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身陷危机
这期间,苏辙跟队友破获了一起重大要案,受到嘉奖,得到领导赏识,据他自己说是“前途不可限量,警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大熊跟小静分手了,因为小静的初恋浪子回头,于是他这个靠谱的经济适用男被超级不靠谱的混混给PK出局了,遂得出结论,女人都是二五眼。
小天已完全适应大学生活。事实上他的节奏更快,应付功课之余,每天起早贪黑,做各种兼职。白露隐约觉得,他受到了某方面的冲击。这也怪不得他,他是大学生,周围同学来自各阶层,有小康家庭的,也有父母是高官或大款的。
而且,经济压力一直在他们身边阴魂不散。
半个月前接到家里电话,母亲雨天出门摔了一跤,小腿骨折,住院吃药花了小两千,而且父亲还一直没断药,那些疗效好的进口药是笔不小支出。白露给家里寄钱的时候,小天拿出刚领到手的一千块,她接过时心里不是滋味。小天却一脸淡然道,这是他该做的,他已成年,而且是家里唯一健壮的男子汉。
白露这一次除了动容,还有种隐隐的担心。小天太懂事,也聪明,而且敏感,她担心对金钱的如此急需和热衷会影响他的学业。
然而事态也正悄然地朝她担心的方向发展。
一个月后,也就是国庆节期间,她接到一个电话,小天同学打来的,迟疑而沉重地说:“白露姐,小天出事了。”
白露脑袋哄的一声,好半天才恢复镇定,听对方说起整件事的经过。
原来小天有个大二学长颇有经济头脑,小天他们都很崇拜他,于是被他纳入麾下。最近学长又找了个给食堂等公共场所安装电子广告屏的活儿,小天他们就到各个高校去拉生意。不知怎么就跟社会上一伙做同样差事的人发生冲突,当时只是争吵几句,没想到对方居然在他们回校途中埋伏。小天他们三个,对上七八个,都是年轻人血气方刚,出于自卫和不忿,就动上手了。混乱之中,小天失手伤了对方其中一个,伤势不轻,立即送到医院,经检查说是伤到脑组织,人昏迷着,医生说醒了也得留后遗症,严重点可能终生瘫痪。
小天几个都吓懵了,对方声称要告上法庭,要想私了就得赔偿伤者医药费以及今后生活费,张口就要二十万。
白露太阳穴疼得激灵一下,二十万,又是个天文数字。
据小天同学说,小天现在被他们扣着,放他和另一个同学出来筹钱,可现在正放假学校没几个人不说,都是学生谁都没几个钱,借了一圈才凑到两千多块。而对方只给了一周时间。另一个同学不堪压力借故躲回家去。
白露说,可不可以找学校帮忙出面协调,或者报警,这事儿不能就凭他们一面之词。小天同学忙说不行,学校纪律超严,打架一律开除,而且,那伙人,好像是道上的,他们说了,要是报警的话,就要割掉小天的手指头。
白露听得心惊,强自镇定下来说,带我去见见他们。
当天下午,在医院对面的快餐店,白露见到了小天同学口中的那伙人。
其实也只来了三个。
她和小天同学两个,人数相差不多,但气势却不是一个段位的。不是吃饭的时间,店里没有客人,也许是被这三人的煞气给吓跑了,几个服wù
员都躲在橱窗后面不出来。
为首的那个男人三十出头,略瘦,短发,跟他那两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手下形成极大反差,但是一双眼精明世故,带着异于常人的狠劲儿。
白露暗自舒了口气,坐下后开门见山,“我要见我弟弟。”
男人笑了,“放心,令弟在我们那好好伺候着呢,要见他可以,把钱带来,我立马放人,一根头发丝儿都不少。”
白露退而求其次,“我能听听他声音吗?不然怎么知dào
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男人一摆手,手下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递给白露,她接过,“喂”了一声,那边立即听出,“姐?”
她压下哽咽,“是我,小天,你怎么样?”
小天声音有点哑,“姐,对不起,我闯祸了。”
“先别说这个,我问你,人真是你打伤的吗?”白露说这话时看向那个男人,那人摊摊手,听筒里沉默了一下,小天有些懊恼的说:“当时我只是为了自保,顺手抄起一块砖头,没想到……”
白露眼睛一闭,看来这是逃不过了。那边小天还在说:“姐,你千万别答yīng
他们,大不了少根手指头,我又没杀人,他们还能让我偿命不成?”
挂了电话,白露略一沉吟后,开始谈判:“二十万不是小数目,我们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根本拿不出来。”
男人一咧嘴笑了:“白小姐,咱今天就敞开天窗说亮话,您可别以为我们这是敲诈。不说别的,就这重症监护室,我兄弟在那住了三天了,一天多少钱知dào
不?看你们是穷学生,不然这事儿没个十万解决不了。”
白露来之前,跟小天同学去了医院,的确看到那个人躺在ICU病房,脸上扣着氧气罩。她还特意见了主治医生,说法跟他们大致相同。
她呼了一口气,自嘲地笑了一下,“那也不能强人所难吧,有句话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我弟弟就随你们处置,要杀要剐随便。”
她说出这话时,明显感觉到旁边小天同学身体一震,不敢置信的看向她。
那三人离开后,白露陷在座椅里久久不能动弹。直到小天同学担忧地叫了声,“白露姐?”她才恍惚地抬头,眼里尽是红丝。
男孩把一杯插着吸管的热豆浆递到她面前,“要不喝点这个?”
白露机械地接过,愣怔了一下才哑着声说:“谢谢”,然后吸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顺着食道流入胃部,似乎也温暖了一下她疲惫冷却的心。
她低头默默地吸着豆浆,小天同学懊悔地说,“对不起。”
他很快又燃起希望,“这回少了十万,我们就好想办法了,我看看能不能跟家里要点……”
不知是这一行也实行砍价,还是她那句“狠话”起了作用,对方将二十万打了个对折,期限不变,五天后,一手交钱,一手换人。可是她心里清楚,十万和二十万,对她来说并没什么本质差别。
走出快餐店,白露婉谢了杨闯送她回去的提议,她还挺得住,知dào
住处的方向,也知dào
该坐几路车。小时候就常听奶奶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躲不过,就要迎头赶上去。
可她还是感觉到累,刚才强撑着的一股气随着对手和盟友的离去,就消失殆尽了。她累,而且孤单,想找个人说说话。低头找出手机,刚按了一下就发出一声提示音,然后就黑屏了。
没电的真是时候。
她一抬头,正前方有间电话亭。
投完硬币,拨号的时候白露却又迟疑,然后想起那句时常回响在耳旁的话,“女孩子离家在外不容易,遇上什么麻烦可以打我电话。”她一咬牙,按下一串烂熟于心的数字。
电话响了几声终于通了,却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平静的问:“哪位?”
白露惊讶了一瞬,问:“这是苏辙的手机吗?”
“对啊,你是谁?”
“我,是他的一个朋友。”
“哦,他在洗澡,要不你等会儿再打来吧。”女人轻描淡写的说。
“不,不用了。”
电话已经挂断,白露仿佛还能听到自己空洞的声音,在狭小的电话亭里无力回荡着。她站在那发了会儿呆,然后转身走出去。
并没有太强烈的反应,只是对自己说了句,白露,你真傻。
夕阳西下,映得水面粼粼波光都是金黄色,这个城市真的很美。
白露走在大桥上,旁边的车行道上车流如织,身边也偶尔有行人经过,步履匆匆。如果是平时这个时间,她也会很忙,要么在超市忙着理货,要么挤在公交车上盼着早点到家。
可今天,她却像个闲人。
忽听下方噗通一声,她趴在护栏上往下看,是一条鱼在水里翻腾。水面澄清,能看到那条鱼半尺来长,金黄色的,尾巴灵活的摆动,无忧无虑,真让人羡慕。
视线收回来时忽然顿住,落在贴在栏杆上的巴掌大的一张纸上。这种小广告以前也见过,都是一笑了之。这一次她却一字不落地通读了一遍。
“某酒店招聘男女公关,要求年龄20-30,形象气质佳……”最后一行字掷地有声,“月薪3-5万,奖金另算。”等她回过神,手已经掀起一个角,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她吓了一跳,赶紧收回手。
可是刚才那个男人最后的一句话却在耳边响起:“说句不中听的,现在这社会,男人出去可能不好赚钱,这女人嘛……”男人说话时眼神在她脸上打转,不言自明,“那点钱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这就是“命”吧?白露心里升起这个疑问。
要做一个决定有多难?
也许只是一念之间,也许需yào
天时地利人和。这两种她都占全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白露站在某酒店富丽堂皇的大堂,心中忐忑而决绝,她是来“面试”的。
由人引路到楼上某间办公室,一个长得好kàn
又不失干练的女人坐在办公桌后,从下至上打量她一遍,抬手示意她坐,开口第一句:“是处/女吗?”
白露点头。
女人简短自我介shào
,这里什么什么部门的主管,然后又介shào
了一下公关人员的要求和待遇,最后刷刷写了张单子递过来,先去做一个全身体检,拿到结果来找她,先签合同,包装一下才能上岗。
白露接过,然后提出,“我有一个条件,要先预支十万。”
女人愣了一下笑了,“来这的人都是缺钱,这个,也不是不行,”她目光在白露脸上打了个转,“就看你值不值了。”
三天后,白露第三次出现在酒店。
昨天已经拿到体检结果,然后被安排到美容院做了个全方位的改造,护肤,护发,修眉,修指甲,连最私密的部位也没落下,力求完美而又不失自然。躺在按摩床上任人摆布时,她无力的想,如果自己再傻一点就好了,就不会有羞耻心,不会难过的想流泪了。
而此时,坐在化妆间里被人在脸上任意涂抹时,她已经有了些身为一件商品该有的觉悟,此时的自己,跟超市货架上那些洗发水卫生纸没什么差别,都是给人用的。可是当化妆师示意她看向镜子时,还是深深吃了一惊。
镜子里的那张脸,明明是自己,又不像自己,眉眼比平时更清晰生动,皮肤晶莹剔透,但却看不出一丝雕琢的痕迹,原来自己也可以这么美,可惜,这美丽只是一种包装,让自己能卖出更好的价钱。
化妆师在一旁欣赏着自己的作品,点评道,你很适合化妆,底子好,可塑性强,今天走的是清纯风,以后可以尝试其他路线。
白露心里苦笑,以后……
在休息室枯坐了许久,时间一到,有人将一张房卡递给白露。
走在铺着地毯的走廊里,高跟鞋发出微不可闻的闷响,无形中生出一丝压抑,头顶是一排排璀璨的小灯,明亮的刺眼,让人无处遁形。终于走到约定的房间门口,白露抬头,1808。
忽然就想起了徐丽,如果她知dào
自己此刻要做什么,会不会世故的吐出一个烟圈,然后露出早知如此的笑?或者轻声问一句,你的原则呢?
白露赶紧打住,原则这个词,早就离她而去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可开门时手还是一抖掉了房卡,经过的服wù
生看过来,眼神似是了然,让她无地自容,开了门匆忙闪身进去。
里面宽阔奢华,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华丽的地毯延伸到整个房间,有一种现代化与宫廷风的完美结合。然后看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男人,一身黑色,挺拔孤傲,只一个背影就给人强烈的冲击感,让本就忐忑至极的白露不由得萌生了退意。
待到那人转过身,白露如遭雷击,回过神后就要夺路而逃,可是说什么都拧不开门把手,她疑惑的回头,只见那人手里举着一支遥控器,他把门锁上了?!
她慌了,真的慌了,怎么会是他?为什么会这样?
此刻这异常奢华的房间俨然一只巨大的牢笼,空气密集的从四方压迫过来,让她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慌神间男人已朝她走来,风平浪静地问:“跑什么?”
白露不说话,他挑眉:“不满yì
我这个客人?”
“客人”二字敲击在白露耳膜上,如同重击在心头,她还是发不出声,心中却无限悲哀,这简直是自取其辱。
男人凝视了她几秒,淡淡吐出两个字,“不错。”
不知何意。
接着他抬起手,指尖碰触到白露的脸颊时,她本能的往旁边一躲,可他的手指还是碰到她,沿着光洁的肌肤一路向下。
白露受不了这种凌迟般的煎熬,终于开了口,“程……”又顿住,她不知dào
他名字。
“嗯?”
“程先生,”她艰难地说:“让我走吧。”
程彧轻笑了一下,慢条斯理道:“我都不知dào
,现在小姐居然还有嫌弃客人的。那你又打算敲哪个门呢,隔壁?”
他的指尖停留在她锁骨处,摩挲着,感觉到她强行压抑下的颤抖,他问:“怕我?”
白露勇敢地迎向他的视线,像是宣bù
一项重大决定:“我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