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有些话还是留在了心底
“萌……萌……”
因为太久沒有说话,念希刚一开口,就被自己的铜锣嗓子给吓到了,她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好难听,口好渴,嗓子则是干得只发疼,孟虞靠在床边,本來就睡得不舒服,完全处在一个半梦半醒的状态,刚听到念希的声音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是出现幻听了,皱了皱眉头,还是沒醒來,直到念希哑着嗓子叫了好几声萌萌,她才睁开眼。
“小希你醒了,真好,你要喝什么?水!”
孟虞又哭又笑,眼泪抹干净了又流出來,刚想咧嘴笑一笑,却又开始哭了起來,念希瞧着这样的孟虞,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喜极而泣,因为刚刚从昏迷中醒來,什么检查都还沒有做,孟虞也不敢懵懵懂懂地喂她喝水,只敢拿着棉签沾了些凉水湿润了一下念希的嘴唇,然后,两个好朋友就这么面对面地说着话。
“……我躺了几天了!”
念希的声音还是沙哑得很,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年轻姑娘该有的音色。
“一周啊!你躺了整整七天了……”
孟虞忙活完以后,便坐到了念希旁边,轻轻抓着她的手,此时此刻,她还在打着吊瓶。虽然这个医院的护士手法很好,可是因为念希的血管太细,还是会让护士很难下针,因此,现下念希的手上,尽是一片淤青。
“哦……你什么时候过來的啊!”
念希点了点头,发现自己还是有些头疼,忍不住便伸手去轻轻敲打,沒敲几下,就被孟虞把她不安分的爪子又拽下來了。
“你还敲什么啊!嫌着自己伤得还不够重,医生说了,像你这种深度昏迷,是因为本身就低血压,缺血现象严重了就会如此,刚一起來的时候,肯定会不适应,有头疼心悸的症状,你就忍忍吧!”
"……嗯……"
念希一抬头,正好对上孟虞微微红肿的眼睛,一想到自己让这位闺中密友担惊受怕了整整七天,她就觉得十分过意不去,孟虞见念希乖乖坐在那儿不动了,这才又坐下來回答念希的话。
“我是第三天过來的,之前……之前都是张不凡守在这儿!”
“……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念希总觉得,在提到张不凡这个名字的时候,孟虞有特意看自己一辆眼的,欲言又止。
“嗯,他守了你三天,后來见你情况稳定了,才回公司去做事!”
突然,孟虞看了看病房门外,这才又继续说下去,且还说得很小声。
“不过,他叫了雷守在你的病房周围,好像是在保护你的安全,小希,你和他到底是碰到什么事情了!”
“我……”
其实念希并不是一个不善说谎的人,她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对纯洁无瑕的孟虞说谎,她更不知道,该不该向孟虞坦露这些看起來有些不真实的实情,正在念希踌躇的时候,孟虞突然又坐回到了位置上。
“听他说,是你们家里头遇到了抢劫,然后他的保镖正当防卫,你在混战中被流弹擦伤了!”
“……”
念希一愣,立马就明白了孟虞口里的那个“他”是谁。
“嗯……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就是晕了,呵呵!”
念希尴尬地笑了笑,以此來掩饰自己内心的复杂。
“哦……张不凡说,他赶回來的时候就瞧见门户开着,然后你倒在自己卧室里头,就把你送到医院里头來了!”
“什么?”
念希听着这话,一时间真正不知道该做什么反映,之前对于张不凡的感激似乎顷刻之间荡然无存了,合着自己就是被他拿來当盾牌的,制造了他的不在场证据,念希张了张口,有一种被人利用玩弄的恶心感。
“嗯,是啊!他抱着你來医院的呢?后來又在vip室里头一直坐着等你的消息,这都是乔瑟夫跟我说的!”
“哦,是这样!”
念希冷漠地点了点头,似乎不愿意就这个问題多谈,孟虞只当她是有点创后后遗症,不想再回忆那个死里逃生的夜晚,并沒有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更沒有对念希现在的态度多想,不知不觉,两人就从早晨一直聊到了中午。
“小希,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准备准备!”
孟虞一抬手腕,看了看手表,发现已经十一点多了,念希此时此刻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着那些是是非非,显得有些木讷。
“不知道……你做主吧!刚醒过來,也不是很想吃东西!”
她抬起脸來无力地对孟虞笑了笑,刚垂下眼帘,病房的房门就被人打开了,只见张不凡穿着一席黑衣走了进來,手上,还拿着把黑色的雨伞,正在往底下滴着水。
“哟,你來啦!”
孟虞对张不凡的态度不冷不热,毕竟念希是在他的地盘上受伤了,在孟虞看來,张不凡就应该对此负上保护不周的责任。虽然这样的想法曾经被她的丈夫乔瑟夫笑着驳斥过,说这样很任性,但是她并不觉得这么想有什么错。
如果让她知道,张不凡不仅是保护不周,还要为念希的受伤负上全责,说不定就不是态度不好这么简单了。
“嗯!”
张不凡点了点头,从他进病房开始,就一直在瞧着已经苏醒的念希。虽然念希并沒有望着她,这样的尴尬确实让当事人觉得难捱,作为围观群众的孟虞更是觉得如此,总感觉这气氛浓稠得像是果酱,一定要拼命呼吸她才能够有心情舒畅的可能,可悲的是,这也只是可能而已。
所以孟虞找了个适当的时机,适当的理由,在一个比较适当的时刻退出了房间,这一下,房间里的气氛更让人透不过气來了。
“……我听说你早上就醒了,因为在开会,就一直到现在才來看你!”
张不凡也沒问念希自己可不可以坐,见到病床旁边有椅子,也就坐下了,念希自始至终沒有做任何反映,好像这个男人是活是跳,是说话还是沉默,都不干她的事一样。
“怎么样,有沒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头疼,晕晕的,都不知道前几天发生的事情是真是假!”
念希突然抬起头來看着他,那清澈眸子里头透出來的责问神情让张不凡的脸竟然在微微发烫。
“这件事情闹得太大,邻居们报了警,不那么说不行!”
他好像只是那么一瞬间就明白了念希的话里有话,这样的默契让念希不禁苦笑,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这该算是一种令人骄傲又感到幸福的本能,还是一种让人绝望的折磨。
“我知道!”
念希当然知道,他的一切都是身不由己,她甚至常常在想,如果自己是张不凡,说不定也会这么做,但是人就是这么一种物种,他们永远可以站在别人的角度去考虑问題,前提是自己不曾碰到过这样的事儿。
“……你今天是來看我的么!”
突然,念希叹了一口气,问出來的话,真正有些伤人。
“你怎么会这么问!”
张不凡有些不高兴了,此刻他正很随意地坐在椅子上,一手还拄着那把大伞,看起來像是拄着一个拐杖。
“……你都说惊动警察了,按照警察局的程序,应该会到我这里來问当晚的事发情况吧!听萌萌说……你对他们讲当时事发的时候你不在现场,所以我觉得,你肯定要嘱咐我些什么比较好……我这个人,不会说谎!”
念希低着头,被她揪在手里头的被子都快要被她揉烂了,张不凡侧着脸,认认真真地盯着这个小女人看了很久很久,直到最后,他叹了一口气,这才作罢。
“你就是太聪明了!”
张不凡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念希一皱眉,差点沒因为这句话哭出來,然而,张不凡并沒有给她掉眼泪的机会。
“我是为这件事來的沒错,可那只是顺便而已,主要的,还是來看看你,我是來看你的,探病,懂么!”
张不凡觉得有些头疼,因为这个小姑娘太聪明,其实聪明沒有什么不好,可是聪明不好的地方也有很多,比如,想得太多,就容易让自己快乐得太少,眼下,张不凡就觉得念希是这么一种状态,她确实猜到了一些他想要做的事情,却不知道为什么?总也沒办法分辨出在张不凡心中,这些事情的主次是怎样的,为了将这些条理理清,张不凡只能不厌其烦地对每一件事情做出解释。
“我这么说,懂了么!”
见到念希低着头,还是沒吭声,张不凡不自觉有些心浮气躁,终于,在这股浮躁还沒有将他啃蚀殆尽之前,念希终于给他吃了个定心丸。
“嗯,知道了……”
这一次回答的语气明显有不同,似乎带着点愧疚,又带着点不好意思,张不凡沒好气地站起來,狠狠地蹂躏了几下念希柔软的头发,现下这头短发清爽怡然,不似七天前那样沾着些血气,这样的触碰,让张不凡觉得很安心。
“所以说,你要好好养身体,其他什么都不要管!”
说到这儿,张不凡突然顿了一下,揉搓念希的头发的手也停下來了。
“对了,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來,我得去问问医生,你什么时候能够出院,有件事儿,还得你跟我一起去办!”
念希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时候她的聪明又让她的心跌入到了万丈深渊。
“……是你清算的时候了!”
念希抬头望着张不凡,鼻间吸着的,都是他从外头带进屋里的湿气,这个时候,念希才想起來,好像今天,是下了一天的雨。
“嗯,是啊!你好好休息,这件事情,很快就要有个结果了,到那个时候,一切就都结束了!”
张不凡微笑着,又轻轻摸了摸念希的头,他以为,念希微微发红的眼眶是因为这日子终于要熬出头了,因为再也不用担惊受怕而高兴的,他却不知道,念希在伤心,因为念希突然想到一件事,这场本來就荒诞的闹剧。虽然威胁到她的生命。虽然她曾经因为自己的无辜怪罪怨念过张不凡,可是到头來,她却并不会因为她的结束而欢天喜地,因为她吴念希的心态变了,因为一切都变了,因为她爱上了张不凡。
念希一直扭着头,目送着张不凡出去,看着那个高大宽阔的背影,念希突然很想开口问问,如果这件事了结了以后,她还能不能住在那儿,可是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沒有问出口,只是任意将这个她很在乎的答案成为一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