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柳暗花明(1)
薛沛杒成为旭王的核心人马,其地位也渐渐水涨船高,官至正四品大理寺少卿,与其父薛成明仅差一个品级。薛成明反而因为做事瞻前顾后,过于谨慎,渐渐被旭王厌弃,官职也由从三品礼部侍郎转任掌外宾之事的鸿胪寺任从三品鸿胪寺卿,虽然是鸿胪寺的一把手,但是却被剔出六部核心,权势削弱。
薛汇槿彻底归附旭王,甚至趁薛成贵迷糊之时,强行将其胞妹薛玉雪进献给旭王,美其名曰联姻,其实不过是旭王府区区一名妾侍。亲王的妻妾共分为王妃、侧妃、庶妃、夫人、姬、良娣、良媛、妾侍、孺人等九个品级,薛玉雪敬陪末座,不过旭王的玩物。
薛汇槿窃取的鼎泰和,逐渐成为旭王阵营的重大经济来源,其资金通过皇后外戚的家族商号源源不断地汇入旭王府。而薛汇槿,也成为旭王依仗的主要幕僚,因功封散官从五品中散大夫。
由于薛成贵自薛淳樾出事后便重病不起,常年卧床,薛汇槿成为海州薛家的实际当家人,掌控者大业国规模最大的航运商号鼎泰和,以及薛家在海州的十九家商行,富甲一方,俨然取代其父,跻身财阀行列。
曦王阵营自从失去叶赐准这一员强将后,便试图再从理财世家叶氏一脉寻找替代者。叶氏一脉自叶赐楷后便逐渐归附薛荫,薛成明继承薛荫官爵后,叶家也自然与薛成明更为亲近,因此一直被视为旭王阵营,当中虽不乏独善其身者,但才能欠佳,不足与之谋,因此曦王一时之间也无法在财税领域再进行势力渗透。而且曦王的阵营里,没有像海州薛家那样的大财阀,资金缺乏,难以拉拢人才、拓展势力,只能固守刑法领域,低调地经营。
表面上看,旭王在三年前那场斗争里反败为胜,基本稳操胜券。
但是,一直被视为旭王阵营的中书令敬王,却逐渐与其貌合神离。
以三省长官为主要成员的内阁,一直是皇帝主要的决策、施政以及审议机构,为其左膀右臂。三省长官之中又以掌决策的中书省为尊,作为中书省长官的敬王,其地位和作用自然不容小觑。
敬王与旭王离心离德,并不是最近才开始的。实际上,自数年前,敬王获泓远帝信任登上中书令宝座后,便逐渐与旭王貌合神离。初始之时众人皆认为这只是敬王掌权后为避免结党营私的嫌疑故意避嫌,但在三年前鼎泰丰走私铜钱一案中,敬王竟然与旭王相左,力保薛淳樾,众人已看出不少端倪。
不管长兴如何风云变幻,此时羽翼渐丰的熙和兴,已将触角伸向了大业国南部沿海的滨州港和东南沿海的桐州港,此两港为仅次于海州港的第二、第三大港,贸易红利同样不可小觑。而且此两港位于大业南部和东南部沿海,其实较东部的海州更方便西域航海商靠岸,只是缺乏基础配套,没有广为人知而已。薛淳樾正想以隔海相望的离州为跳板,将此两港纳入囊中,再进一步扩大经营。
当初与叶赐准同在太府寺为官的沈悦,三年前同样受叶赐准一案牵连,左迁正四品滨州刺史,时移势迁,当初被贬出朝堂的利空,在熙和兴崛起后反而成为利好,滨州有沈悦和庄康两人在,熙和兴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沈悦对熙和兴蚕食滨州港船运业务的举动可谓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这让旭王阵营甚为紧张。如今叶赐准摇身一变成为太府寺之首,薛沛杒不得不要求薛汇槿加快对桐州港的业务拓展,力求在熙和兴忙于经营滨州港无暇他顾之时吞并桐州港,否则以后断难有机会与熙和兴抗衡。
可是本来应该忙得分身乏术的薛汇槿,却在此时进了京。除了向旭王请安进贡以外,还特地到元清观,要求面见苏羽茗。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之前他到元清观,如入无人之境,对苏羽茗即使百般虐待,除了杜鹃外,观里也无一人敢出声,如果此处不是空门之地,苏羽茗恐怕还要被他凌辱。
如今,薛汇槿连远在千绝岭的元清观山门都进不去。
正待硬闯之际,背后忽然响起了一把声音。
“薛大爷,此处乃道观清净地,如你硬闯,本官可要拿你回去问罪了。”
这个声音,即使再过千万年薛汇槿也不会忘记,就是来自给了他莫大耻辱的叶赐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尤其是对有夺妻之恨让他沦为海州城笑柄的叶赐准,薛汇槿更是怒火中烧。
他倏然转身,狠狠地盯着叶赐准说道,“叶大人,你管得是不是太宽了一点,什么时候连寺庙道观的事务也揽上身了?!”
叶赐准毕竟是朝廷三品大员,薛汇槿区区一介商人,不过挂着从五品中散大夫的散官,还不敢对他太放肆。
早在三年前叶赐准就已经因为他虐待苏羽茗之事怒火中烧,现在更添加了鼎泰丰这一段仇怨,新仇旧恨涌上来让他恨不得对薛汇槿就地正法。但是,这三年在离州经历的磨难,似乎磨掉了他的急躁性子,让他对越是痛恨之人,越是从容以对。
叶赐准慢慢从他身边走过,似是云淡风轻般说道,“现在开始,只要羽茗一天还在这凌云峰,你便一天不得踏上这千绝岭。否则……这次贵宝号在兴北道粮食市场遭到的挫折,只是小惩大诫,以后,陆续有来。”
薛汇槿大惊,“你是什么意思?!”
“薛大爷有时间不如回去问问,贵宝号在兴北道的粮食还卖不卖得动。薛家和吴家在兴北道制造粮食恐慌,哄抬粮价,暗中却囤积居奇意图谋取暴利,证据确凿。如果薛大爷想知道我叶赐准的能耐,不出三天,这些证据就会出现在大理寺,别以为你家那位大理寺少卿薛大人能挡得住,本官会直接面见一把手大理寺卿大人,那时候……恐怕不仅仅是损失一点钱财这么简单的事了。薛大爷想试试吗?”
“不可能……你要平抑市价,必须要有大批量的粮食运往兴北道投入市场,可是通往兴北道治所云州府的水陆道路都在我的监控之下,近期根本没有朝廷物资进入,难道你的粮食能从天而降?!”
“薛大爷不说我都忘了,东都洛安到兴北云州的运河永济渠航道,几乎被鼎泰和垄断,连均输司的船队都被恐吓排挤,这可不是陛下所乐见的,我还没禀报呢,薛大爷就自曝家丑了?”
“说鼎泰和垄断永济渠?证据呢?!叶大人,如果是您调度不力,没法运粮到云州,就不要捏造这些莫须有的罪名,还安到我等庶民的头上!”
叶赐准冷哼一声,“本官奉劝薛大爷还是尽早回海州和吴家商量怎么填补兴北粮市的亏空吧!告辞!”
叶赐准说完,拂袖便往元清观走去。
薛汇槿正想跟上,却见学谦一路小跑过来向他禀报,“少爷,不好了!”
“何事慌张!”
“不知为何,兴北道各州府的粮食市场上忽然出现了大批量的官粮,各地的平准司以正常粮价出售,估计有几十万石!我们之前高价屯下的粮食,快要烂在仓库里了!”
薛汇槿一把抓住学谦的衣领,怒视着他,“不可能!兴北道的官粮早就供给边塞驻军了,官家自己都常年缺粮,他们还哪来的粮食?!”
“东、东海、东海……朝廷的均输司把在离岛所收的粮食税赋,在离州港装船,沿东海先到新罗,避开了我们的耳目,在新罗修整一段时间后,趁风向和洋流便利,迅速在短时间内渡海,直接运到了兴北道的沿海渔阳府!”
“不……不可能……他们哪来的船队?!”
“熙、熙和兴商号,是熙和兴商号的大货船,从滨州港起锚,绕过了所有的内陆航道,直接走东海的海上通道,而、而且,还是外海,直接驶往新罗,我们在近海的船只之前都没法发现他们的踪迹!”
薛汇槿顿时傻了眼,呆呆地松开了学谦……
损失数万两白银倒还是其次,吴家输不起但薛家输得起,可是已经向旭王担保了以此计逼迫兴北道各州府向其投诚一事,如今功亏一篑,如何交代……
学谦逐渐带了哭腔,继续说道,“少爷,吴家长丰行商号暗中大批量收购囤积兴北道余粮,并且造谣契丹和高句丽即将入侵之事,估计已经被太府寺均输司的运粮官拿到了证据,那些在收购中被逼破产的小粮商也会成为证人,长丰行估计……保不住了……”
薛汇槿双眼发红,怒道,“保不住就保不住!那是长丰行的事!与薛家何干!”
“可万一吴老爷供出背后的资金来源是薛家的鼎泰和,那……”
“他敢?!”
学谦看薛汇槿暴怒,顿时噤了声。
叶赐准甫一回朝便解决了均输物资的重新调配以及突发的兴北道粮荒问题,既稳定了市场,又稳定了民心,泓远帝龙颜大悦。正是论功行赏的时候,叶赐准打铁趁热,忽然向泓远帝提了一个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