来。系好腰带,他凌厉的凤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柔和。
“看什么呢,都入迷了?”
“看你啊!”秦惜笑眯眯的瞧着他,“你很适合穿黑色。”
那种清冷的气质再加上他不苟言笑的面容和凌厉的视线。唔……这样应该没有女子再飞蛾扑火的扑上来了吧。
容恒点点头,他以前不傻的时候的确穿黑色比较多。以前和子玉在边关,两个人的盔甲一红一黑,被大景朝边关的守卫称为红黑双煞,他的黑色代表不详,子玉的红代表血色。所以在很久的一段时间里,每每他和子玉同时出现都会引起人的一阵惊慌。
秦惜已经换好了衣裳,容恒抿了唇,收了笑意,对她伸出手,“走吧。”
秦惜今天的衣服是纯净的白色,是容恒亲自给她挑选的衣裳,白的像雪,很繁复的样式,是纱裙,薄而不透,下身是略微蓬勃的裙摆,手臂间挽着一条粉白色的520水纱,很是正式的打扮,足以看出容恒要带她见的人多么的重要了。
她的手搭在容恒的手心里,对他微微一笑,“走吧。”
容恒却不怎么笑的出来,只嘱咐她,“等会儿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都要冷静,我之所以带你去看,也只是为了让你亲自下决定罢了。”
“到底是什么人?”
容恒忽然又抿了唇,眼神复杂的看着她。秦惜察觉到他的目光,不由得猜测,“跟我有关的人吗?”容恒低低的“嗯”了一声,牵着她的手出了院子,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带,连青翎都被容恒留在院子里。
由于容恒的沉重,秦惜的心也沉重了起来。
这次出府不是坐马车,而是骑马前行,这也是秦惜第一次坐容恒的马,她戴着面纱坐在前面,容恒坐在她的身后,两手从她腋下穿过握住缰绳,两人一路无话。秦惜以为容恒要带她去很远的地方,但是没想到马儿只撒丫子跑了一刻钟左右便停了下来。
秦惜坐在马上,转头看着停下来的府邸。
门牌上大大的匾额,上面写着“定安侯府”四个大字,秦惜挑眉,容恒已经将她拦腰抱了下来,定安侯府虽然没有主子居住,可是这五年来也没有荒芜过,守门的家丁瞧见容恒很是惊喜,容恒随手把缰绳给了家丁,便牵着秦惜进了府邸。
“这里有人住吗?”秦惜提出疑问,这么郑重其事,秦惜觉得见的人最起码应该是容恒十分敬重的人,而定安侯府据她所知,都是一些守门的家丁和一个管家,应该不至于让容恒这样动容才是。
容恒没有回话,只握紧了她的手,“跟我走。”
这是秦惜第一次踏入定安侯府,她挺喜欢这里,环境清幽,亭台楼阁雕栏玉砌,十分漂亮,也十分精致。
虽然没有主子在这里住,但是能看出手底下的人对待这院子很是郑重,屋檐下的廊柱上半点灰尘都没有,走到一个拱形的木桥上,能看出河中水质清澈,鱼儿畅快的游着。
这里是一个随时都能搬进来住的府邸。
秦惜边走边边感慨,“这里真不错,以后咱们和容厉云闹掰了之后就搬到这里来住好不好?”
“嗯。”容恒知道秦惜有心调节气氛,缓缓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好,以后咱们搬进来,到时候你不喜欢哪里都随便你改。”
“好!”
容恒带着秦惜走到前院的书房中,一进书房他就挥退了守着书房的人,拉着秦惜进了书房。
“容恒,这府里的人都很听你的话啊。”
“嗯,这府里都是我的人,都可以信任。”
怪不得!
一进书房,便闻到一股子淡淡的墨香。秦惜环视房间,一个人都没有。
容恒握住她的手,径直往前走,走到两个书架之中,容恒握住其中一本书,轻轻一扳,秦惜听到一阵“轰隆”之声,还夹杂着机械摩擦的响动,她循着声音往下看,就看到脚下的地板陡然打开一个巨大的方形洞口,洞口下是一个一个的阶梯。
秦惜挑眉,“好些人喜欢在书房里打暗道,但是你这个暗道估计旁人找疯了也找不出进去的入口。”
这满书房足足有上万本的书,谁能想到打开暗道的是其中一本书?!
容恒淡淡的笑,握住秦惜的手,“跟着我往底下走,通道很黑,要小心点。”
“嗯。”
容恒牵着秦惜的手率先下了阶梯,秦惜默默的数着,一共下了十八个阶梯,脚终于落到了实地。她刚想动,就被容恒抓住胳膊,“别乱动,里面机关很多。”
秦惜立马就不动弹了。
两人脚刚落到实处,头顶的石板就“咔擦”一声合拢了起来,通道中立马陷入一片黑暗。
“容恒……”
“别怕。”
容恒从怀中掏出火折子,让秦惜不要动,脚步轻轻一错,走到一旁的墙壁处,墙壁上有手臂粗细的蜡烛,容恒点亮了蜡烛,又回到了秦惜身边。
通道顿时一亮,借着烛光,秦惜这才把通道给打量了一遍。她和容恒站在一个空地上,空地很小,四处都是墙壁。前方约莫一丈远的地方有一个厚厚的石板门,空间很小,但是却有丝丝寒气溢出来。秦惜打了个寒颤,也不敢动,生怕触动了机关。
“冷吗?”
“有点!”
容恒像是提前有准备,从一旁的灯柱上取下一个白色的大裘给秦惜披上。
“不用不用,这种天气穿大裘太夸张了,也不是很冷。”
“穿上吧,里面更冷。”
容恒给她披上大裘,脚步同样一错,没有惊动任何机关,他走到石门旁边,手臂暗暗运力,贴在石门上,推开了重重的石门。
石门打开,一股子彻骨的寒气立马就扑了过来,秦惜身上一凉连忙裹紧了大裘。
容恒反身回来,握住秦惜的手,带着她一起进了石门立马。
进去了石门中,秦惜才发现这石门中竟然是另外一番风景,很大的空间,不到一臂的距离就有铜雕像衔着一颗璀璨的夜明珠,那夜明珠照亮了整个空间,显得异常的明亮。
容恒见秦惜不敢乱动,不由得握住她的手,“里面没关系,可以随意走动。”
秦惜点点头,这才敢动动身子。
很大的空间,转转折折看不到尽头,有好些随意堆放的金银珠宝,还有成堆成堆的银子。
秦惜一诧,“这里好多银子。”
“嗯。”容恒点点头,轻笑起来,“这五年来积攒的一些银子都在这里,准备以后做不时之需的。这是第一道石门,这里面一共有九道石门,每一道石门里面都有很多东西,这里面是金银,第二道里面是积攒的盔甲,第三道石门里是兵器……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反正东西都不少。”
秦惜冻的打个寒颤,环视四周,“容恒,你不是说带我见人吗,这里不能住人的吧?”
容恒忽然沉默下来,他郑重的握住秦惜的肩头,“记得,不管等会儿看到什么,都要冷静。”
秦惜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轻轻的点点头,“我尽量。”
容恒让开身子,露出他身后的一个冰棺。秦惜丝丝的抽着冷气,摩擦着手掌取暖,“怪不得这石门里这样冷,原来放着冰棺呢。”秦惜微微一愣,忽然想到什么,转眸看向容恒,“你让我见得人……不会就是在里面吧?”
容恒沉默着点头。
秦惜深吸一口气,她以为容恒要带她看活人,哪里想到……但是既然他这样郑重其事,她自然是要看一看的。她抿着唇,握住容恒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向冰棺。
秦惜的心忽然不受控制“扑腾扑腾”的跳动起来。每靠近一步冰棺,她的身体就冷上一分,容恒见此,立马往她身体里输入内力,为她取暖。
冰棺的盖子是合上的,肉眼能看到死死的寒气从冰棺上溢出来,秦惜看着容恒,“打开吧。”
容恒“嗯”了一声,走到冰棺的一头,一点点推开了冰棺。
冰棺一点点的推开,一点点的露出棺材里的人影,最先露出来的是一双脚,那脚很小,穿着一双精致的大红色的绣花鞋,秦惜瞧见那熟悉的鞋子,身子蓦然一僵,心跳几乎都停滞了下来。
冰棺的盖子一点点的推开,渐渐露出女子穿着大红色嫁衣的腿,然后是腰、胸口、脖子、终于……她看到了女子熟悉的脸。
她蓦然白了脸色,身体不受控制的退后一步,容恒慌忙扶住她。
“媳妇……”
秦惜白着脸,推开容恒,倔强的看着冰棺中的女子,熟悉的眉眼,熟悉的面容,脸上还涂着淡淡的胭脂,面色红润。女子阖着眼,看上去仿若只是睡着了一般。
她嫁衣如火,就那样安安静静的躺在白色的冰棺中,看上去像是冰雪上唯一的嫣红,那一抹红刺痛了秦惜的眼睛,她的眼眶蓦然红了起来。她静静的看着棺材中的女子,女子的胸口处贯穿身体的剑伤,血迹已经干涸,暗红的血迹给嫁衣染上一抹暗色,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秦惜忽然捂住胸口,突然觉得那疼痛又席遍了全身。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满满的都是血色,满地的尸体,残破的断肢,满地的血红色,爹娘临终前的目光,还有嫂嫂最后看到哥哥转身离去时眼睛里的欣慰……
她豁然抬起头,泪光朦胧的看着容恒。
容恒悄然握住她的手,无声的给她力量。在空旷的空间中,他轻声给她解释,声音还带着淡淡的回音,“已经快一年了,一直都没有敢让你来看,就是怕你会想起过去的事情,可是再不带你来看,恐怕就来不及了,虽然这冰棺冷硬,可这身体已经有了*的迹象,所以我才带你来看,让你自己作打算。”
冰棺中的女子正是一年前在丞相府丧命的苏瑾。
苏瑾重生到秦惜身上之后,回到丞相府,找到了爹娘,找到了嫂嫂,但是却没有看到自己的尸体。她一时之间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恐怕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能有这样的经历。
活在一个人的身体里,却看到先前的自己躺在棺材里。
她心中一直有一个心愿,她从来都没有说过,但是恐怕这世界上也只有哥哥和容恒还有表哥才能明白。
她宁可曝尸荒野,也绝对不让自己的尸体葬到建昌侯府的祖坟中,因为她觉得恶心。
她从来都不说,因为事情没有到那一步,和赵淳现在是处于暗斗的期间,明面上还没有彻底和太子撕破脸皮,所以她忍着。她告诉自己,等消灭了太子党包括容戌,还有容厉云,她一定要挖了赵家的祖坟,哪怕她的身体已经腐烂成白骨,她也要挖出来,埋到爹娘的身边。
她死死的盯着苏瑾胸口的位置,那一件深可入骨,正中心脏,她看的清楚。
“媳妇……”
“容恒,你什么时候挖出来的?”
“刚刚下葬的当天就挖出来了。”容恒老老实实的回答,“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就是苏瑾,但是我猜想她肯定不愿意挂个建昌候夫人的名分葬入建昌候的祖坟中,所以就在夜间动手挖了出来。让人找了冰棺存放在这里,原本是看到你把苏丞相和苏夫人的骨灰都带走了,想着今后能有机会找到你,再将苏瑾葬在你爹娘的身边……哪知道后来……”
后来就知道了她的身份,所以一直没有把苏瑾的尸体给拿出来。
秦惜默默的补完了他没有说的话。
她心绪不稳,呼吸凌乱,看着冰棺中的苏瑾,那是另外一个自己,她胸口一阵生疼,眼前忽然一黑!
“媳妇!”
------题外话------
唔……昨天的章节有人赶脚女主好蠢,又被人给算计了,艾玛,某心真心无力啊,手被钉子刮破了而已啊,女主够小心了,不吃不喝秦家的东西,就是担心被算计,但是有些人防不胜防啊,手破了一点点而已,谁会猜到是阴谋诡计呢?/(t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