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二话 局中互围

  魏国,长安。
  炎炎盛日高悬在半中央的天空,摧残强流的光芒照射的长安从皇宫到皇城脚下滚烫不已,好似要将过往的行人烤熟一般。
  在御梦侯府待了五六日了,也不见侯府中说起步六孤痕与滇池之事。是去往滇池的人还没回来回话,还是这御梦侯已经将滇池爨兆煌之事给忘地一干二净了?
  哎,饶是心头千般万般好奇,揣测,自己也不能去问那雪狗鞭啊。更何况,自从自己苏醒过来,这御梦侯府里四处飘荡着自己和那根雪狗鞭的“情事”。
  “这不知姓名的女人是侯爷未来的御梦侯夫人吧?”
  “侯爷难道是因为她才将以前那么多姑娘给送出去的么?”
  “看她每天懒得动弹,该不会是怀了小侯爷罢?”
  ……
  “呃,真是……要将人给憋疯了,留在长安的心思,一丁点都没有…”
  冰苑中,一座凉亭依水而设,一张摇椅安稳在亭子里,一个白衣女子在摇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前后摇晃着,手把折扇扇着凉风,眼眸半眯,神色懒散至极,好似一只慵懒的小猫,午睡在艳阳之下。
  “竟这么不想留下?看你这模样,似乎很是享shòu
  么?”熟悉的男人声音惊扰她的假寐。
  小白龙依旧摇晃着竹椅,半躺在竹椅上,语气鬼魅而慵懒:“谁让这天热的可怕。本姑娘不愿意动弹罢了。”
  “如你这般懒惰,还如何腾空入海?”御梦侯看着她慵懒的神态,不由得笑了。
  “被你困在此处,我也不得腾空入海啊。”她夸张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大大的呵欠。
  “不是本侯困你。呵,本侯怎么可能困地住你呢?北公子?”御梦侯好笑道:“你是自己心甘情愿留下的罢,否则,以你之能,谁能有此本事困住你约突邻慕月?”
  心弦被人轻拨挑出旋律,扇着凉风的手夜不由得忽地顿住。小白龙不解地将头偏向他:“侯爷甚么意思?是你步六孤痕口口声声说要留下我的,怎地又说我呢?”
  御梦侯顺手拿过她手中折扇,兀自扇着风:“小白龙啊小白龙,我看你不是条滑不溜秋的龙,而是只狡猾多端的狐狸才对!你留下来,打的甚么如意算盘,能骗地过别人,休得骗过本侯。”
  这该死的雪狗鞭,难不成猜出来了?不行不行,兴许他是故yì
  的,设个假圈套,等着自己跳进去,从实招来。不错,应是这样了!这狡猾多端的雪狗鞭!
  小白龙心下这般断定,佯装镇定,其实这结论下地也不甚有把握,可她依旧一副被蒙在鼓里的单纯模样,看地御梦侯都不由得长吁短叹。
  “哈哈哈,雪狗鞭,你在胡说甚么呢?我只是因为你将我的凤雪绫藏起来了,而且我的伤势还没好,不能走动,所以才留下来。我在这里,都是拜侯爷您所赐,我区区小女子,还是个瞎子,又能做甚么呢?”
  “真地么?慕月姑娘伤势还没好么?听下人说,姑娘使用武力威逼她们将凤雪绫的下落,那下婢女无法,只得将凤雪绫给了你了。你又怕被本侯发xiàn
  ,逼她们找了些白绫代替凤雪绫放回原位,并且不准她们将此事告sù
  本侯。”
  御梦侯笑意盈盈地盯着她:“请问北公子,有无此事呢?”
  “呵……呵……呵……呵!”小白龙面部狠狠一抽,尴尬地干笑四声,极其低的声音道:“这……这谁胡说呢……”
  “敢问慕月姑娘,有无此事呢?”御梦侯又凑近她几分,似是要逼供般。
  察觉到他的无端靠近,小白龙面色迅速一变,不耐烦叫嚷道:“是又怎样啦?凤雪绫本就是本姑娘的,难道我不该去拿么?”
  “嗯,这就对了,那姑娘有本事用武力逼迫婢女将凤雪绫交给你,想来以北公子的本事逃出长安应是没问题的了。既然这般,还心甘情愿地留在长安,看来只有一个缘由了。”
  他一挥折扇,冷冷地看向小白龙:“约突邻慕月,你是想看本侯是否派人去滇池了,是也不是?”
  好根聪明的雪狗鞭!
  小白龙心下不得不暗暗称奇,可嘴上却不得承认,佯装笑道:“雪狗鞭,你不提这事,我都忘了咱们在鲁窟海子还有一段旧事得解决呢。我身上的脱血汤,是否还有?”
  “当然了,你能活下来,说明血没流干净嘛。不过,你这般以死相逼,本侯也不愿再这般对你,所以,你放心,本侯向你保证,今后不会再用彩灵雀了。”
  “那就好。”小白龙故作安心的模样。
  “别转移话题了!约突邻慕月,你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实则告sù
  你,上次来鲁窟海子,只为收复你,省的你再度捣乱,同时拿回《九州褚云图》。关于你去滇池一事,不过是本侯试探之言。是以,在你昏死之后,本侯并没有想起派人滇池之事。”
  小白龙歇着的身子不由得内中一颤!
  “可是,本侯以为,以你之性,醒来后定会千方百计往回梁国。不想你醒来之后会答yīng
  留下来,还当真安安静静地甚么都不做。本侯对此甚是奇怪,细想之下,发xiàn
  只有这个理由了。”
  步六孤痕一手抓住小白龙手臂,冷眼注视她:“你在试探是否有人回来长安回报滇池之事?”
  “侯爷可是将雪狗鞭给吃多了?呵呵呵呵,再胡说些甚么呢?”小白龙又干笑几声,转过头去。
  御梦侯两手掰回她的头,注视着她蓝色的双眼:“所以,本侯若是没猜错的话,你的确是滇池了?你去做甚么了呢?去向滇池借兵了,是也不是?而你醒来后留在长安,只是因为你也不确定,想看清楚本侯是否已经派兵也去了滇池?别想再胡诌一番话来搪塞本侯!”
  他怎么如此……
  如此聪慧!
  小白龙心头甚是不甘地赞叹道,但转而诡异笑起来:“雪狗鞭,你这脑子,真是聪慧的叫小女子胆颤心惊!原来这几日我在试探你是否去了滇池,你也在试探我是否去了?”
  “啧啧,不过,到头来是我赢了。以你方才之言,你这几日猜在试探我是否真去了滇池,你也在这一刻真zhèng
  地肯定我去了。换言之,在此时此刻之前,你根本就没有派人去滇池阻止爨氏!”
  “瞎子!你当真去了?去借兵帮zhù
  他?”似是首次,御梦侯对她冷眼相向,可再这瞎子看来,除了他的语气稍有气恼,其余并无特别变化。
  小白龙将脑袋挣脱出他的双手,“是又怎样,雪狗鞭,你步六孤痕虽不似宇文泰那老匹夫一般掌握魏国兵权,但你二人终究是平分这魏国天下。说句实话,将来这天下说不定会是宇文泰或是你的,那你就该做些准bèi。今日我约突邻慕月倒了霉,栽在你手上,你也知dào
  我去了滇池。有些许本事,你只管向滇池出兵去,去阻止我!”
  “你……”御梦侯目光幽深地盯着她!
  “是了是了,为了这人人称颂的江山和帝王之位!你步六孤痕该阻止我,而我约突邻氏一定也会阻止你!你只要一动手,派人去往滇池,我会用尽我所有都会阻拦的!”
  “我……你……”步六孤痕再度紧紧地勒住小白龙手臂,目光中的冰冷恨不得将眼前这瞎儿给冷凝:“约突邻慕月,你为何要这般待我?”
  “为何?”小白龙故作惊奇:“你们男人,所有想要这天下的男人,不都该清楚么,为夺这江山,不折手段!”
  “你做这一切,夺这江山,是为他?你对他……”
  “我不过是偿还这十年饭食之恩罢了!”小白龙迅速打断他。
  “真的么?为偿还那所谓的十年饭食之恩,也无须你这般与本侯作对!”步六孤痕眸中散射寒意。
  “约突邻慕月,本侯告sù
  你,不错,要这江山,是得不折手段!而在桃花塚之前,本侯也是这般。可如今,我告sù
  你,我和萧慕理不一样,和天下男儿都不一样,我不屑!我都不想要!”
  “哦?那侯爷在意的、想要的又是甚么呢?”小白龙讥诮一笑,言语调子颇是讽刺。
  御梦侯脸色微变,冷眼盯着这瞎儿许久,胸腔澎湃的暗流因着这炎日高温而愈加汹涌:“本侯想要的,只是……”
  “长生见过侯爷。”不知何时,陆长生的声音打破这一时的尴尬氛围!陆长生可以随意进出府邸,这是他恩准过的,但这一次,步六孤痕有些悔恨自己的这个抉择!
  御梦侯被这一声惊醒,这才发xiàn
  自己差些失态,面色窘迫,丢开小白龙的手,冷声说道:“甚么事情?”
  “襄州司马狂司马将军派人传信给侯爷。”陆长生扫一眼小白龙和面为微变的步六孤痕,当即呈上一封黄皮信封来。
  御梦侯心下疑惑,接过陆长生的信,而后又屏退了他,“等一下。”
  “还请侯爷吩咐。”
  步六孤痕看向苍天:“以后这冰苑无本侯召唤,谁也不得进!”
  陆长生愣了一愣,但再看一眼小白龙与他,淡淡一笑,垂首道:“是,属下明白了。”说罢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