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伍秋月
王鼎之兄王鼐,江北名士,兄弟两感情深厚,哥哥常劝弟弟不要外出,打算替他娶妻。王鼎不听,独自乘舟前往镇江,拜访故友。恰好朋友有事外出,王鼎也不在意,于是在旅店居住。客栈紧邻长江,江波浩渺,金山尽收眼底,心怀大畅。
次日,朋友前来,请王鼎入府一叙,王鼎推辞不去。居住半月,夜晚入睡,见一女郎,十四五岁,容颜秀丽,上床与之云雨,醒来后竟尔遗.精。心中奇怪,寻思“也许是巧合,偶尔做了一回春梦。”
次日深夜,又梦见少女前来,如此连续三四天,夜夜如此,心中大骇,不敢熄灯,身虽在床,心中警惕。刚刚合眼,少女果然又来,正自狎昵,王鼎一惊而醒,睁眼一瞧,少女艳丽如仙,俨然就在怀中,见王鼎醒转,少女羞愧不已。
王鼎心知少女非人,不过并不害pà
,欲.火攻心,也来不及询问少女来历,匆匆去解衣服。彼此欢好,少女不堪忍受,说道:“公子狂暴如斯,难怪人家都怕你呢。”王鼎哈哈大笑,问道:“姑娘是谁?”
少女道:“贱妾姓伍,名秋月。先父乃有名儒生,擅长易理,精通法术。曾跟我说,女儿寿命不长,所以没让我嫁人,十五岁那年,贱妾果然死去。父亲将我葬在阁楼之东,墓地与地面齐平,也没立墓碑。只是在棺材之侧,摆放一块石片,上面写了十二个字‘女秋月,葬无冢,三十年,嫁王鼎。’如今刚好三十年过去,公子凑巧又来到此处,可不是天意?小女子心中欢喜,急于毛遂自荐,可是心中羞怯,只好托梦相会。”
王鼎甚喜,求道:“既与娘子有缘,能令我一亲芳泽吗?”少女道:“贱妾阳气不足,要留着复活用,实在禁不起风雨。来日方长,还怕没机会缠绵吗?”起身离去。次日,少女再次造访,两人相拥谈笑,熄灯上床,虽未越轨,但互摸互抓,王鼎仍是心旌摇荡,继而少女起身告辞,王鼎一不留神,又遗.精了。
这一晚,月华皎洁,两人闲步庭院,王鼎问道:“阴间也有城市吗?”秋月道:“跟阳间一样。阴司城墙,不在此处,还有三四里远。不过与人间相反,以黑夜为昼。”王鼎问道:“可以带我开开眼界吗?”秋月道:“可以。”
两人乘月前往,秋月身形飘忽若风,王鼎极力追赶,俄尔来到一处地方,秋月道:“快到了。”王鼎凝目眺望,一无所见。秋月用唾沫涂其双眼,王鼎再次凝神,视力倍增,黑夜中辨别物体,不输白日。只见烟雾迷茫之中,现出一座城池。路上行人,往来不绝。
忽然间两名鬼差手持铁链,锁着三四名囚犯,迎面而来。其中一名囚犯,容貌酷似兄长,王鼎大惊,上前一瞧,果然便是哥哥。大骇失色,问道:“哥哥怎么到了此处?”王鼐乍见弟弟,潸然泪下,说道:“我也不知所犯何事,糊里糊涂就被抓来了”
王鼎怒道:“我哥哥乃谦谦君子,快放了他。”两名鬼差不肯,态度倨傲,王鼎上前争执,哥哥阻止说:“此乃朝廷命官,不可无礼。只是我身边缺乏银两,两位官差又苦苦索取贿赂,请弟弟设法替我烧些纸钱。”王鼎拉住哥哥手臂,失声痛哭。
鬼差甚为恼怒,忽尔扯住王鼐颈中铁链,用力一拉,王鼐不由自主,脚步踉跄不稳,王鼎见状气急,怒气填膺,难以克制,刷地一声抽出随身佩刀,一刀砍断鬼差头颅,另一名鬼差大喊大叫,王鼎一不做二不休,又将他杀了。
秋月大惊道:“格杀官吏,罪过不小,迟早会有大祸。公子快快逃命,连夜坐船回家。回去后不要摘除灵幡,闭门谢客,七日后可保平安。”王鼎点头依从,与哥哥一道,出钱雇船,火速北归。返乡后,只见家中吊唁宾客云集,这才知dào
哥哥已经死去。当下将客人打发,关门上锁。
刚进入大厅,哥哥魂魄眨眼即消失不见,很快便听到棺材中发出声响,打开一看,王鼐已然复苏,口中叫道:“饿死我了,快去准bèi
汤饼。”
其时王鼐已死去两天,家人尽皆骇然,王鼎简略述说原委,一一安抚。七日之后,摘掉灵幡,亲友见王鼐死而复活,纷纷询问究竟,兄弟两随口敷衍。
王鼎日夜思念秋月,再次南下,来到客栈之中,秉烛等待少女,秋月迟迟不至。王鼎困意袭来,朦胧欲睡,忽见一妇人到访,说道:“秋月小娘子命我向公子捎信:前日公子诛杀鬼差,连累娘子被抓,眼下给关在监狱之中,饱受虐待,日日盼望公子。请你设法相救。”
王鼎悲愤莫名,跟随妇女上路,两人来到一处城池,进入西城墙内,妇人手指一道门户,说道:“秋月娘子暂且关押在此。”王鼎破门而入,只见房舍繁多,囚犯云集,秋月却不在其中。又推开一扇小门,门内一间小屋,点着灯火,走近窗户窥视,只见秋月坐在床上,掩袖哭泣。身旁两名鬼卒,摸脸捉鞋,频频调戏。
一名鬼卒搂住秋月脖子,笑道:“娘子既已沦为罪犯,还须固守贞洁吗?”
王鼎大怒,提刀直入,一刀一个,将两名鬼卒杀死,手拉秋月逃出,幸喜无人察觉。来到客栈之中,王鼎豁然醒转,心想“难道是做梦?”却见秋月含泪而立,王鼎大喜,拉着她坐在床边,告以梦境,秋月道:“是真的,并非做梦。”
王鼎惊问道:‘眼下该怎么办?”秋月叹气道:“此乃定数。我本来要等到月底,才能还阳。事已至此,没时间再等了。请公子立kè
掘开坟墓,将我尸体背回,一同返乡。每日呼唤贱妾名字,三日之后,便可复活。只是时日未满,骨软力弱,不能替你操持家务罢了。”言毕,匆匆欲出,俄尔又返身道:“差点忘了,倘若阴司追究不放,该如何是好?”沉思一阵,说道:“我未死之时,父亲曾经传过两张符书。嘱咐说‘三十年后,夫妻两可以佩戴。’”说话间提起朱笔,疾书两道黄符。说道:“一张给公子用,一张贴在我背上。”
王鼎将秋月送出大门,眼见她没入庭院不见,于是在她消失之处,掘地挖土,挖了一尺多深,果然见到一座棺木,早已腐朽。棺木旁一块小石碑,碑文与秋月昔日所言,一模一样。打开棺材查看,只见秋月肤色红润,栩栩如生。
将尸体抱入房中,衣裳被风一吹,化为灰烬。王鼎将黄符贴好,用棉被包裹尸体,背到江边,跟船家说:“这是我妹妹,生了急病,要赶回家中。”船老板不疑有他,当即划船入水,水面刮起南风,舟行如飞,天刚拂晓,两人安然返回家中。
王鼎将秋月放在床上,跟兄嫂禀明真相,一家人半信半疑。王鼎口中呼唤秋月名字,夜晚则抱着尸体就寝,次日天明,秋月尸体渐渐温暖,三日后竟尔苏醒。七日后,秋月已能下地行走,更衣参拜嫂嫂,步履轻盈,飘然若仙。不过十步之外,便须下人搀扶,方能行走。如若不然,身躯随风摇曳,随时都会倾倒。旁观者见状,都道:“秋月姑娘虽有小病,反而更增娇媚。”
秋月经常劝说王鼎:“公子罪孽太深,必须积德诵经,忏悔己过,否则,恐怕寿命不长。”王鼎素不信佛,至此后皈依佛教,甚是虔诚,一生平安,并无大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