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 无聊又别扭的一对
“席总，别来无恙。”为首的男子伸手示好。
席煜城回握他，“顾书记正当年，气色倒比我这后辈还好。”
被称作书记的男子只是淡然一笑，“老了。”之后又拍拍席煜城的肩邀他入座。
书记？林玥以为，但凡书记市长的，大抵是一帮搜刮民脂民膏，吃得流油的肥头大耳之徒，眼前这位顾书记，可算得上极品中的翘楚，初看叫人惊艳，细察更耐人寻味，最是那双眼睛，深不见底，能吃人似的，林玥感到。
“这位小姐是？”对方话题一转，突然带到她，林玥不由一惊，一时忘了说话。
席煜城笑笑地揽了揽她的肩，“林玥，我的未婚妻。”他口吻煞是轻松地说。
林玥又是一愣，旁人别有意味的说，“原来冲冠一怒为红颜呐，”间或哈哈笑了几声，“席总真性情中人，性情中人呐！”
席煜城不露声色，只是端了茶送至唇边轻啜了口，没人接话，场面一时尴尬，林玥环顾四周，大抵是些商贾政客，各色人等皆有美女作陪，独独那位顾书记，坐怀虚空，林玥于是斗胆问道，“顾书记怎么不带女伴？”
此言一出，成功引得众人侧目，随即又按捺下去，似乎顾性男子不发话，谁也不敢妄言，过了许久，男子才终于说道，“内人身体不适。”
林玥想笑，这在座的十之八九已婚人士，恐怕带自家妻子作陪的，百里挑一已经是不错了，这顾书记若不是表面功夫做得极好，便是当世在其位打着灯笼也难找的爱妻男人了。
林玥状似诚心赞道，“顾书记这样以诚相待，尊夫人真是幸福。”
对方只礼貌颔了颔首，其间更有好事者接道，“恐怕不及林小姐好福分，林小姐可是价值席总亿万身家呐！”说完哈哈大笑起来，旁边那只妖精也嗲声嗲气地道，“哟，林小姐可是为我们女人争光呐，这千万亿万的，听着都吓人，席总真够大方的，说抛就抛。”
席煜城说，“见笑了，各位。”据林玥所察，在座的除了那位书记，或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尽都窃窃私笑，林玥也终于佩服某人，混过黑帮，后白手起家创了煜城，再之后入主席氏至如今濒临破产，不卑不亢，可谓忍功了得。
一餐饭吃完，正事儿没谈，冷嘲热讽倒听了不少，下了席人人似乎更无忌惮，全不避讳他们地大肆品论，“那草包在A市搞得满城风雨，还巴着到咱这地头分一杯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还拿自己当上司公司总裁，现在就一落水狗，谁也能踢他两脚。”
席煜城苦中带笑，“怎么样？现在后悔跟我了吧？”
“现在后悔，会不会太早？”林玥切了一声儿，“你是潜力股，他们没眼光，我有长期规划的，这你就不懂了吧？”
席煜城笑，“愿闻其详。”
林玥凑近他脸，仔细端详了两秒然后说，“好吧，看在你长得如此之帅的份儿上，我就透露一点内幕给你，”顿了顿，朝他勾了勾指头，席煜城很是受用地任她摆布，林玥于是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其实我知dào
能令自己朝夕之间一无所有的人必定有东山再起的魄力以及智慧，我现在姑且央着你，等哪天你一飞冲天，那我不也跟着就飞黄腾达了，怎么样，我聪明吧？”
席煜城揪揪她的颊，“好规划，有远见。”
林玥嘿嘿笑道，“过奖。”
这时候，一身型瘦削的男子似乎朝他们方向过来，林玥认得，他就是一直坐在顾姓书记旁边，不大多话的何助理。
“何祁冒昧了，两位可否借一步说话？”男子虽流露出笑意，却是一幅公事公办的严谨。
“当然。”席煜城挽着她欣然允诺。
何祁带领着，走不出十步，拐角处僻静且宽敞，灯光不特别好，过不多时，黑色奥迪的车窗缓缓降下，不期然窜出个玲珑的脑袋，“席总，我欠您一顿饭。”那女子语带几分俏皮。
席煜城朝里座的顾灏南颔了颔首，方才不疾不徐道，“顾小姐，久违了。”
前后约莫40分钟车程，林玥发觉他们的行程十分低调甚至是刻意隐晦的，最终吃饭的地方也不像之前金钻豪庭那样明目张胆显摆的地方，陶然居，穿行过大厅，一路有小桥流水的，不大倒显得雅致。
坐定后顾小北主动为二人倒茶，林玥说谢谢然后双手去接。
“林小姐第一次来S市么？”顾小北显得很自在随意地说。
林玥点头，席煜城故yì
摸摸她的头，“这丫头没见过世面，怕生，二位见笑了。”
顾小北笑着转向男子，“灏南，明天抽些时间我们也该尽尽地主之谊，带席总和林小姐四处走走。”
顾灏南说好，唇边不期然流露出笑意，“只是小小南很难缠。”
顾小北凑近他，自然亲昵道，“报gào
大南，小北已将小小南成功转移到外婆处。”
顾灏南捏捏她耳朵，“干得不错。”
林玥突然很不自在地灌了口水，她感到这场面有些恶俗的诡异，活像是两对儿肉麻情侣四人约会，然后在有意无意地互相攀比，谁比谁更恩爱，对方倒似全不介怀地端了酒，“两年前的A市音乐会，承蒙赞助。”
席煜城回敬她，“顾小姐言重了，小恩小惠不足挂齿，只是想不到那次之前，顾书记和顾小姐原是旧识，那之后又结成夫妻。”
林玥有些不解，“那顾书记刚刚说顾夫人身体不适？”
顾灏南脸色倏忽变了下，顾小北在桌下握了握他的手，“我们没怎么公开的，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席煜城说，“看得出现阶段二位状态很好，那不正是我们所追求的。”
那之后四人皆沉默用餐，饭局接近尾声的时候，才终于进入正题。
“关于华海的工程我想全权交由席总负责。”一笔稳赚不赔转手便赢利亿记的买卖倒被他说成似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儿。
“承蒙厚爱，”之前只是电话接洽过几次，他也做好了艰苦磨合最终无果的最坏打算，显然没料到这般不费力qì
便促成了，“恕煜城冒昧，顾书记也知dào
席氏目前的状况，还这样替煜城担风险，着实令人受宠若惊。”
顾灏南端起茶轻啜一口，然后放回，神色如常，顾小北一面儿替他斟茶一面儿有些漫不经心，“其实是我趁人人都抛，低价买进来一笔席股，我第一次投资，总不能让我也亏了，您说是吧，顾书记？”
顾灏南揉揉她后脑勺，转而朝席煜城正色道，“当然，我希望席总能拿出二成回馈zf，席总有意见么？”
“当然，得按zf规矩办。”席煜城礼貌道。
顾灏南唔了一声儿，“往年也不用两成回报，只是眼下形势变了，年初启动了好几单扶贫项目，zf需yào
钱。”
席煜城貌似了然地颔首，“顾书记替老百姓谋福祉，煜城当尽一分薄力。”
临近午夜，四人在门口互道了别，去酒店的路上，林玥故yì
负气地哼哼，“还说带我来度假，你根本早有预谋。”
席煜城挑眉，“起码我愿意让你看到我这样潦倒不堪的境况，你还有什么不满yì
的，席夫人？”
“去，油嘴滑舌，谁答yīng
嫁给你了。”林玥象征性地推了下他，转而道，“那顾书记倒是个难得的好书记。”
席煜城侧目，“才见一次面，怎么这样说？”
“没什么，”林玥忽而笑了下，“就觉得爱老婆的人都不会是坏人。”
“那我呢？”席煜城状似认真的口气。
“你？”林玥睨了他一眼，“奸商！”
“说实话我挺受伤的，市面儿上人人都知dào
我这个‘痴情种’为了林小姐散尽家财，哪知dào
背地里人不领我情，我有多费力不讨好啊我。”他言之凿凿。
“真是小气，”林玥皱了皱鼻子，“我不就赞了除你之外的男人几句么，你至于这样控诉我么，席先生？”
“那我也觉得顾夫人年轻漂亮又得体。”
林玥点了点头，“所以我也同意，我们对于彼此之外的某种好的事物达成共识，这不挺好么席先生，你有必要为这损害你高雅的气质么？”
“问题是你把我跟别的男人对比以后，说他是好人，而我成了奸商，但我在欣赏别人的同时，也觉得你是善良可爱的，虽然有时故yì
别扭。”
“可是我也没说我不喜欢奸商呀。”
“噢。”
“嗯。”
真是无聊又别扭的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