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逆天的倒霉蛋

  梁桢下巴上的绳儿不拴着了之后,抽空带关漠去挑车,“你们平时上哪儿不都有车吗,怎么上个班还得自己买?”
  “严禁公车私用。”关漠一边扫着两边的车型一边说。
  “啧,”梁桢往前凑了凑打量着他手摸的那款,“要不就买我那款吧,性能什么的都还不错,你开过感觉怎么样?”
  “可以,”关漠骑上去试了试,“色儿不喜欢,太绿了。”
  “回去自己喷个喜欢的色儿呗。”梁桢掏出手机对着一边扣头盔帽的关漠咔嚓了一张,“啧,帅。”
  关漠对着镜头咧了咧嘴,抬手将头盔面镜扯了下来,试了试感觉后点了点头,“花几万买辆车然后再花钱自己喷个色儿?我又不是有病!”
  正说着,出去接完电话的销售人员跑了进来,见关漠刚摆好架势下来,忙堆了一脸笑问,“川崎的车一直卖得很不错,这款是今年四月底刚上市的,反响特别好,可以试驾。”
  “有黑色吗?”关漠点了点头问。
  “有,”销售小哥说,“不过目前咱们市黑色断货了,只有从别的地方调。”
  “调货的话需要几天?”关漠问。
  “最快也得一个礼拜左右,”小哥说,“您确定要的话这边登记一下,再付点压金,车到了我们这边会通知您过来取。”
  关漠住的地方离中队有些远,自己开车倒还算方便,坐地铁就挺绕了,还得转线。
  付了压金出来后关漠心情颇为沉重,积蓄交完房子的尾款后现在又买了辆车,有点儿所剩无几了。
  爷爷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关漠刚整理好笔录。
  “回来都快一个月了吧,也不回来看看我。”爷爷不大高兴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还没来得及,”关漠说,“新工作新岗位还在适应呢,放假了就回来看您。”
  “正好,过两周回来差不多就可以摘莲蓬了,”爷爷听了这话挺高兴,“你大姨今年种不少呢,听说你回来了都下了令了,谁也不让摘。”
  关漠从小就喜欢吃莲子,特别是那种还长在莲蓬里的,摘了就往嘴里丢,又甜又脆。
  “行,”关漠说,“您可得替我看紧了,别让人给摘完了。”
  关漠在经过一个月的适应期后,差不多完全摸透了工作的性质和流程,所以今天一早接到事故电话的时候,他没让杨帆再陪同了,这种小事件一个人就能解决。
  其实杨帆在的话还会轻松不少,毕竟他打着老人的旗号要教新人很多东西借此来显摆自己多牛逼新人多无知。
  关漠一个人独来独往的惯了,以前在部队,除非集体或分组任务,他更喜欢单独作战。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如果他一开始知道这场事故的主责任人是条狗的话,他死也要把杨帆给拖来。
  他到达事故现场的时候交通还不算堵,那里正好是个三岔口,现场两辆小电瓶双双躺在地上,一辆奶牛色的,一辆粉红色的,两车中间有血迹。
  从龙头的方向来看,估计是对着眼儿撞上的。
  三岔路的中间有个圆形转盘,转盘里边种了棵据说叫‘千年老树’的树,一大堆大爷大妈们正坐在树下你争我夺的谈论这场意外事故。
  从现场倒地的车来看,明显是小奶牛想通过捷径直接过街而没有延着转盘转一圈儿,估计正好开过去跟转了半圈儿的另一辆小粉狭路相逢了。
  关漠对着现场拍了几张照片后扫向围观群众,“无关人事就别看热闹了,没听见后边儿的车喇叭都快摁劈音了么,都散了,当事人留下。”
  可能是关漠身上还保持着军人的某种特质,围观群众听话的退到了三四米外的人行过道上,继续围观。
  关漠叹了口气,扫了眼留下的三人,两男一女,女的手里还抱着条白色的博美,从外表来看这三人都没有明显的伤处,“地止的血是谁的?”关漠问。
  “我家皮球的。”一个声音从人行过道那边传过来,是个女人。
  关漠拿本子一画往上画着一边抬眼看向对面,“那皮球人呢?”
  “在呢,”声音落下几秒后,一个穿女人拉着条金毛朝他们走过来,一脸难过,“后腿折了。”
  皮球是条狗?
  关漠往本子上画的动作顿了顿,条件反射的往边上挪了半步,“说说情况。”
  据了解,跟关漠预测稍有偏差,小奶牛违约行驶没错,不过并非本意,而是在准备转弯的时候,从人行过道上突然冲过来一条狗,小奶牛的主人怕伤了狗,不得不放弃转弯,这才跟绕了大半圈儿的小粉撞上了。
  “这事儿可不赖我们啊,”小奶牛的主人说,“我是严格按照交通规则来的,树权儿上有监控您也可以看的,要不是这狗突然冲出来,我们也不至于会出这事故,责任肯定不在我们。”
  “那更不可能是我了,”小粉的主人说,“我都没搞清楚状况就倒地上了,车镜子也摔掉了一个,你们总得有个人要负责吧。”
  “要负责也不可能是我呀。”奶牛主人说。
  “你们都看我干嘛?”皮球狗主人瞪大了眼,“难道责任还在我呀?我可是走的人行道。”
  “要不是你的狗突然跑出来,我们也不可能直行,”跟奶牛主人一块儿的人说道,“你不负责谁负责呀,狗不就是你的么。”
  “是我的我也不能负这个责,”皮球狗主人一边喊一边指向小粉的主人,“我家皮球是看到他车篮儿里的博美才冲过去的,她自己也有责任。”
  几人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争吵起来,关漠听得头都大了,个个的话都很在理,他把手上的本子盒上,皱着眉扫了眼还吵个不停的几个人,“要不等你们吵够了咱再聊?”
  关漠跟着杨帆处理的事故大大小小也算不得少了,可这种奇葩事件还是头一回碰到,再加上他们所管辖的这片儿区,从二医院对面那儿的天桥划到这边儿,一水儿的小巷子和老居名区,伤亡极少,基本也就是这种口角纠纷。
  这种事故处理比那种直接上来就致人重伤或死亡的车祸事故更难办,小粉和小奶牛对他的裁决倒没什么异议,倒是只被口头警告了一下的皮球狗的主人不乐意了,“我家皮球腿都折了,还流了血,这不得赔偿啊?”
  关漠盯着她和地上半躺着的金毛,他对这种相当于居委会一们的工作完全不了解。
  那女人上前就拽了关漠的胳膊把他往前扯,“您看,我家皮球眼神儿都不清亮了,受伤这么严重,那腿都不能走了,还有背上的伤口……”
  关漠被她连拽了两下,在距离那金毛只有半米距离的时候金毛弓着脖子站了起来,关漠吓了一跳,以为这狗要上前,忙一把甩开了拽着他的手。
  那女人被他这一甩往后踉跄了两步,目露凶光,“警察怎么还打人啊?”
  关漠一听这话就火了,极力压制着自己烦闷的心情,冷声道:“注意你的措词。”
  常说狗能通人性,这话一点儿没说错,原本还拖着断腿艰难站起来的金毛明显感觉到主人的情绪,拖着伤挡了在主人面前,还冲关漠吠了两声。
  它这一吠不要紧,原本还呆在小粉旁边的小博美立马跟着凑起了热闹,还兴冲冲的跑了过来,可能是太过兴奋,跑过来的时候还踩了关漠一脚。
  关漠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他瞪着自己的鞋面,因为博美这不轻不重的一脚猛然升出些许无力感来。
  他刚被狗踩了!
  很结实的碰到了他!
  又要倒霉了!
  小粉的主人见状忙喝了声,小博美听话的退了回来,在关漠脚边蹲下了没再上前,但依然跟金毛互吠着,似乎乐此不疲。
  关漠头都要大了,他扭过头冲小粉的主人说,“能把你的狗弄回去吗?”
  看着小粉的主人将博美抱在了怀里关漠才缓了口气,气呼呼的掏出手机拨了杨帆的电话。
  不得不说,杨帆除了话多这一个毛病以外,在工作上还是挺一丝不苟的,关漠脑门儿都被犬吠声和博美那一脚弄得快疼出个包了的时候,杨帆终于处理好了相差事宜。
  “你这脾气得收敛收敛,”杨帆说,“咱们虽然是执法部门儿,威严一些也正常,但你别忘了咱还有个投诉电话挂门口招牌上呢,这东西影响可是巨大的。”
  “嗯。”关漠点了点头。
  “心累吧?”杨帆从车里拿了瓶水递给关漠,“当初给你安排在材料科你还不愿意,要我能调过去我肯定立马答应。”
  关漠接过水直接喝了大半瓶,他这会儿心里只装着一件事,不知道这回又是什么倒霉事儿。
  上回被九条碰了,梁桢的下巴掉了,这事儿估计跟他的倒霉体质关系不大,但接下来他交往了好几年的女朋友稀里糊涂被调了性别,虽然只是网恋,哪怕没有感情,但这种奇葩的倒霉事件还是被他给遇上了。
  上回被九条蹭了腿到魏田心一夜之间成了魏思诚大概一周多的时间,如果这种倒霉率没变的话,一个月之内他肯定还会遇到一件倒霉事儿。
  真操蛋。
  他这才回来一个月就开始接二连三的倒霉了。
  他烦躁的将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杨哥,我可能得请个长假……”
  长假也不是那么好请的,他以手伤为由跟中队的队长请了假,那队长跟爷爷早前就认识,听他情真意切的说完情况后还真就给批了。
  “之前就考虑到你的伤所以才叫你去材料科的,”刘队说,“我看你挺坚持也就没在意,这回可得好好治。”
  关漠倒了谢后直接回了家。
  关漠觉得挺神奇的,他不太喜欢干走后门儿这种勾当,但这次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最近一系列遭心的事儿让他实在是没法静下心来好好工作,他打算这一个月都不出门了,总不可能住的那栋楼给踏了吧?
  他掏出手机给梁桢发了条消息-
  倒霉到家了,请了一个月的假,空了给送点儿吃的吧-
  握草!
  关漠扫了眼信息将手机扣到桌上不打算理会,几秒后梁桢又发了一条过来-
  本命年吧,我去掉也倒霉得要死,要不,明儿给你买条红裤衩子避避邪?-
  滚
  关漠丢开手机起身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只觉一身轻松,心情也好了不少。
  心情一好最能明确体现的就是睡眠质量,关漠这一晚睡得出奇的沉,一晚上连个梦都没做过。
  早上是被一阵阵声响给吵醒的,关漠拧着眉听着屋里的响声,几秒后猛的睁开了眼。
  他家就他一个人,怎么可能有响动!
  入眼是一张橙蓝相间的沙发,颜色搭配略显清奇,沙发又长又宽,关漠一眼忘过去,感觉像几张拼接的小床。
  他对着沙发打了个哈欠,习惯性的抬手准备揉眼睛的时候猛的顿住了,他家里没有这种颜色的沙发,而且他家客厅较小,根本放不下这么大的沙发。
  而且,沙发怎么可能比他高了那么多!
  这一惊人的发现让他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准备掀开被子下床一探究竟的时候,伸到一半的手僵在了半空,眼角的余光扫到一抹白色的毛茸茸的东西。
  类似爪子的东西……
  他垂了垂眼,又抬了抬手,那个白色的毛茸茸的爪子一样的东西也随着他的动作动了动,他又左右摆了摆手,那东西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摆动着。
  反复几次后他呆愣当场,一个想法在他脑海里滋生出来,他忐忑的咽了咽口水,瞪着眼扫视了下四周。
  厨房里有说话声,听声音是个女人,客厅的桌上有香味传来,他咽了咽口水,从床上下来后回头望了一眼,这才看清他刚刚睡觉的床像极了一顶椭圆形的帽子,而他就睡在帽子中间。
  原本平常的特件在他看来变了好多,桌子变得异常的高,人声变得异常的大,他忐忑的在屋里乱转,终于在一间半掩着门扉的四面都是粉色墙壁的屋里看到了一面穿衣镜。
  在前往镜子前,他心里一直默念着一句话:不是真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肯定还在做梦,不然就是梦一直没醒……
  这种自我催眠在当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被彻底摧毁了。
  镜子里的倒影瞪着双乒乓球眼睛和一对尖尖的耳朵,可能因为耳朵尖而大的缘故,头跟身子比例看起来严重失衡,本就矮好的身躯看起来更喜剧了。
  头上有着白一块黑一块跟被人涂了鸦一样的类似胎记的斑点,和全身因愤怒和震惊而竖起的杂毛……
  他眨了眨眼,镜子里的倒影也跟着眨了眨,
  他又抬了抬手,以此往复好几次后,他忍不住发出一记撕心裂肺的大叫……
  不,应该说是犬吠。
  他变成了一只长着四条带毛小短腿和一对能把人给瞪死过去的大眼睛的吉娃娃!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