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合葬爹娘,小心楚容

  虽然两人都说早点睡,但是不管是容恒还是秦惜,心情都受了影响。
  秦惜闭着眼睛,感受到屋子里火盆散发着的温暖,却怎么也睡不着,房间里的烛光已经熄灭。外面的鞭炮声也渐渐的远去,她平躺着睁开了眼睛。
  “容恒,你睡了吗”
  “没有。”容恒声音清亮,在被子中拥住她,“睡不着”
  “嗯”
  秦惜叹口气,“这个大年夜过的真是不顺心啊。”
  容恒有心转移话题,顺着她的话就延伸了下去,“你们以前都是怎么过年的”
  提到这个,秦惜兴奋起来,她转身和容恒面对面的躺着,眼睛亮亮的回忆起来,“小时候过年最有意思了,那时候都是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个年夜饭,然后给爹娘磕头要压岁钱,小时候家里穷呀,爹娘就给我和哥哥几个铜板。不过还是很高兴,偷偷的把铜板给攒起来,留着以后买零嘴吃。”秦惜握住容恒的手,越说越高兴,“吃完年夜饭就是守岁,到子时开始放开门炮的时候哥哥就偷偷的把我拉出去,带我去捡别人家没有烧着的鞭炮,有一次一个小鞭炮没有炸,结果我捡到手里的时候在手心里炸了,手指都被炸出血了,把哥哥吓的脸都白了。回到家他就被爹爹罚跪了,赶紧给我找了大夫看手,幸好只是破了皮出了点血没什么大碍,不过从那之后哥哥就不带我出去捡炮了。”
  这样的事情是容恒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的,十一岁之前每次过年他都是简亲王府一大家子的人,容厉云每个妾室在大年夜好不容易能见到他一次,变着法的讨他的开心。娘每次大年夜之后心情就不怎么愉快。十一岁到十八岁的时候过年都是在边关,边关不许饮酒,他有时候得了先下,顶多也是和韩子玉说说话,听着边关的百姓们喜庆的鞭炮声也算是过了年了。十八岁到二十三岁每年大年夜都是娘陪着他,还真的就没有秦惜这么愉快过的时候。
  他搂紧秦惜,含笑道,“苏丞相好像疼你比较多。”
  秦惜点点头,“爹娘说了,女孩子要金贵着养,男孩子要糙着养,所以爹娘从小就对我特别好,我娘说了,只有金贵着养大的女孩子长大了嫁人了才晓得心疼自个儿。糙着养大的男孩子长大了才知道承担家庭的责任,所以我爹娘疼爱我的多。不过我爹娘也不是完全的什么事儿都偏袒着我的,小时候和哥哥吵架了打架了,他们都会问清楚缘由,是谁的错就要责罚的严重些。”
  “另一个也要责罚”
  “当然了。”秦惜从被窝中伸出手来,高兴的比划起来,“爹娘说了,错虽然在其中一人,但是另外一个不晓得兄妹情深,不晓得团结友爱,所以也要跟着一起罚。”
  容恒抱紧了秦惜,下颌在她的发顶轻轻摩擦,含笑问道,“所以你才和你哥哥感情这么好吧”
  “嗯,爹娘从小就教我们,我们两个是世界上最亲的人,以后他们若是老了,我们两个就是血脉最近的人。等我长大了之后许多人上门提亲,好些都是外地的官员,爹娘一听不是京城的立马就反对了。他们说如果我嫁的远了,以后和哥哥就走动的少,我们兄妹的感情就会淡了。”
  容恒对这种兄妹感情是十分羡慕的,听到她的话,想起秦惜先前的话不由得微微一笑,“你之前不是说你哥哥特别喜欢我吗还想撮合我们两个来着”
  “对啊。”秦惜仰着头,听到容恒的话不由得愤愤然,“那时候他为了接近你啊,差点跑到简亲王府来提亲。被我爹娘知道了赶紧把他给拉回去了”秦惜想到后来听到这事儿的时候真有种恨不得钻到地缝的感觉,“那时候真觉得丢脸啊,你都不知道那时候我哥喜欢你到什么程度,他如果是个女儿家,肯定直接跑到边关爬你的床了”
  容恒嘴角一抽,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
  边关夜,帐篷里,一个男人爬上了他的床,勾着手指对他抛媚眼。
  容恒顿时一阵恶寒
  秦惜说着也笑出声来,感慨道,“没想到最后兜兜转转的我们还是走到了一起。”
  容恒低下头眸子明亮的看着她,“这说明我们两个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秦惜抿唇一笑。
  恰在此时,到了子夜时分,外面鞭炮声齐鸣,漆黑的窗外都闪烁着明亮了起来。
  两人静静的听着外面的鞭炮声,从最开始的激烈到慢慢的消散,心情都无比的平静。
  已经过了子夜,两人的情绪也因为方才的话慢慢的沉淀了下来,秦惜搂住容恒的腰身,头埋在他怀里,咕哝道,“困了,睡觉”
  “好”
  容恒也搂住她,两人相拥而眠。
  翌日。
  秦惜和容恒起了个大早,两人没有用早膳,去了简亲王妃的院子和她说了一声就去了净慈寺。
  简亲王妃对秦惜和容恒分外宽容,从来也不会束缚他们,听到他们的话也不反对,让章嬷嬷给安排好了马车和侍卫,嘱咐他们两个,“路上积雪很多,你们两个要小心一些。”
  “多谢娘。”容恒眼睛亮亮的看着简亲王妃。
  沈氏一颗心都要融化了,现在的容恒状态太好了,以至于她把所有的功劳都记在了秦惜的身上,对秦惜也就分外的好了。
  容恒临走之前特意和沈氏说了一声,“娘,媳妇身边的秋意要走了,您要再给媳妇找个贴身丫鬟哦。”
  沈氏失笑瞪了容恒一眼,“好好好你这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
  容恒嘿嘿一笑,挽着秦惜的胳膊就离开了王府。
  两人坐在马车里,秦惜想着方才的场景还有些感概,现在沈氏不知道容恒不是她亲生儿子,万一她知道了
  等以后容恒和容戌到了水火难容,必须有一个人死的时候,沈氏知道了真相,她又该怎么办
  一个是亲生儿子,一个是她放在心尖尖上疼了二十三年的儿子,怎么抉择都是痛吧
  “别想那么多,到时候顺其自然吧。”容恒猜到秦惜所想,握紧她的手,含笑看着她,“不要去操心没有发生的事情。”
  秦惜点点头,低低的“嗯”了一声。
  她以前从哥哥口中听到的容恒意气风发,是个十分有能力的男人,他隐匿了自己五年,秦惜不信他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可是他还是选择隐忍,这中间何尝没有沈氏的原因
  马车轱辘着前行,大雪已经停了下来,常言说下雪不冷化雪冷,今儿个就比昨天要冷的多。
  一行人到净慈寺的山下的时候,秦惜远远的就看到楚容和苏荣景已经等在了山下。
  秦惜的目光第一个落在苏荣景的身上,兴许是今天天气冷了,他穿的比昨天厚些,仍旧是一身青衣,衣服的领口袖口和襟口都滚了兔毛,又披上了一件暗青色的大裘,看上去比昨天单薄的样子好了许多。
  瞧见秦惜看过来,苏荣景远远对她露出暖暖的一笑。
  虽然依旧隔着面具,但是秦惜再一次看到哥哥心中还是难忍的激动,刚欲上前却被身边的容恒拉住了手腕。
  他的力道那样的坚定,秦惜宛若一盆冷水浇下来。立马冷静下来,楚容作为大景朝的太子,他所有的动作必然都被人监视了起来,她这样不管不顾的冲过去恐怕要惹人怀疑的。
  楚容瞧见秦惜的时候一双清润的眸子微微一闪,他脚步一动刚要上前,一道身影却比他更快的挡在了他的面前。
  楚容皱眉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韩子玉,再看看秦惜身后背着包袱的秋意,眸子微微一闪,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来。
  “韩子玉,你来做什么”
  “本小侯高兴,你管得着”韩子玉晃悠着手里的折扇,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把楚容给打量了一遍,好半晌才嘟囔道,“不就是皮相好一点吗,本小侯一点也不比你差”
  “永碌候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英武不凡,不必妄自菲薄。”楚容眼角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冲秋意招招手,“可惜却不得佳人欢心,丫头,过来”
  秋意红着眼眶看着楚容,乖巧的走到他身边。
  韩子玉顿时气的肺都要炸了,怒瞪秋意,“你这臭丫头怎么这么不知道好歹啊”
  “韩子玉,我都说了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对对对,是我多管闲事儿,是我咸吃萝卜淡操心,行了没”韩子玉气的一脚把足下的雪踢飞出去。他怒视秋意,长袖一甩,冷哼着走到秦惜和容恒身边,“本小侯不管你了,行不你以后爱咋咋地,和本小侯一点关系都没有呵呵,你就当本小侯是狗拿耗子,今后你的事儿跟本小侯半点关系都没有了”
  秋意眼圈又是一红,背着包袱抿着唇站在楚容身后,没再出声。
  楚容皱眉瞧了韩子玉一眼,伸手拦住秋意的肩膀,感觉到她身上透着一股子寒气,顺手就脱下身上雪白的大裘披到她身上。
  低下头温柔的看着她的包袱,“东西就这么点儿吗,还有没有别的要收拾的”
  秋意心中微暖,对他摇摇头,“没有了。”
  “那等会儿和秦惜告别了之后就随我回驿站,可以吗”楚容征求她的意见。
  秋意看了秦惜一眼,看到她对她含笑点头,不由得对楚容点点头,“好”
  两行人打了招呼就上了山,山路不好走,再加上又有积雪,地面特别滑,所以就更不好走了。大多数人都留在了山下,走的最艰难的反而是秦惜几人。
  韩子玉一手抓住容恒,他毕竟是个大男人,又不好随手去扶秦惜,因此就让容恒抓住秦惜。
  楚容带着秋意,几人并排往前走,唯独苏荣景落后两个阶梯,不急不缓的前行着。
  秦惜脚下一滑,身子顿时往后倾斜。
  容恒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而身后的苏荣景也在第一时间托住她的腰身。
  “没事吧”苏荣景下意识的道,“走路看着脚下,别那么不小心。”
  秦惜眼眶微红,以前小时候哥哥也是这样教训她,那时候觉得委屈,现在却只感觉到满满的温暖。
  好不容易到了净慈寺,看到了净心师太。楚容先和净心师太道谢,谢她上次的救命之恩,谢完了之后就把时间留给苏荣景和秦惜,他和秋意则是坐在了外室的禅房中。韩子玉看了两人和苏荣景一眼,什么也没问,掀起长袍就坐在了楚容的对面。容恒也没有跟着凑热闹,有些东西他能帮着一起承担,但是有些东西却不行。
  苏家的事情,这世界上唯独只有苏荣景和她有同样的痛。也只有他们彼此能舔舐对方的伤口。
  容恒托着下巴坐在韩子玉身边,眼睛却一直瞄着秦惜和苏荣景所在的内室。而韩子玉看到楚容手臂紧紧的搭在秋意的肩头,他眉头一皱,别开了眼睛。
  “韩子玉,我媳妇不会被他拐跑吧”容恒指着屋里,小声的问韩子玉。
  韩子玉没好气,“那可说不定”
  “那我怎么办”
  “再娶呗。”韩子玉瞧着秋意,意有所指的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花这大远朝的美人儿多了去了,你对谁上心不行,非对一个那么能轻易拐跑的人上心要怪就怪你眼睛瞎呗,怨的了谁”
  秋意垂着眼,根本不知道韩子玉指的人是谁,楚容却看的分明,他淡淡一笑,“能轻易拐走可不是女儿家的错,既然能轻易拐走肯定是日子过的不如意,或者有谁让人伤心了,要不然怎么可能轻易的走”
  韩子玉一噎,若有所思的看了秋意一眼,没说话了。
  此时的室内。
  净心师太从柜子中拿出上次秦惜交给她的包袱,重新递给了秦惜,她深深的看了苏荣景一眼。苏荣景抿着唇,缓缓的摘掉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他残破的半张脸。
  秦惜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苏荣景脸上狰狞的的伤疤,伸手抚上他的脸,“这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的哥哥英俊潇洒,他的哥哥清隽不凡,她还记得他笑的时候白皙的脸上会带着打趣的意味。可现在他高高的颚骨上整个右脸都布满了刀痕,纵横交错着,那伤口已经结了痂,犹带着血痕的伤口,足足十几道的刀痕,完全毁了他的脸
  她以为哥哥戴着面具只是因为要回大远,害怕被人认出来,所以才出此下策,她完全没有想过他的脸是真的出了问题。
  苏荣景按住秦惜的手,对她摇摇头,“没事的,一张脸罢了。”
  却也因为脱了面具,脸部的轮廓都已经清晰可见,苏荣景知道,既然秦惜把爹娘和瑜儿的骨灰放在了净心师太这里,必然是对她极为信任的。只要是妹妹信任的人,他也会付诸同样的信任,更何况他也记得净心师太和娘交情极好。
  “荣荣景”净心师太瞪大了眼睛。
  “师太,是我”
  净心师太震动的看着他许久,看着他残破的脸,看着他不复记忆中活宝似的上蹿下跳的身影,不由得红了眼眶。
  她拍拍苏荣景的胳膊,“活着就好,活着就好索性苏家还留下你这根独苗,你爹娘若是泉下有知,也该欣慰了。”说着她郑重的把骨灰交给苏荣景,苏荣景对她点点头,“多谢师太。”
  “别谢我,要谢就谢秦小姐吧,不,现在该称呼侯夫人了。”净心师太看着秦惜,“侯夫人冒死才抢下你爹娘和你夫人的骨灰,可惜瑾儿的尸身却埋在了赵家”净心师太摇摇头,她提这个做什么,无端端的让孩子心里难受。她把骨灰交给苏荣景,“他们久久不能入土为安,心中必然是牵挂着你的,你亲手把他们埋葬了吧,这样他们死也瞑目了。”
  苏荣景接过两个骨灰罐,东西不重,可落在他的手里,他却觉得犹如一座山一般重重的压在他的胸口。没能给爹娘还有瑜儿亲自敛尸,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痛,他午夜梦回他们的尸身都被扔到了乱葬岗,被野狗野兽们吞食那样的画面他连想都不敢再想下去。可索性,他们还在
  兄妹二人告别了净心师太,就在苏荣景掀了帘子要踏出房门的时候,净心师太忽然语重心长的道,“荣景,你是你们爹娘最后的希望,做事务必三思后行,不要冲动”
  苏荣景戴上面具,抿紧嘴唇,一言不发的踏出了房间,留下身后的净心师太重重的叹息。
  苏荣景紧紧的抱着怀中的骨灰盒,众人看到他怀里的东西,除了秋意,都沉默了下来。
  韩子玉昨天帮秦惜和容恒从皇宫中赶车,他们两个的声音虽然低,可足以让他知道有些事情的真相了。他收拢起折扇,看着苏荣景怀里的骨灰罐,看向他们兄妹二人,“你们决定怎么办”
  “让爹娘入土为安。”苏荣景道。
  秦惜也点点头,她也赞同。她之所以没有把爹娘和嫂嫂埋葬,为的就是等哥哥回来,她和哥哥一起动手,她相信,爹娘看到她和哥哥好好的,一定会欣慰的。
  “葬在哪里”楚容询问。
  秦惜和苏荣景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山顶”
  秋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聪明的没有多问。
  一行人施展轻功飘上山顶,韩子玉带着容恒,苏荣景带着秦惜,楚容带着秋意。
  秦惜窝在苏荣景的怀里,他体贴的用大裘为她挡住所有的寒风,哥哥的怀抱和以前一样,也不一样。
  同样的宽厚温暖,却比从前多了一分坚硬。
  山风凛冽,众人却也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山顶。
  兄妹两人从小经常爬到山顶看日升日落,两人知道山顶的最上方有一处空地。
  苏荣景把秦惜放在地上,兄妹两个选了一棵青松下面的地方,开始挖掘。
  他用长剑,用手,跪在雪地中,一点一点的挖掘着。地表坚硬冰冷,不多时他的手就一片通红,指甲处也裂出了缝隙,点点血渍从指缝间落下。秦惜红着眼睛,心疼的握住他的手。
  “这样不行。”
  “这是我唯一能为爹娘和瑜儿做的事情。”苏荣景第一次没有依秦惜,依旧顽固的挖着。秦惜咬住嘴唇,沉默的跪在地上,动手跟他一起挖。
  “媳妇,我陪你”
  容恒也加入了进来。
  韩子玉见此皱紧了眉头,他脚步刚动,秦惜就喝止了他,“韩子玉,这是我们一家人的事情,你别管了。”
  一家人
  容恒动作微微一顿。苏荣景的动作也是一顿,他平静如死水的目光终于泛起了一点点的涟漪,沉默的看了容恒许久,继续手上的动作。
  韩子玉脚步一顿,目光沉沉的看着他们,终究是抬起脚步,走远了。
  楚容带着秋意也走远了,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守在这里,不让任何人有靠近的机会。
  足足挖了一个时辰,三人才挖出了两个巨大的坑
  三人都已经是满手的鲜血,苏荣景小心翼翼的把两个骨灰罐放到两个坑里,又沉默的跪在那里,把方才扒出来的土一点点的推进坑里。
  爹娘,我发誓,今生不为你们报仇,我誓不为人
  爹娘,你们放心,从今以后我一定守护好妹妹,不让她再受伤害
  填平一个坑,堆成坟苏荣景又开始填另外一个,这一次,他的动作缓慢了许多,每推一把土,他脑海中便出现他和妻子的点点滴滴。从相识到相知到相恋,以至于到婚后的日子,他们每一刻都是甜的像蜜,也正是因为太过甜蜜,此时回想起来心里的伤痛才更甚。
  他的瑜儿还有三个月就要生产。
  瑜儿受了那么多苦,从最开始身子的不适到慢慢的对孩子的期待,他听过孩子第一次胎动的声音,他和瑜儿一起期待一起幻想过孩子出生之后的性别和长相。
  他还记得她满身的血,那血仿佛无止无境,浸透了她所有的衣裳,可她还是倔强的,沉默的,抱住了赵淳
  只为了争取那么一点点的时间让他逃命
  瑜儿瑜儿,我对不起你,这辈子你嫁给我是我最大的幸福,但是却是你最大的不幸。
  瑜儿你等我,等我把爹娘的仇都报了,等我看到瑾儿幸福了,我就来陪你和孩子。
  如果有来生但愿你再也不要遇见我
  几人沉默的堆起了坟,苏荣景从山壁上劈下两块石头,重重的扎在坟后,权当成简易的墓碑。
  兄妹两人都没有在墓碑上题字的意思,弄好了墓碑,兄妹二人沉默的跪在坟墓前,容恒也跟着跪了下来。
  “爹娘,原谅孩儿暂时不能给你们题字,等孩儿给你们洗清冤屈,还你们清白到时候孩儿一定要让那狗皇帝下诏书亲自给你们道歉”苏荣景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秦惜瞧着简易的墓碑,心中一片酸涩,她咬着嘴唇,沉声道,“爹娘,你们放心,从今往后,我和哥哥一定会相依为命,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会相亲相爱,你们不用为我们担心。嫂嫂,你放心吧,以后哥哥我来照顾,你一向对我最是放心的,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容恒也沉默的磕了三个头。
  等祭拜完,容恒看向秦惜,“媳妇,你先旁边待一会儿,我和大哥有几句话要说。”
  苏荣景诧异的看了容恒一眼,见他眸子清明,面色刚毅,哪里还有方才半点痴傻的样子。他眸子极快的闪过一丝了然,对秦惜挥挥手,“瑾儿,我也有话要和容恒说,你先找楚容和秋意说会儿话。”
  秦惜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两个男人一起目光坚定的看着她,坚决不让她插话,秦惜叹口气,退后一步离开了。
  只剩下两个人,有些话就方便说开了。
  苏荣景目光复杂的看着容恒,率先开了口,“说实话,我没想到瑾儿最后嫁给你了如果是五年前,我一定双手双脚的赞同这门婚事,可现在”他摇摇头没有表态。
  山风凄厉,寒风呜咽。
  容恒于猎猎的寒风中身形不动,那种沉稳有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的稳重。他的长发长袍被寒风吹的鼓起来,目光却依旧平静。
  他静静的看着苏荣景,轻声开口,“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但是我在这里跟你保证,你担心的事情一件都不会发生”
  “瑾儿是个倔强的姑娘,认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今天她当着爹娘,我还有瑜儿的面承认了你是一家人,那就是真真正正把你当成了夫君来对待的,这大半年来我不在她的身边,甚至都不知道她还活着,这段时间你们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但是既然你是瑾儿选择的人,不管你为什么装疯卖傻,也不管你的故事有多么的复杂,我也愿意给你一个照顾她的机会。”苏荣景目光沉痛的看着两座墓碑,痛声道,“虽然她不说,但是我也知道他这大半年过的不好,她以前不是这样的,笑的时候很张扬,很鲜活,很容易感染人,可现在她就算是笑也是压抑的。”
  苏荣景的话被猎猎的寒风吹的很是零散,可还是一字一字的飘到了容恒的耳中。
  “瑾儿真正认定的人并不多,但是只要是她在意的人,她眼睛里就掺不得半点沙子,这一点我相信你也该明白。”
  容恒苦笑,他已经深刻的认识到这一点了。
  苏荣景转头目光死死的落在容恒的身上,“我在大远留不了几天,她却非要留在大远查是谁害死了爹娘,我离的远有些事情没办法,希望你能多照顾她,危险的事情让她离的远远的,她一个女儿家,那些血腥和黑暗交给男人就好,我不希望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容恒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
  “还有,你小心楚容”
  容恒蓦然抬眸,目光中似有冷芒闪过。
  “楚容这个人对下属很好,对朋友也很好,但是对敌人却半点情面都不会讲的。”苏荣景道,“先前是你的人阻止了我们来大远的脚步吧”看到容恒点头,苏荣景又道,“你阻止的是对的,楚容本来就是奔着抢亲来的。只是起初我不知道秦惜就是瑾儿,所以任由他为所欲为,但是现在既然瑾儿心仪的人是你,我希望你能警惕他一点他这个人,只要是他认定了且下定了决心的事情绝对不容有变,瞧着是个温润讲理的,但是骨子里比谁都硬更何况这一次吃了你这么一个哑巴亏”
  “我知道”他一直都没有小瞧过楚容。
  苏荣景看他回答的迅速,不由得皱起眉头,“他对瑾儿的心思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上一次他从大远回到大景之后就让人彻查了秦惜的身份和身世,每次提到她的时候都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以我这大半年对他的了解,恐怕是真的对瑾儿上了心”
  “我知道。”容恒头疼,他的媳妇就是那么吸引人,让他有时候都恨不得把她给藏起来,容恒叹口气,分析起来,“现如今大景朝的局势并不乐观,要不然以大景朝皇帝的野心,怎么可能停止对大远朝的进攻如今大景正是争夺皇位的关键时刻,楚容就是有心也不可能在这个关头生出任何的心思,现如今他如何稳稳的坐上大景朝的皇位才是最当紧的事情”容恒微微一笑,眼神却是冷的,“大景朝那几个皇子可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苏荣景诧异的看他一眼,同时也放了心。既然容恒这样了解大景朝的局势,那就是花了心思在里面的,他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了。
  反倒是容恒对苏荣景的处境有些担忧,“你就打算这样跟着楚容了吗”
  “大远朝没有我的立足之地。”苏荣景冷笑,“延昌帝若是知道我还活着,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岂会容得了他既然让歹人杀了我爹娘,就不会不懂得野火烧不尽的道理,必然会除之而后快既然如此,我留在大远作甚大景虽然远了些,可相对来说是自由的,起码有查真相的时间和精力而且楚容是个非常爱才之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该给我的权限都给了。”
  容恒思索片刻,从怀中掏出那个小小的竹哨,看到苏荣景诧异的眼神,他淡淡解释道,“这五年来我手底下有一些奇能异士,各方面的奇才都有,你若是需要他们帮忙就用内力吹这哨子,到时候他们会听你的吩咐。”
  苏荣景沉默了半晌,紧紧的盯住那竹哨。
  如果他拿了这哨子,自然能给他带来诸多的便利,可是他终究还是摇摇头。
  “东西你留着吧,你既然隐藏了五年才组织了势力就应该用在刀刃上,而且我现在是给楚容效力,认真说起来你们不管是立场还是感情方面都是敌对的。我若是拿了这东西,就是拿着你的势力给楚容大开方便之门而且若是被楚容发现了,他必然会曝光你如今的情况,到时候你的处境就危险了。”
  眼看容恒还要说话,苏荣景摇摇头,走到容恒身边,“你以前是我最敬佩的人,总觉得你无所不能。现在我把我最珍贵的宝贝交给你保管,你要用你的力量好好的保护她,不要让她受伤。”
  “那是自然”
  两人都是极其关心秦惜的人,因此虽然不算了解彼此,但是只这么一条就足以让他们靠近彼此。
  另一边。
  秦惜走远了,走到楚容和秋意身边。楚容瞧见她眸子微微一闪,拍拍秋意的肩头,“秋意,我和秦惜有两句话要说。”秋意点点头,退了开区。
  等秋意走远了,楚容才把眸子转到秦惜的身上,看到她通红的眸子,淡淡的道,“节哀顺变”
  秦惜无可无不可的扯扯嘴唇。
  只有没有和至亲之人天人永隔的人才能轻描淡写的说出这样的话。
  显然,楚容也知道自己这安慰太不够了,可他却想不到更好的词了,他想起上次的事情,跟他道谢,“还没有谢谢你对我的救命之恩。”
  “不”秦惜摇摇头,郑重的看着他,“应该是我谢你才对,如果不是你,兴许我和哥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楚容嘴角一勾,深深的看她,“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回大景”
  “回”秦惜默默的把这个字在唇间呢喃了几遍,她也算是经历过许多事情的女子,看到楚容深情款款的眼神,再联想到他上次托道虚师傅捎给她的“等我”两个大字,他再猜不到楚容的心思就是白活两世了。她负手而立,远眺着远处的京城,目光悠远的道,“你是大景的人,用回这个字自然是无可厚非,可是我和哥哥不同,虽然哥哥现在憎恨大远,可是这里才是他的家,爹娘嫂嫂和我都在这里,等爹娘的冤案查清了之后,等大远还给爹娘清白之后,他总有一天还是要回来的。而我我的家在这里,我的夫君也在这里,大远朝就是我和哥哥的根,我们扎根在这里,就算是死也是落叶归根,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去别的地方。”
  楚容收了面上的笑意,定定的看着秦惜。
  今天的她穿了一身洁白的素色长裙,外面罩着一件白色的大裘,大裘有滚这兔毛的帽子,帽子如今盖在她的脸上,显的她的小脸越发的只有巴掌大小。
  此时的她其实是有些狼狈的,山风很大,那响声几乎盖过了人说话的声音,她的脸冻的有些发红,有些许调皮的发丝被风从帽子里吹出来,肆意飞扬。
  因为方才跪着又是挖土又是堆土,她一双莹白的手已经冻的通红,还满满的都是污垢,洁白的裙子上也沾满了湿泥,绣鞋上亦然踩了许许多多的泥巴。
  他总共见了她三次,第一次在山洞里拖着狼狈受伤的腿,第二次在御花园不顾形象的和苏荣景抱头痛哭,还有就是今天,好像每次看到她,她的情况都很狼狈。
  可是楚容目光落在她的眼睛上,不管是什么时候她一双蒙蒙雾气的水眸中总带着一股子刚硬的毅力和倔强的智慧,在最狼狈绝望的时候也从不会露出屈服的姿态。
  也许也就是她的眼神让他在第一次在山洞里见到她的时候,没有对她痛下杀手
  瞧着柔弱,实则坚强,更难得的是聪慧还有身上的一股子拼劲儿
  这样的女子如何不让人动心,如何不让人痛心
  痛心她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嫁给容恒了
  容恒以前是他极为佩服的一个人,可现在他保持沉默。
  楚容退后一步呵呵一笑,清润的面色藏在一棵大树的阴影下让人看不真切。
  这辈子不可能去别的地方
  谁说的准呢
  ------题外话------
  明天哥哥和楚容就走了,就可以安心虐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