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鬼小鬼真讨厌

  36.一首少女情诗
  马善被人骑。
  原本雯婆子安安静静带路,采蘩也会安安静静跟随。但这婆子偏偏要当老夫人的耳朵嘴巴,旁敲侧击来套话,她才冷面相对,假装不懂婆子打丫头是给她看的,并暗示自己出声息事宁人。这婆子既然表里不一,她又为什么要顺着婆子的心思呢?
  鲜艳欲滴的红唇轻轻上扬,采蘩覆上手掌掩住,“这几日赶路有些累了,雯婆婆,可有屋子让我躺上一会儿?”
  雯婆子点头忙道,“有是有,三**爱抄佛经,所以书房里有张卧榻,不知采蘩姑娘会不会嫌窄?”
  “暖和,能躺平就好。”采蘩顺雯婆子的目光看向东面,“在东面亭子旁边那间?”
  雯婆子道是,又喝地上晕头转向的两个丫头,“还不快去生火铺榻?要我找人抬你们走吗?”
  小丫头们再不敢慢,一溜烟准备去了。
  雯婆婆老脸赔笑,“采蘩姑娘,别看她们轻骨头,手脚还挺利索的,一个叫——”
  “雯婆婆不用告诉我她们的名字,恕我直言,这会儿很利索,但刚才她俩挨了打,难免心生怨恨,等你走了,万一拿我出气,暗中弄些小动作,怎么办?”采蘩没有错过两个小丫头忿忿的眼神。
  “……不会的,她们怎么敢呢?”雯婆子怔然后回话。
  “她们把主人的寝屋和床当成自家的了,怎么会不敢呢?我若让她们倒杯茶,背过身吐口唾沫再给我,我喝下去也不知道啊。”采蘩没对沈珍珍做过,但看到其他丫头对沈珍珍坏脾气的妹妹做过。而她想对沈珍珍这么做的时候,却已经入大牢了。
  “……”雯婆子哑口无言,不知道她如何想到这么恶心的事,同时有点担心自己的那杯茶来,“姑娘多想了,借给她们天大的胆,她们也——”
  “我胆小。”采蘩打断她,“其实我不用人服侍,一个人生活惯了,反而怕别人插手。雯婆婆只需知会厨房一声,我就能自己去取吃食。”
  雯婆子应付得艰难,“采蘩姑娘你是贵客,怎好让你去厨房那种地方?这样吧,这俩丫头我带走,再找稳当人过来。姑娘别推辞,否则婆子不好跟老夫人说。”
  采蘩赶人的目的已经达到,因此不置可否。
  雯婆子带着两丫头走了,诺大的园子就剩下采蘩一人。她径直走进书房,并没有真到卧榻上睡觉,而是打量起屋子的布置。很快,她发现相较于沈珍珍专放玉鼎这类小玩意的书架,姬三**的六横书架则摆满了书。正对着她的一排全是佛经,翻过几本,字迹娟秀漂亮,合了雯婆子说三**爱抄佛经的话。
  采蘩对佛经全无兴趣,正想到书案那边去,不经意地抬头一瞥却让她搬了张椅子,站上去,从最高一排抽出本蓝皮书。封面上写着孔子,但打开之后她眸子起笑,哪里是什么孔子,分明是一本志怪。再拿一书,仍是封面好看,书名正经,里面全然不类。她本来挺佩服这位三**的,能抄出那么多本佛经,大概要从学字开始就勤勉不停。不过,如今也好,和她喜欢的书竟然相似,可以不无聊了。
  采蘩识字,而且也读书,虽然是小时候下的功夫,但她看一遍就记得,至今未忘。她爹什么都好说,唯有读书写字不肯随她任性。她不听,他便打手,打到皮开肉绽,他也不眨眼心疼。她被打怕后,只得乖乖听话。开始服侍沈珍珍时,爹教得差不多了,才不再逼。大户人家不喜欢仆婢读书,所以爹不但自己装不识,还让她也装。她无所谓。读书好的女人都在**里谋生,像沈珍珍只认识一些字,只看两本经书,求娶的男子趋之若鹜。而这么装着装着,就习惯说自己识字不多更不读书,即便再活一回也一样。也不觉得是欺骗,因为读书写字对她而言可有可无,不值得挂在嘴上说。
  幼年枯燥的读**忆,仅仅在看俗书时还有点意思。采蘩拿着书走到桌案前坐下,翻起来。她看得很快,一目十行的速度,转眼就读过了半。然后,她发现了它。
  一张薄如蚕丝的小笺,几行句。
  啾啾鸣山,跃悦少女,子望蝶翅,可望女兮。
  啾啾唱山,踏青枝上,女望蝶飞,子于何兮。
  这是一首少女情诗。鸟儿在山中鸣唱,少女雀跃愉快,心爱的男子在望蝴蝶的翅膀,是否也望见了我呢?鸟儿在山中鸣唱,踏在青绿的树枝上,少女也看见了蝴蝶飞舞,你却在何方呢?
  字迹和经书上的一样,应该是姬三**所写,不知是她抄的,还是她作的,但觉其中情思绵长。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子,一首没有带走的情诗,这间书房好像还存藏着秘密。采蘩推开窗,又见蝶尾湖,突然想到小笺上的诗句。诗中有山,对面有山,诗中有蝶,对面有蝶,三**喜欢的男子莫非就在望山书院?
  横竖也是闲着无聊,采蘩踩上椅子,再一一拿了书房主人包在书皮下的“非经书”,不看书的内容,就翻里面有没有夹了东西,结果真是一本就有一张两张的蚕茧纸,或是诗,或是画,生动中情切切,时喜时哀,但没有落款和年月日,排不出先后。唯一能读出来的,就是三**对诗中这位男子用情至深,甚至还画了一幅他的背影。
  一绺葡萄藤,几串绿紫葡萄,架下男子背手站着,寥寥数笔勾出修长挺拔,单袖随风,似乎潇洒,又似乎落寞。
  三**既然出嫁,为何这些没有被带走或销毁?若这份情不是给她的夫君,采蘩能想象她婚后的郁郁寡欢。而她夫君察觉的话,又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虽然都不关采蘩的事,也许是因字里行间热烈的倾慕,笔笔勾勒中的浓情,让她不由跟着浮思联翩。这位三**着实是位才女。待到回神,才发现自己被带得太远了,也突然惊觉小时候读起来索然无味的诗句如今竟有些欲罢不能,想读更多。
  “采蘩姑娘醒了么?”门外有人问。
  窗外,日头西落。
  37.来的都是自己人
  一边将书放回去,采蘩一边答道,“醒了,谁在外头说话?”
  “小的是四房管事林川,带了几个人来给姑娘使唤。”那人声音嘶哑,上了年纪。
  “麻烦稍等。”采蘩把书架子整理好,又到卧榻那儿坐坐躺躺,掀开被子,走去打开门。
  门外一位胡子花白,穿着和阮大管事同式样的棉衣,对她垂手低头。他身后有四个女子,两个十八九岁,两个十四五岁,应该是使女和小婢。
  “林管事不必多礼。”采蘩道,“我对雯婆婆说过了,不用送使唤人来。”
  林管事微微抬头,“我来是钥少爷吩咐的。少爷说姑娘喜清静,不惯生人服侍左右,要是他熟悉的,才会勉强受了。所以从今日起,四房里的人会照顾姑娘。老太爷和老夫人都准了。”
  那个会算计的小大人。采蘩蹙眉,嘴角却弯,“那就有劳林管事。”
  林管事见她没推,恭敬道,“这是雨清雪清,自小入府,也懂规矩,服侍日常起居十分妥贴。那两个年纪小些,叫桃枝杏枝,干活挺麻利,给姑娘清扫园子。本想再多带几个人来,但又怕扰了清静。若是人手不够,姑娘只管告诉雨清,也可找小的来。”
  采蘩最好一个都不要,四个更嫌多,但林管事显然比雯婆子多用真心,她不能任性落人面子,只是点头说谢。
  这就在莲园暂时安顿下来了。
  第二日,姬钥带雅雅过来吃午膳,等饭菜上桌,他就把婢女们都遣到屋外去。
  采蘩知道他有事商量,给雅雅夹满一碗菜,“到在自己家了,还有什么话要偷偷说?”
  “爹娘遇害另有内情的事要跟祖父和伯伯们说么?”姬钥见使女们乖顺,采蘩也似乎没有怨色,心中暗暗放心。
  “你还没说?”采蘩却诧异,“为何?”
  姬钥翻白眼,“之前不是你说不要告诉别人的吗?”
  采蘩也翻白眼,“那时在向家船上,他们跟你们不对,自然不能完全放心。”冷瞳一定,“难道你怀疑你爹娘的死是自家人下得手?”
  姬钥一吓,急忙摇手,“当然不是。我们几房很和睦,也十分亲近。”
  “那就说啊,为何要问我?”采蘩对他很和睦十分亲近的说法不太听得进去,有人就有事非,还是这么大的家族。不说嫡长嫡幼,嫡庶之中都不知道有多少冲突。姬钥毕竟才十二岁,父母不可能跟他说这些。
  “你要不太确定,就先跟祖父说。”虎毒不食子,那两位老人家对她态度冷淡,但对自己儿子的悲痛万分真切,她没有理由猜忌,“若那些人还想要害你和雅雅,至少你祖父有力量保护你们。总不能躲在家里,一辈子不出门。”
  姬钥其实也有这想法,可采蘩这么说了之后,他才觉得能跟祖父话实情。
  吃完饭,本该要回澄明园的,但雅雅闹小脾气不肯走,非要在采蘩床上睡午觉。姬钥乐得赖着,同时也有意向祖父母展示采蘩的重要,便让雪清去说吃了晚饭再过去。
  采蘩随他折腾,只做自己,“钥匙给我一把吧。”
  “什么钥匙?”在书房里,姬钥看到案上合着一本金刚经,“你随蟒老大,也修身养性起来了?嗯——还有,你字好像也越识越多了。”哼哼,翻也不翻,因为经书无趣。
  采蘩无意一再强调自己没学识,“我看到莲园外有道小门,听说是通到外边的,专供四房的人出入。我问了林管事,钥匙得由主家准了才能给,你让人配一副给我。”
  “姐姐真是不客气。”姬钥听她说得理所当然,“我就回答你,不给。”
  采蘩冷眼一瞥,“为何不给?”
  “你身份等同姬家千金,哪能随便拿了钥匙出门?先说好,我不是防你跑了。”姬钥鼻子顶得老高,神气活现。
  “小子,你就一个人自言自语吧,一点儿眼力都没有。”采蘩讥笑,“你不给我钥匙,我就走大门。我是你家的贵客呢,出个门谁还能拦我。”
  姬钥知道她说祖父母的态度,却信心十足,“等着瞧。”但也不倔到底,“你出门做什么?”
  “我爹埋在荒野,想找给香火鼎盛的寺庙求个名号牌位,每年也好祭奠他。”姬家人在商量姬明夫妇的丧仪,让她决心也要为自己的父亲略尽孝意。
  姬钥半晌不语,然后说道,“祖父已经派人前往金铃谷带回爹娘的遗体,但丧礼不延,以衣冠下冢,就在十日之后。你能否冠上姬姓虽然祖父母尚未决定,但凭两件信物,你的义女身份无人能否掉,所以到下葬那日,你需——”怕她恼,故而犹豫,“为我爹娘披麻戴孝,随棺前往姬族墓地哭灵。”
  采蘩却答应得干脆,“应该的。”
  昨日义父义母一喊出口,她就知道无论如何要走个过场。对父亲的不孝,是她今生怎么做都没办法弥补的最痛。因此虽然姬明夫妇并不真是自己的义父母,但他们实实在在暗中相助过自己,披麻戴孝和哭灵都无可厚非,甚至某种意义上,自己渴望能如此,平抚一点对父亲的遗憾。
  相处了这些日子,姬钥已能看出她此时的真心,心想至少这十天内她不会不告而别。
  又过了一日,林管事送来小门的钥匙,采蘩便跟雨清雪清打听城里香火旺的寺庙。
  雨清是个五官平常老实相的姑娘,家就在城里,所以很熟悉,“要说香火最旺的,是南城的金安寺,连皇上太后一年都要去个两三回。
  雪清则细气些,脸如月盘,肤有柔光,看上去很舒服,性格也沉稳,“**若嫌远,东城有菩心寺,不如金安寺,香火却也不断,以前婢子随夫人常去。”
  雨清连连点头,“对,求子求姻缘也极灵验。听姐姐们说,咱们公子就是夫人在菩心寺求观音大士得来的。”突然眼圈一红,“这么好心的老爷夫人,怎么就遭不幸了呢?”
  雪清眼角也湿润了。
  两人不是服侍姬钥母亲的贴身使女,但也跟了她好几年,加上她心地善良,深得四房仆婢的人心。
  姬明夫妇的死传遍姬府时,采蘩能听到隔开两墙,四房那边众人的哭声,以及每一回都见林管事沉痛的表情。
  她记起的,只有自己被官差带离沈府时,张张漠不关心和幸灾乐祸的脸。
  用心歪正,天壤之别。
  第38章佛渡有缘人
  这日清早,雪清起来替守夜的雨清,却见雨清匆忙从主屋里跑出来,便问怎么了。
  “采蘩**不见了。”雨清着急地说,“里外都看过,没有她的人影。”
  雪清想了想,“多半去寺里了,昨日不是问过我俩吗?”
  “要不要去告诉林管事一声?他让我们尽量跟着**的。”雨清也知道少爷希望采蘩留下。
  雪清点点头,“说是肯定要说的,不过也别担心。林管事既然能把钥匙给**,必定少爷已经默许了。”她走进里屋,打开箱子看,“瞧,行李还在呢,人会回来的。”
  桃枝也进屋来,端着冒热气的铜盆,一见雨清雪清就叨叨,“两位姐姐,老爷夫人的葬礼要风光大办了呢。”她爹是大老爷重用的账房,常有最快的消息。“老太爷上书给皇上,皇上同悲,下旨纪念老爷为朝廷的功勋,追封为文曲侯,夫人为诰命,要在祖老爷一品陵旁盖正气陵。”
  雨清一听,这可是不得了的消息。
  “我爹还说,钥少爷和雅**年少就失了双亲,皇帝体恤,可能还有旨意要安抚他们呢。四房由此可单开一支,光宗耀祖。”桃枝鹦鹉学舌。
  “公子**都还小,如何单开一支?”雪清看得开,觉得人死不能复生,加官进爵也改变不了小主子成为孤儿的事实。
  正在姬府上下为皇恩浩荡而激动的时候,采蘩一身普通的棉布裙在一家粥铺喝红豆甜汤。久闻康都美食佳肴名满天下,果然如此。就连简单的红豆汤里都放酥香的芋头,糯米圆子,花生和南瓜,闻着就馋了嘴。
  快吃完时,老板笑呵呵送来一个小碟子,上面有块水晶糕,透明封着几片明亮的菊花瓣。
  “姑娘,一碗粥送一块糕,吃着好了下次还来啊。”
  采蘩眼睛亮了亮,豆腐干大的铺子居然还能做出这么精致的点心,真不愧是天下美食的聚集地。咬一口,清甜不腻,还有秋息菊香。
  “老板好手艺。”也没伙计,忙里忙外就一个人。
  “我家祖传的食谱,就是大酒楼都做不出这味道。”老板挺着胸膛好不自豪。
  采蘩放了一两银子在桌上。
  老板摆手,“姑娘给太多了,一碗粥十个铜板。”
  “这水晶糕我特别喜欢,想再买三四份,就不知你能不能送到我住的地方?”想给雅雅尝鲜,但让人专送一份有点少。
  老板说道,“这会儿到晌午都忙,只能过了午送去,不知道是否太迟?”
  “无妨,新鲜就好。”采蘩说了姬府所在的坊街,“若门房问你,就说是莲园客人订的。”
  谁人不知姬氏,老板语气为之一变,“是,姑娘放心。除水晶糕之外,小店还有几样招牌点心——”
  多会做生意,采蘩点头,“那就改成一式一样,要多加银子么?”
  “不,不用,够了。”会做生意,也诚恳。
  “老板,请问菩心寺怎么走?”她嗅着粥香乱晃进来的,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
  老板热心,给她指得十分详尽。
  原来路还真不远,采蘩边走边逛,也就大半个时辰便到了。
  菩心寺供佛祖和观音,分大殿小殿,规模不大,但上香求签供奉参佛面面俱到。甚至还比别处多了一样好,有林有泉,有亭有石,四角景致秀丽清雅,还有远近驰名的素斋卖,吸引很多人来游赏,所以人气很旺。
  采蘩捐了一些银子,为父亲求得供奉灵牌,寄放在寺中息养,又定一场小小法事请僧人超度。
  接待她的是一位年老的僧侣,见她愁眉不展,又无亡父之物纪念,就知其中有憾事,劝导她,“姑娘,你父亲虽然去了,但你为他设牌供香,只要点对名姓,他必能收到你的孝心。亡灵若没有遗憾,就能超度,或转世投胎好人家,或成仙度佛,就看有多大的造化了。”
  “师父,我爹有冤,阎罗会不会误判他歹人?”采蘩乌发中簪白花,清冷哀伤的神情令艳丽面容消减。
  老僧侣道,“人世间鬼魅阴谋,自有天道分清真伪。你爹若受冤屈,凡人看不到的,阎罗那里笔笔记得分明,姑娘不必担心,坚信便是。坚信却也要放下,你放下,你爹才放下,能走他自己的命数轮回。”
  “是,小女子谨记。”采蘩心头好过些。
  “法事在午后,时辰尚早,姑娘不妨四下转转,殿宇虽肃严,却养灵了水土,斋菜也还入得了口。”老僧侣不满口阿弥陀佛,话语轻松之中有禅意。
  采蘩谢过,依言赏游去。
  真逛过,才知道菩心寺原来占地很大,半面山种四季的花树,还有大片菜畦茶园。此时以梅林和泉亭人最多,因为梅林正开到花香落满身,泉亭则是供游客用斋喝茶的别致小楼。她反其道行之,走到僻静的白石塔,心不在焉看塔身上的碑文。
  “目中花绿,心已宁静。看俗事一切但觉好笑,袖子一甩不留波痕。方丈大师,我在外一年,不念家不仗姓,苦行僧一般生活,无半点怨苦,这回可以收了我吧。”突然声音朗朗而扬。
  采蘩立即回神,听出来自石塔之后。
  “施主与老僧约定三年,如今一年却返,叫老僧如何答应?”沉如钟,苍如空。
  “我自认一年得过,三年也得过,何必执着岁月短长。我问大师,论悟性,论心境,可比得过你座下得意弟子?”朗声不羁。
  “比得过,但佛渡有缘人。能参悟佛理,并不见得就与佛有缘。施主说心宁气平,老僧看你痛楚更甚以往十分。不问约定,就问你心。施主放下否?”静若水,刚若金。
  朗声未答,良久长叹。
  “施主与尘世有缘,轻言放弃,乃懦弱也。出家未必能登天梯,但凡仙佛都要历百难千劫。”苍声渐远。
  采蘩当然听懂了。有人要出家当和尚,方丈就是不同意。她想这是他人隐秘,自己在场徒惹嫌。掂脚尖要走,却踩响碎石子。
  “谁?”声音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