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突如其来(5)

  心言毫无准备,痛呼出声,摔倒在一边。叶沁渝大惊,连忙伸手将她扶住,细看过去,心言左脸颊已经红肿一片,叶沁渝顿时气急,“郡主娘娘,心言不过是担心我,说了应儿两句而已,并未做什么过分行为,如何就得罪郡主了?!堂堂郡主娘娘,心胸竟如此狭隘?”
  仪安斜眼看着叶沁渝,冷哼一声,“应儿替本郡主办事,手脚利索是应当的,妹妹见了不主动避让,反而站在路中间挡道,是存心想耽误本郡主的事吗?再说,你又没有怀孕,摔倒了就自己再站起来呗,有甚紧要的。”
  心言护主心切,且不说她跟了薛淳樾十几年从未受过这样的气,就算她作为下人活该受这气,那叶沁渝好歹也是这宅子的主人,她断不该受这气,于是壮起胆子反驳道,“郡主娘娘恕罪,心言妨碍了郡主娘娘的差事,应该受这一巴掌。不过,应儿冲撞了二夫人,按规矩,也该惩罚才是。”说着心言忽然走上前,狠狠打了应儿一耳光!
  想不到心言竟如此大胆,众人都愣住了,应儿被打了一巴掌也忘了喊疼,捂着脸愣愣地看着心言。
  仪安反应过来后,登时暴跳如雷,竟叫身后的几个嬷嬷上前按住心言,对她又掐又拧,直把心言痛得倒地不起。
  叶沁渝情急之下只能大声喝止,“住手!”
  但几个嬷嬷都是宫里跟出来的,心高气傲,根本没把叶沁渝放在眼里,反而变本加厉起来,开始扇起了心言的耳光!
  叶沁渝又气又急,一边又心疼心言,无奈之下只有俯下身去,亲自帮心言挡住。
  叶沁渝身份可不一般,叶赐准的风光大葬才过去不久,长兴城谁不认识这个过继给叶赐准的后人,几个嬷嬷见她亲身护住,也不敢再动。
  仪安的威风顿时被杀住了,登时觉得脸上挂不住,便亲自走上前来,揪住叶沁渝的衣襟,再伸手给了她一记耳光!
  众人惊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下不得了,若说元日那次敬茶打了她,那也就算了,可叶沁渝现在已今非昔比,在叶赐准的葬礼上,泓远帝的特使曦王也对她礼让三分,哪能说打就打?几个嬷嬷连忙上前把仪安拉开,嘴里说着劝慰的话。
  仪安把几个嬷嬷都推开,愤愤不平道,“打了她又如何,主母教训侧室,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更何况本郡主现在身怀薛家后裔,难道大人还会顾虑她这个断指孤女反倒来责怪我?!”
  “你怀的是什么需要我昭告天下吗?!”
  远处忽然传来薛淳樾凌厉的声音,众人顿时大惊,“齐刷刷”跪了一地。
  薛淳樾远远看见叶沁渝捂着半边脸颊,连忙穿过后花园,大步跑了过来。
  他抱住叶沁渝的双臂,心疼地仔细查看她的伤势,叶沁渝顿觉羞赧,连忙推了推他越靠越近的身子,“我没事,心言才真的受伤了。”
  薛淳樾看了一眼旁边的心言,只见她双脸红肿,嘴角和额头都是一片青紫,头饰和衣服都一片凌乱,分明是经受过一番毒打。
  他愤怒地转身,双眼冒火,盯着仪安,“如果你还要点脸面,就马上给我滚,否则一拍两散,大不了与襄王府同归于尽!”
  仪安这下威风扫地,还欲争辩。几个嬷嬷担心事态失控,连忙将她拉住。
  薛淳樾扶着叶沁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后花园。
  沁春园中,薛淳樾细心地帮叶沁渝上药,满眼忧伤。
  脸上的伤痛倒无甚所谓,但仪安那句“断指孤女”,当真伤了叶沁渝的心。本来她以为断指的缺陷已经不重要了,但实际上不是,这永远是她挥之不去的一道烙印。
  薛淳樾见她低头不语,上药也咬紧牙关不喊痛,心中愈发难受,放下药后便将她拥紧,痛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淳樾……我想离开长兴……”
  薛淳樾心中一紧,又把她圈紧了点,“你无需在意仪安,如果不想见她,不如我陪你到凌云峰河谷小住一段,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她有孩子之后,心思自然就系到孩子身上了,不会再来挑衅的。”
  “如果不是呢……如果她一直都容不下我,那又如何?”叶沁渝挣脱他的怀抱,定睛看着他。
  薛淳樾抿了抿嘴唇,一时答不上话。确实,仪安是他正式的妻子,户部侍郎府合法的女主人,如果她一直不依不饶,他又能奈她如何?薛淳樾忽然有些理解了自己的父亲,如果马姨娘真是他唯一心爱之人,那他何不也处于一个两难的境地?
  叶沁渝见他为难,便暂时放下这些不开心的事情,转而问他苏羽茗之事。
  薛淳樾只说让她先休息,明天再说。
  被仪安这么一折腾,叶沁渝确实也累了,在薛淳樾怀中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来,叶沁渝发现房中已收拾好一包行李物件,正待发问,却见薛淳樾捧着一托盘的点心走了进来,“醒了?来,梳洗一下,来试试长兴淮园出品的海东小点。”
  叶沁渝披衣下床,只见各式各样的小点摆满了整整一托盘,有蟹粉小笼、翡翠烧麦、菊花饼、雪花酥……连荷叶水晶千层糕、蜜饯糖藕都有!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吃食,“这是……”
  薛淳樾把她拉到桌子坐下,“虽然跟海州的祥庆楼没法比,不过在长兴也数一数二了。”他迄今还记得在熙和居的那个早晨,她对海东小点还是很满意的。
  叶沁渝看薛淳樾一脸兴奋的样子,心情也好了几分,便举起筷子夹了一个最喜欢的翡翠烧麦,就要往嘴里放,可才放近嘴边,一股油腥味直窜鼻腔,叶沁渝顿觉一阵反胃,连忙放下筷子,转身干呕起来。
  薛淳樾脸色大变,连忙将她扶住,着急地问道,“怎么了?可是昨天受了惊,胸闷不适?”
  叶沁渝顺了顺胸口,怕薛淳樾与仪安再起争执,连忙摇头,“不是,可能是昨日出去逛花园,受了点风寒,有些胸闷气短而已,休息一会便好了。”
  薛淳樾拧了拧眉,自从他与仪安在襄王府的一夜错会后,叶沁渝的情绪便低落了起来,后来又经历了叶赐准的事故,她更加万念俱灰,现在好不容易好了点,偏生仪安又来挑事,如此下去,不知她还能支持多久……
  “沁渝,我们去凌云峰小住吧,行李什物已经收拾好了,吃过早膳就出发,可好?”薛淳樾握紧她的手,生怕她会忽然消失不见……
  叶沁渝点点头。
  薛淳樾终于少了几分紧张的神色,转头吩咐下人把点心撤了,再上点清粥小菜。
  叶沁渝其实没什么胃口,无奈薛淳樾就安坐在桌子边,一羹一羹地喂她,只得忍住胸中不适,勉强吃了小半碗,最后实在是吃不下了,只能推开。
  薛淳樾终于不再勉强,等她整理好后便牵着她离开府邸。
  才出沁春园就碰到了仪安,她似乎是以逸待劳,在园门等候已久。
  昨日冲突时无暇他顾,竟没发现仪安的肚子已经这么明显了……叶沁渝看她的孕肚,心中有些五味杂陈。虽然薛淳樾几番强调孩子不是他的,但他们确实曾发生过亲密关系,当中的事情,谁又分得清道得明?孩子究竟是不是他的,不是他一人说了算……
  本以为仪安又要发难,不想她却走了过来,温声细语地向薛淳樾道歉,“淳樾,昨日是我的不是……当时我腹中不适,应儿着急回去拿药,不慎撞到沁渝……都是我不好,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你也知道,孕妇的情绪确实不稳,这些御医不都跟你说过么……”
  “够了!”薛淳樾一脸不耐烦,“你要生气也好,要打人也罢,从襄王府和祝太妃那里来了那么多人,随你打骂,但是我薛家的人,你最好别动分毫,否则……你打我一人,我便打你两人,打遍了,就从第一人开始再打一遍,如此巡回往复,郡主可满意?”
  跟着仪安的一众人等听闻此语,都吓得浑身颤抖,低头看地,不敢吱声。
  仪安杏眼圆睁、柳眉倒竖,气得直跺脚,“薛淳樾你忘恩负义!”
  “我是不是忘恩负义,你最好回襄州问清楚你的王兄再来与我争辩!”说完转身扶着叶沁渝,头也不回地离开。
  上山的路不太好走,马车走走停停,将近午时才走到千绝岭,薛淳樾见叶沁渝脸色泛白,一直捂着胸口,眉头紧锁,便不忍再走了,把她抱下马车,慢慢步行过去。
  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后,叶沁渝终于缓了过来,“淳樾,我们为何不走后山直通河谷的小路,而要从前山官道上来呢?”
  “小路不好走马车,骑马我又怕你更难受,便在前山上来,而且……我还约了一位朋友在千绝岭见面,现在怕是等候多时了。”
  “朋友?”
  薛淳樾往前指了指,原来,是元清观的住持净源法师。
  “无量寿佛……”
  净源见两人走过来,连忙行礼。
  见叶沁渝不解,薛淳樾便笑道,“你不是给了我三天时间,要我限期找出羽茗离开海州之后的奇遇,以及她的医术来源吗?这不,在你眼前了。”
  叶沁渝大惊,怔怔地扭头看向净源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