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节 四季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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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古闻东走远,古慧秀才瘪了嘴,对他的背影狠狠地瞥了一眼,才回头坐下。
  刚坐下,她大叫起来:“哎呀!忘记了摘花了!等我回来聊啊。”说着,逃一般冲出房门,找出花篮和剪子,在院子里一盆一盆细致看过去,寻找可以剪的花枝。
  莲娘若有所思地望着古慧秀的背影,幽幽地说道:“如果没有那个人,这里很美丽。”
  “恩。”阿碧使劲点头,刚才还以为莲娘没看出来呢,原来她也是火眼金睛。
  “那我们是不是要搬家啊?”好会,阿碧抬头望向莲娘,再一看旁边瞬间脸色变得苍白的如意,心里有几分不舍。想起东晴天说过的话,虽现还留有盛唐遗风,但已改了很多,在华丽之后开始追求一种婉约的风格,对女子要求更多了几分含蓄。
  阿碧这段时间和如意相处,发xiàn
  她是个很单纯的人,甚至连玄老太太让她跟着来她就跟来的事情,没一点抗议。骨子里的奴仆思想根深蒂固,如果在这里她能得到她的幸福,比在玄府或跟着她们漂泊更好。
  古家院子很美,价格便宜,更难得是她们和古氏兄妹相处很融洽。而且阿碧还想着前面那点铺面能做点什么呢。
  念到此,她拉住了莲娘的手,扬着脸笑着:“姑姑,这里很美,慧秀姐姐也很好。为什么要走啊?”说着,她撇见旁边院子里,古闻东抬出一根梨木雕花椅子来舒舒服服躺了上去,眯着眼晒太阳。可是。怎么就觉得那眼光总是盯着这边,连莲娘都皱起了眉头。
  阿碧灵机一动。笑着跳到院子里:“慧秀姐姐,你教我剪花吧。你今天是不是要出去卖花啊。我也去好不?对了,我可以不可以剪几支蔷薇插瓶啊?”
  这会,古慧秀面前的篮子已装了大半篮子花枝,她听阿碧这样一说,立起身,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点点头。
  阿碧高兴地跳着接过剪刀,走到两个院子间的门口,啪一下关上门。笑道:“姐姐帮我扶着门啊,我也学着剪。”
  古慧秀被阿碧关门声吓了一跳,悄悄从门缝里看过去,只见古闻东不满地站起来,不甘地望望这头,甩甩袖子出门去了。
  莲娘忍不住含笑摇了摇头。
  阿碧满不在乎唱起来:“一月里来桃花开,二月里来杏花红……”
  古慧秀紧绷的神经一下放松,露出笑容,剪了几支蔷薇放在最上面。用竹竿挑起来,给莲娘施礼,拉着阿碧出了门。
  一直在院里忙碌的妏娘看见她们都出了门,忙赶过来跟莲娘细细说起来。
  一出门。古慧秀就学着刚才阿碧的歌声唱了起来:“四月樱花白似雪,五月石榴红似火,六月荷花碧连天。七月菱花浮水面……”
  阿碧这歌本是以前在家听母亲时常唱的《四季歌》改编过来,曲风新颖。加上古慧秀的歌声清脆悠扬,很是好听。不多会。两人面前堆满了买花人,更有女子等花卖完了,才上前来施礼问道:“姑娘才刚那曲很好听,可否再唱一遍。”
  古慧秀为难地看了看阿碧,又看了看那人。
  阿碧看了看眼前这主仆二人。只见那女子一袭云水丝裙,上用金丝绣着大朵牡丹,领口开得较低,露出宽片嫣红色锦缎裹胸,头上祥云髻斜插着两支八宝翡翠花细、一只金累丝花卉簪。左鬓边擦着一朵带着露水的芍药花。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一笑一动都很是撩人。旁边的丫头一身葱绿掐花广袖沙衫,梳着双髻,插着一对银镶红玉石蜻蜓簪。清眉秀目樱桃小口,眼波流转处,也是说不出的风流。
  阿碧纳闷着,这两人穿戴看起来也是有身份的人,却又不像寻常百姓家的小姐丫头,该不会是谁家少奶奶吧?
  那丫头见两人半天没反映,不悦道:“这是浣花溪畔月华楼的月泉姑娘。只有你们这种没见识的才不认识……”
  阿碧瞬间明白过来,眼前两人是青楼的。
  那丫头话没说完,便被旁边的月泉喝住:“听儿不得无礼。”
  月泉笑着对阿碧和古慧秀很是谦和的说道:“侍者年幼无礼,两位还不要介yì。我只是好丝竹之人,刚闻得姑娘卖花曲很是清雅,曲风少见,特停下问问。如果姑娘不嫌弃,请挪步到舍下慢慢请教。”
  这会古慧秀也明白过来,拉着阿碧后退两步站住。
  月泉明白地笑了,只是淡淡笑道:“既然这样,姑娘还是请吧。”说着慢慢扭头就走。那脸上分明露出一丝心酸和无奈。
  旁边的丫头听儿瞧见两人躲避的样子,早是不满,这会看见月泉这样,也不管那么多,只管嚷道:“我家姑娘是清音,靠着本事吃饭,比那些红楼里的姑娘不知dào
  清贵了多少。往来的非富即贵,和当年的薛涛姑娘有一比。两位既然觉得高人一等就一旁去吧,最好不要上街,免得遇见我们这样的人。还有你们的花儿,大多也是被我们这样的人买去,你们既然那么清高,以后也不要来卖花。”听儿说话又急又快,噼噼啪啪一阵说着,鄙夷地将手里刚买的几支蔷薇扔进古慧秀挎着的篮子。但是却没扔准,散落在古慧秀身上、脚边,甚至头上还有一支。
  古慧秀脸薄,从没遇见这样的事,瞬间脸变得绯红,慢慢蹲下去拾起来,默默放进篮子里。
  阿碧鼓着气好会也平息不了,气得抓起花枝扔了过去:“什么态度?爱要不要拉倒。”说着拉着古慧秀就走。
  蔷薇花枝没打着人,掉在听儿脚边。
  听儿从没受过这样的气,一跺脚叫道:“站住!”
  奇了。阿碧回头不甘示弱盯着她。
  周围有人看见这边卖花女和清音起了争吵,好奇停下脚步想看个究竟。
  “听儿!”月泉脸色凛然。回头拉住听儿,婉言道:“一个小孩子你也计较。”边说边笑道:“小孩子别多计较。我愿意出一两银子买你的词曲。如果你们感兴趣。来月华楼找我吧。”说着,拉着依然忿忿不平的听儿离去。
  “哎!”周围人见没戏唱。纷纷散去,只剩下那几只开得正艳的蔷薇带着露水躺在地上。
  “不要拉倒,拿回去插瓶。”阿碧惋惜地说着,低头去捡被听儿仍在地上的蔷薇花枝。
  “哼!不能便宜了你!”听儿一听,挣脱月泉的手,捡起地上的花枝,瞪两人一眼跟上月泉。
  阿碧和古慧秀相视莞尔,摇着头手拉手离去。
  忽然,阿碧看见旁边一个黑衣人在人群里一闪不见了。那身装扮很像一个人。就是那天大街上遇见的白铎。
  他还在这里?!阿碧一喜,扒开人群,跟过去,从侧面一看,果然那道伤痕,那冷冷地眼神和气质,就是他。“白铎!”不等阿碧叫出声来,他一晃便不见了。
  阿碧急得四周的小巷乱转起来,这会正值午时。小巷里人烟稀少起来。
  “阿虎哥哥!白铎!”阿碧失望地仰天对着空巷大喊起来:“白铎!阿虎哥哥!”
  只听见阿碧的声音远远传去,又远远有回声传来。
  正走在前面小巷的白铎忽然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他,皱眉左右看看,无人。前行两步。又听见喊声。
  他回头不见人。
  忽然,他提气跳上房顶,靠着雕花琉璃。一望去,身后拐弯处小巷里。只见那天看见的那女孩子在里面大喊大叫。他皱了皱眉头,因他的仁慈。他放过了她。回去被师傅好一阵说,幸亏师伯在旁边劝解,要不然今天他应该还关在水牢里。
  今天是不是要放过她?他缓缓拔出腰间软剑,忽然听见另外一个女孩子气喘吁吁的声音:“阿碧,你等等我啊。”
  阿碧看见跟来的古慧秀,忍不住伤心哭起来:“慧秀姐姐,他为什么不认我?是不是他忘记了?还是他本来就不是他?他忘记了我天天数着石头等他回来。他忘记了黑虎爷爷。呜呜……他忘记了……”
  这是什么跟什么?古慧秀一头茫然,却又不得不安慰着阿碧。
  阿碧的哭声传到白铎耳里,他不自觉又摸上脖子上的那片梨花木片,想起阿碧那天打开玉佩里看见的那片,他心慌意乱起来。心底一股说不出来的情愫又开始缠绕起来。
  渐渐,阿碧的哭声变成了淡淡的抽泣声,在古慧秀劝解下渐渐好转,被她拉着离开了小巷。等白铎回过神来,两人已经渐行渐远。
  白铎叹口气,收好软剑,轻轻落地,向浣花溪旁走去。
  阿碧和古慧秀有一下没一下搭着话,古慧秀看她那样子,为了安慰她,唱起了刚才卖花的歌。
  听着歌,阿碧眼前一亮。她们离开了东家,离开了玄家,她曾经看见过莲娘收拾东西,大多是以前的珠宝细软,并且那么多年在东家住着,恐怕也没多少积蓄。光靠她那点细软,不知dào
  会不会坐等吃空山。如果一首曲都能卖个一两银子,倒也不失一种好办法。只是怕古慧秀会有想法,如果莲娘知dào
  了,估计更会反对。
  所以,阿碧眼一转,亲热地挽住古慧秀说道:“慧秀姐姐,一两银子是多少啊。能买些什么啊。”
  “这个啊。一两一千文。我刚才那篮花卖的十五文钱。如果买一匹绢要两百文,买一石米要四百文。”古慧秀数数手里的铜钱,对阿碧说道。
  天啦,一匹布是多少米啊?一石米是多少斤啊?古人的计量单位真是听不懂。阿碧不敢只问,只不好意思地笑着:“那一石米你家要吃多久啊?”
  古慧秀恍然大悟,一手提着篮子,一手紧紧挽住阿碧,凑近她耳边:“你说你一个大小姐打听这些干嘛?不过嘛,我家一石米要吃三个多月。”忽然又恍然大悟地点头:“难不成你也看上我哥哥?”
  “啊?!”阿碧大惊失色,敲打着古慧秀:“这也是姐姐说的话?真该打。”
  “玩笑话啦。妹妹住手。妹妹身份高贵,只怕哥哥高攀不上呢。”
  “这……坏透了得姐姐。”
  两人笑着,闹着,古慧秀忽然想起来,狡黠笑道:“话说回来。不如让如意姐姐嫁给我哥哥吧。我哥哥今年就十八了,迟迟不肯定亲。”
  “好啊!那我们就成一家人啦!可是,这怎么也得问问她自己吧?”阿碧想到如意那羞红脸的表情,就想快点回去看看她的样子。
  两人说笑间,倒忘记了刚才那一首曲换一两银子的事情来。
  倒是前面忽然出现一长队的马车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只见六辆青色单马小车在前面行走,其中一辆还是雕花楠木马车,车顶上吊着黄金缕,门上挂着团花锦缎门帘。几个粗壮的妇人鸦雀无声地走在旁边,从她们的面上看出显然长途跋涉劳累。再后面跟着四辆双马架着的大马车,后面还跟着几个装着箱笼的马车,吱吱呀呀缓缓行驶在大道上,浩浩荡荡很是壮观。人群围观着,不少人家还特意开门出来观望。
  “这是谁家啊?”阿碧翘首看了看,没看见标志,侧头问着旁边的古慧秀。
  古慧秀并没回答阿碧,两眼只羡慕地望着前面。
  忽然听见得当的一阵马蹄声,只见一匹雪白的骏马跑了过来,上面坐着一个俊朗的少年,马跑过扬起的风吹着他一身浅绿黄色竹文挽花锦长衫,飞扬的笑脸让人如沐春风,润开了整条街。
  原来是浩轩。没想到他们才到。阿碧差点叫出声来,一撇眼,看见了旁边的古慧秀两眼发光,脸颊绯红,一副见着偶像的模样,她差点笑出声来,又左右望望,低了头,琢磨着该不该见他。
  “玄大公子果然名不虚传。”旁边已有人叫出声来。
  果然,随着这打破平静的一身,周围不少人叫喊起来,听声音者女声居多。里面,也少不了古慧秀的声音。
  原来从古至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阿碧忍着笑,低着头,肩膀不停耸动着,直到古慧秀终于发xiàn
  了阿碧在嘲笑着,拉着她不依不饶。
  玄府的马车终于过去了,人群也散去。阿碧和古慧秀互相嘲笑着回到古家。
  只见古家几个匠人忙碌着,两人好奇地跑进去,一看,妏娘在这头监督着,莲娘在那头看着,竟然将中间那道门封了起来。
  “娘,这是?”古慧秀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摸不着头脑。
  妏娘拉着她的手,默不作声。
  那头,阿碧跑进屋,也拉着莲娘,好奇看了看,猛然想起古闻东那嘴脸,立kè
  明白过来。高兴地拍着手跳起来:“这样甚好。这样我们就可以住在这里,又可以见到慧秀姐姐他们,也不用担心其他了。”
  莲娘摸了摸阿碧的头,心头一阵心酸。来这里那么久了,阿碧整天都往外跑,也该收心了。明天,就开始继xù
  功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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