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决心

  龙翔宫。元弘脸色凝重地背手立着,身后跪着的暗卫回话道:“据查实,京城各守城将领,京畿大营中的守军也都与韩家来往甚密,自先皇在时,韩道便与守军将领交好,如今更是来往密切,就连京畿防卫大臣杜衡,也是韩府常客。只怕这宫中有个风吹草动,这京中便……”
  元弘脸色越发难看,直到听到杜衡也是韩家的座上之宾时,他已经是忍无可忍,将那御案上高高叠起的奏折尽数扫落在地,咬牙道:“这韩家尽然有如此大的影响,多年来一直手握朝政,当年父皇那般赏识韩林,却不想如今养虎为患。只怕他若要起事,比那元贲之乱更为棘手!”
  暗卫跪在地上,心惊胆战,自他做了暗卫跟随元弘以来,便从未见过元弘如此龙颜大怒,他素来都是处变不惊,喜怒不形于外。
  元弘手中紧攥着,许久才沉声道:“朕知dào
  了,你去吧,好生看着韩家。”暗卫心里一松,忙应着起身告退而去,抬头之时,却看见元弘已是一脸波澜不惊,神色暗沉如水。
  凤翎宫。元弘坐在上位,淡然地看着跪在面前一脸泪水的皇后,只听她道:“臣妾确*
  m.35zww.*不知那梨木香炭不能随意用,更不知此中还有禁忌一说,只是一心想着妹妹她素日喜欢这些香物,这才送与她去,却不想为此害了妹妹与莲贵人,更害得妹妹小产。”
  她哭得梨花带雨,小巧的脸颊上一滴滴晶莹之泪滚落下来,“臣妾不知妹妹有了身孕,若是知dào
  必然不会过去扰了妹妹歇着,只是想着怡****里那梅花甚是好kàn
  ,才过去瞧瞧,好特特打发了凤辇去接莲贵人,就怕下雪路滑,会让她有什么闪失……却不想……”她越说越哭得厉害,几乎说不下去了。
  元弘却神色淡漠,丝毫不为所动,也并不发怒,只是道:“那梨木香炭是何人采买进宫的?”
  皇后眼中噙着泪,有些惊讶地答道:“是贤妃妹妹差内务府去买的。”
  元弘看着她道:“你起来吧,朕知dào
  你并非有心,不过是一时大意失察才会把那香炭送去怡****了,只是出了这等事,惜蕊她如今又身上不好,朕才气过了头,委屈你了。”
  皇后大吃一惊,却看着元弘正向她轻轻一笑,心中顿时一暖,起身道:“多谢皇上,如今宫中出了此等大事,臣妾自然不敢推卸责任。”
  元弘摆摆手道:“并非你的错,尹全,去传贤妃过来。”尹全忙躬身出殿去了。
  贤妃匆匆忙忙随着尹全进殿来,跪下给帝后请了安,起身之时却见元弘一脸阴沉之色地盯着自己,顿时心中一慌,两腿一软,又跪了下去,磕头道:“臣妾死罪,请皇上降罪。”
  元弘冷哼道:“你的确是死罪,让你代掌六宫,替皇后分忧,却在你手中出了这等大事,将那梨木香炭这等有毒之物引进宫中来,害了两位有孕的小主,你说你该当何罪?”
  贤妃一听,更是吓得失了魂,只得连连磕头回道:“臣妾的确不知那香炭有何不妥,只是问了周富贵,他说那炭并无什么不好的,还是极为稀罕之物。”
  她一边说着,一边很是委屈地哭着,“臣妾宫中也分了一百斤那梨木香炭,点上用了不少了,却并未中毒,还请皇上明察才是。”
  元弘冷笑一声道:“你见识浅薄,哪里识得那梨木香炭,那香炭平日用时并无不妥之处,只是惯用之人都知晓那炭有一禁忌,便是不得与其他香料混着点上,你与嫣妃素日便不好香事,至多不过用些蔷薇水,哪里会有雅兴去日日焚香,只有沁嫔本就爱用香,用那梨木香炭点了香饼子,如此变成了剧毒的香味,一旦吸上一会,便会中毒吐血而死!”
  元弘说着,手中已是紧握成拳了,他想着当时听说惜蕊出事,匆匆赶到怡****中瞧见她那一身鲜血的模样,唇边还挂着一丝血痕昏迷不醒,那时他的心如同死去一般,几近崩溃。
  贤妃吓得花容失色,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不住磕头,心中知dào
  此次即使说是不知那香炭有毒,却也因为自己失察,害了龙裔不保,只怕难以善了了。
  元弘见她这般,心中有些不忍,却仍是冷声道:“虽说你并不知晓这些,但也因你疏忽才有此大祸,故而朕不得不罚你,就将你降为贵嫔之位,禁足锦绣宫三月,不得擅出,六宫之事仍由皇后掌管,你好好的静思己过吧。”
  贤妃慌忙磕头谢恩,心中松了口气,虽说是降位,但已是出乎自己意料了,这么大的祸事竟然没有罚得更为厉害,更何况那两人中还有皇上盛宠的莲贵人,能得如此处置已是极好的了。
  待贤妃告退后,元弘在转头语气温和地对皇后道:“你也好生养养,虽说六宫之事交回与你,但莫要太费神了,你也不过才好了一些,前日又受了寒,切莫大意了。”
  皇后禁不住满心柔情,深深望着元弘道:“臣妾谢过皇上。”
  元弘点点头:“好了,你先歇着吧,朕去瞧瞧莲贵人去。”皇后忙起身相送。
  御辇出了宫门,皇后才又回殿坐下,脸上半忧半喜,如今元弘瞧起来是不怪她了,也未曾怀疑是自己设局害了惜蕊和莲贵人,更将六宫之权交回凤翎宫,这倒是出乎她意料的,只是瞧这光景,元弘上心的还是莲贵人,所以才会在惜蕊小产之后只是小惩大戒地处置了贤妃,对此事做了了结,可惜此次竟然没有将二人除掉,更是留下了莲贵人腹中的龙裔,这之后怕是一桩费心的事。
  内宫中人人皆知如今莲贵人乃是最为得宠之人,她不仅身怀龙裔,元弘更是每日前去探望,日日在听雨堂用了晚膳才离去,内务府中各种赏赐更是应接不暇,但凡是好些的,都送去了听雨堂。
  听雨堂。惜蕊坐在床边握着莲贵人的手道:“妹妹今日气色倒好了不少,只是还有些单薄,还是要小心为上。”
  莲贵人轻轻一笑,反手握住她的手,道:“姐姐你也莫要过于挂怀了,皇上他……对你一片深情,日后必然还会有子嗣之福。”惜蕊眼中一痛,低下头去不语。莲贵人心知她心中必然难过已极,也不好多说,只得沉默以对。
  良久,惜蕊才又开口,低声道:“你说那事是皇后所做?”
  莲贵人见她如此,不禁叹道:“嫔妾知dào
  姐姐必然不愿相信,只是,如今已经是十拿九稳之事了。”
  惜蕊心中虚弱不堪,转过脸瞧向那殿内墙上挂着的一副前朝仕女图,眼中渐渐渗出一片哀凉之色来:“自我家破入宫以来,她是唯一待我好的人,温言细语,细心体贴,有什么也都想着我,我只当是多了个姐姐,却不想……”
  莲贵人见她神色凄凉,想起元弘告sù
  过自己她那令人扼腕的身世,也不禁随她难过起来,恍惚又想起自己,家境贫寒,进宫之后,被多少人背后笑话,如今又顶了受宠的虚名,始终得不到元弘真心相待,她也是满心的苦楚。
  二人正相对默默落泪,元弘掀开帘子进来,见此情形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两个人在这怎么哭起来了。”惜蕊忙擦了泪,起身请安。
  莲贵人也慌忙要起身,元弘忙上前扶起惜蕊,转头对她道:“你躺着吧,太医说你是不能再有任何闪失了。”
  元弘小心地拉着惜蕊一起坐下,看着她那未干的泪,知dào
  她必然为了小产之事,终究是心中难过,只得轻声道:“你也是,这些日子你背着朕哭了好些时候,太医都说了,你不可再多落泪,怕伤了眼睛,刚刚小产了,却又不好生养着,日后怕要坐下病来。”
  惜蕊强笑道:“不曾落泪呢,不过是与莲妹妹说了会子闲话,有些伤感罢了。”
  元弘轻轻一叹,也不点破她,却转头向莲贵人道:“过几日朕便会下旨给你晋为嫔位,这几日你多去锦绣宫走走。”
  莲贵人一惊,忽然明白过来,正要低头答yīng
  ,却听一旁的惜蕊道:“皇上,莲妹妹如今怀有龙裔,外头又是天气严寒,雪深路滑只怕妹妹不好出去,不如让嫔妾去那锦绣宫一行吧。”
  元弘与莲贵人皆是一愣,看着惜蕊,只见她那清秀绝丽的脸上有一抹了然坚定的神色,只见她轻轻笑着道:“嫔妾定然能为皇上分忧。”
  元弘心中喜忧参半,他本想不让惜蕊知晓这些暗中之事,不愿让她也被这宫中的明争暗斗给伤了,却不想以惜蕊的机敏早已知晓他的心意,自愿前去,或者此次被害小产之事才让她真zhèng
  开始面对这深不可测的宫廷了,不愿再做受他保护的女子了。
  元弘叹了口气点点头,只有这样她才能在这宫中生存下去,即使有一日没了他的护佑,也能安好的过下去。惜蕊脸上有了几分血色,轻声道:“那嫔妾便先行告退,不扰了皇上与妹妹了。”她转身离去,掀开帘子出了殿去了。元弘怔怔地看着她走的方向,看着那抹窈窕的人影消失在殿外茫茫的白雪之中。
  莲贵人看着元弘一脸黯然神伤的模样,心中狠狠一痛,低下头去,过了一小会才强笑着对元弘道:“外边风大,沁嫔姐姐她未着披风,皇上还是追上去瞧瞧吧,莫要让她再受了凉便不好了。”
  元弘一惊,回过神来,看着床上躺着的莲贵人,点点头道:“那朕便去瞧瞧,你好生歇着,明日朕再来瞧你。”说话间他已经起身,迈步向殿外快步而去,心情已是急不可待了,莲贵人看着他那一脸的焦急,全然不再回望自己,却侧身躺着,闭上眼不愿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