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天堂
林玥起了个大早，走的时候，苏小茹还睡着，扰人清梦的事儿，她可干不出来。
进了煜城，底层的大厅里，人迹缪缪，林玥才意识到，她是真的很早，不过早有早好，她终于也能跟老总似的，独享一回电梯，走进空旷的梯间，她深吸了一口气，不似以往的窒闷，清新极了。
林玥按了27楼，电梯门正缓缓阖上，在还有一丝儿缝隙时，再度启开，来人一个健步便跨了进去。
林玥张着嘴，咽了口口水，才结巴道，“席，席总——”
席煜城摁了顶层，寒暄道，“好久没见，最近怎样？”
“很好——”林玥边应着，伸出一手卡住电梯门，朝席煜城道，“席总，您乘吧，我刚好想起还有点事儿，我就——”
“你好像在躲我。”林玥步子还没迈出，就被他一句话生生驳回。
她背对他，纤细的高跟儿仿佛撑不住单薄的身子，微晃了晃，席煜城从后面扶起她双臂，握在他手里的人，颤动得更加厉害，沉吟了半响，席煜城才放开她，缓缓道，“去吧。”
下一秒，林玥如获大赦，逃也似的，踩着蹩脚的高跟儿，席煜城看着那一抹淡蓝，倒映在光亮的大理石地面儿上，有些狼狈的可怜，林玥消失的时候，他关闭了电梯门，一路无阻，抵达的时候，他有一种错觉，他站在几近天堂的高度，孤身一人。
将近中午的时候，林玥被叫进经理室，经理递给她一份文件，“送到顶层，总裁办公室，记住，不是前台，是总裁办公室，交给总裁本人。”
林玥的脸刷地惨白，手伸出一半，僵持在接与不接之间，“为什么？”林玥脱口而出。
经理又朝她递了递，露出个标准的职业微笑，“席总吩咐的，你何不当面问他？”
纠缠无益，林玥识趣地接过文件，悻然离开。
张晓芸适才由茶水间出来，在走廊上撞见林玥，看她捧了份文件，轻撇了下她的肩，“诶，我帮你送，你替我打份报gào
，如何？”
林玥讷讷地摇了摇头，一咬牙，是福不是祸，如果席总就因为这样炒了她，这样的公司，不待也罢，这样想着，她气势腾腾地杀到顶层，却在推门进去的瞬间，腿肚子差点没软掉。
席煜城正埋首翻阅着文件，林玥将文件搁在案几一角，严肃道，“席总，您要的文件送来了，如果没其他事，我想下去了。”
席煜城抬首，边盖了钢笔边起身道，“坐。”说着以手指了指旁边的沙发。
林玥小心地踱至沙发，端坐好，又渐渐酝酿起涣散的气势。
席煜城倒了杯水给她，试图缓解她紧绷的神经，接着又对着她坐下，习惯地点了支烟，优雅地吞吐着，烟雾缭绕，渐渐模糊了男子美好的轮廓，她在彼岸，如雾里看花，恍惚间，脑袋里又是方铮的画面，方铮在她面前抽烟，可她偏偏闻不惯，那夹杂着焦油的尼古丁味儿，她每次都嫌恶道，“臭死了。”方铮更会肆无忌惮，对着她的脸，吐出大口的白烟。
“少抽点儿，对身体不好。”她由衷地说。
席煜城微眯起眼睛，淡然地笑了笑，“习惯了，从初中开始，烟不离手。”
“原来席总是坏小孩儿。”林玥故作轻松，又抿了口水，眼神尴尬，不知该往哪儿放。
席煜城闷哼一声，又吸了口烟，自侃道，“不怎么好。”
林玥找不到话说，就一个劲儿地灌水，很快见了底。
“很渴？”原先蹙紧的眉，也渐渐松弛下来。
林玥避重就轻道，“暑气重，难免口干舌燥。”
席煜城又是半天无话，薄唇翕动，配合着指间的猩红，触及眼底，林玥隐约觉得，那眸底闪耀的寒星，因着那星星之火，正一点一点，融化开来，晕成一片美好的恍惚。
“那天中午，我心情不大好，再怎么说，我不该迁怒于你，”他按熄了烟，又缓缓道，“对不起。”
此时的林玥像是乱了方寸，完全不知dào
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都说煜城的顶楼是天堂，要是能一步一步，坐上顶楼的一席之地，就算抵达了天堂，而初始的时候，林玥从下面上到天堂，心情却在谷底，此时此刻，那个天堂的主宰，正在向她道歉，没有想象中的大喜过望，七分讶异，二分喜悦，甚至有一分彷徨。
林玥摆了摆手，一脸大度的模样儿，不觉又向他敞开心房，“席总，你那天是不是和女朋友吵架了，又撞见我说电话，情绪有波动，我能理解。”
他们之间，又回到最初，氛围渐渐轻松起来。
席煜城略微勾唇，“你从来都是想什么就说什么吗？”
林玥细想了想，方铮说她是，说话不经过大脑，席煜城好像是换了种体面的说法儿，听上去，也不会难以接受。
“我可以理解为，您夸我率直，不虚伪的意思么？”林玥轻松道，大眼盛着光，倒比外头的阳光，还明媚动人。
席煜城以手掩口，低笑出声，林玥看着他，连眼角细小的笑纹，都是好kàn
的。
“晚上一起吃饭吧。”他说，平淡而自然。
林玥想了想，方铮昨天说，今天是周末，他下午要过来，吊儿郎当的口气，她也分不清真假，一时为难，林玥张了张嘴，“那个，席总，我可能，有朋友要过来。”
“男朋友？”席煜城问得毫不避讳，似乎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林玥微微脸红，抿着唇，不说话。
“总是放上司鸽子，可不好。”他似笑非笑道，林玥只听得懂字面儿上的意思，歪着脑袋，困惑地看向他。
席煜城间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下去吧。”口气又恢复成淡淡的，仿佛不甚介怀。
林玥就按照她理解的意思，他是在开玩笑，这样想着，便全然释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