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六话 脱血之恨
“一只畜生算甚么,本侯素来无事,还养了一群。你杀一只,本侯用一只!你杀两只,本侯用一双!你杀尽所有,本侯也有办法找到你。本侯在说过,即使天涯海角,阴曹地府,也能将你挖回来!”
若说之前小白龙的行为是演戏并着真情实感,此番听到御梦侯这番话,又知他并没有被自己忽悠过去,不知怎地,只觉胸中怒火翻腾,竭尽全力忍住愤nù。
“雪狗鞭,方才我说了,除非我愿意,这世间没有人能困住我!”说罢,小白龙再度猛地甩手,那凤雪绫猛地甩向左边,缠住一个魏国将士的腰间长剑。
众人只觉面前白影如电般闪动,还未看清人,长剑便脱离魏军中一将士腰间剑鞘,剑身反射着天边太阳的刺眼金光,射地人人双眼惊痛,而后,那长剑便被小白龙安安稳稳地握在右手中!
“步六孤痕,桃花塚里你的确是照顾我的很好,但你的居心终究是利用我,所以我不曾感激你,而且即使感激,我也用我平生第一回做菜回报你了,你我各不相欠!我也不可能活在你的监督之下!”
说罢,她伸出白皙的左臂,右手扬起长剑,毫无犹豫地便狠狠割在左手的手腕上。
“慕月!”
“小白龙!”
秋影奴大惊之余,当即报过小白龙。小白龙运功右掌,将他猛地推开。
步六孤痕哪里料到这瞎儿行事竟如此极端,马背上的身子差些硬化成石,不想小白龙又一剑在左腕上狠狠一划,两道深深的血痕便出现在白皙的手臂之上,鲜血似是破了口子咕噜咕噜往外冒。
御梦侯想也没想她两剑下手,迅速下马。小白龙丢开剑,右手狠狠地握住左腕,将鲜血从手臂里使劲往外挤压。她虽看不见,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汩汩鲜血流下的痛快与刺激。
“甚么彩灵雀!甚么脱血汤!在我看来,甚么都不是!”感觉到身体里的鲜血从两道深深的口子迅速往外流,小白龙面色渐次苍白。
“御梦侯,我杀一只,你便用一只!我杀两只,你便用一双?我说了,除非我愿意,这世间无人能困住我的自由!今日,我便将这一身血脱干净,脱个彻底!你即使留着千千万万的彩灵雀,也休想算计我!”
她一鼓作气,使胸中内力不断下沉,挤压着一身鲜血倒流,往手臂迅猛流窜而去!
“慕月,你疯了?”
秋影奴哪里料到小白龙为阻止御梦侯去滇池,竟用到这种法子,心中恼火,可见鲜血从小白龙身体里流出一滩,顺着石头往鲁窟海子的湖水里去,当即又抱紧小白龙,按住她伤口,可又被小白龙一掌推开。
一身鲜血全数往外流,小白龙只觉身子快要支持不住,黑暗的眼前一片眩晕,双腿忽地一软,整个人武力地往后栽倒,却被眼疾手快的秋影奴抱在怀里:“慕月!”
御梦侯见她白衣一片红,似是在白色画纸上描绘出一幅鲜红的花朵,脸色大变,大步走将过去,同秋影奴一道,一个人在左一个在右抱住她。
“你…这又是何苦?”步六孤痕紧紧按住她手臂上两道依旧在喷血的伤口。
小白龙鲜血将要流尽,已然是油尽灯枯之状,却依旧不愿服软:“雪狗鞭,你……你不愧和……和他齐名。你太厉害,我……的雕虫小技,欺骗不了你。可是,我赢不了你,你也阻止不了我!”
御梦侯撕下自己白袍,紧紧包住她手臂上两道伤口,运功往她手臂伤痕输送而去,阻止鲜血再往外流。
“他不值得……”
“我……不喜欢欠人情,可唯独……欠了他十年恩情。你对……我没那么残忍,除了万不得已,我真不想杀人,更不可能……不忍心杀你!”
“为何?”御梦侯蓦地冷笑起来:“你不杀我,我便会和他作对到底,这是命。你可以杀我的。今日,只要你想杀,兴许我逃不过这一劫!”
她惨白的唇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因为……因为我,并不讨厌你。”
心胸一股难言悲喜的情愫涌将而上,堵住他胸口,呼吸不得,看着她手臂上鲜血渐次染透白布,眼中却渐次水雾弥漫,模糊那红色的视线。
小白龙紧锁眉头,忽然瞪大眼睛,竭力挣开他的手,反手死死握住、按住御梦侯手臂。
“可是,我答yīng
过他的,要帮他。明知……你要和魏国联手对付他,不可能看着你从这里活着过去,害了他!”
秋影奴越听越怒:“你不忍杀他?又不愿这般回去见那人,你也用不着你性命来放肆!你约突邻慕月不欠世间任何人需yào
用命偿还的账!”
“佛祖会庇护着人,我们都是有轮回的。这一生我死了,来世,我就活了。这般随我意愿地死,总好过背负着的账被人束缚自由的一生!”寻着秋影奴的声音,小白龙偏向了他。
“我替你还账还不行么?我替你将世间所有的彩灵雀杀死还不行么?”秋影奴紧紧按住她伤口上的白纱,怒不可止。
“人甚么都可以重来,唯独命只一次,不可胡来!”他悲痛交加怒不可遏地呵斥道:“你总这般无视生命,那乱世之中谁来保护我?我要如何活命?你是要我跟你一起死么?”
“可……我不想让这一身的脱血汤,而被人监视一生一世。”小白龙忽而猛吸一口气,声音倏地冷沉下去。
“真……真是极其讨厌了!”
“我从不知,你性子如此执拗。”御梦侯抬起头,眸中的清冷呈现着难掩的苦涩与讥讽:“小白龙,如你这般以命来做事,那我步六孤痕……又如何赢得过你?
“侯爷……高估……高估小女了。”小白龙将最后一口气倾泻而出,似是油尽灯枯,闭了眼睛。
“慕月!”秋影奴一声大吼,使劲摇晃着沉睡的小白龙。
御梦侯冷冷地看着这沉睡的瞎儿,心头阵阵绞痛:“小白龙啊小白龙,这世间能让我步六孤痕用上脱血汤还追踪至此的人,你是第一个!厉害!你厉害啊!”说罢,他拳头紧紧捏住,迅速将小白打横抱起。
“你干甚么?”
御梦侯抱着她轻盈的身子:“她福大命大,还没死,你用不着哭丧!”
“但也用不着你管。若不是你给她种了甚么脱血汤,她也不会这样。”秋影奴喝道。
御梦侯转头,冷冷地盯着他:“你会武功么?本侯输送内力让她鲜血流速减慢,你再多说一句,她血液流尽,便真地回天乏术了!”说罢,抱着小白龙上马,率人往山林里鲁窟海子当地百姓的村庄而去。
秋影奴这才发xiàn
自己身处这偏远的鲁窟海子,甚么也没有,而御梦侯不一样,人钱权武功全都有,又想起上次在云梦泽,萧慕理对自己也是这番话,自己也是这般将小白龙让给萧慕理。
今次旧事重演,给了御梦侯,顿时恼火不已,说着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要保护她,可每次在危难时候,自己甚么都没有,连最起码的武功都不会半分。
“你真是没用啊!”秋影奴颇是懊恼地狠狠敲击着自己的头,可见御梦侯带着小白龙越走越远,当即追了上去。
这鲁窟海子四周的森林里住着许多来此避开人世战火的流浪百姓,来自各个战乱的年岁,来自远近不分的五湖四海,在此依山傍水而居,长久地过着和平淡泊的世外桃源般的日子。
不想这黄昏晓至,不知从何处来的大波将士策马冲进寨子里,带着红尘乱世的喧嚣,惊扰了他们流连人间仙境的一场好梦。
而冲进这寨子里的将士正是魏国士兵,奉御梦侯之命而来。所幸御梦侯也不曾下令将他们全部驱逐,只需在寨子里找一个安静的屋子便好。这寨子里的百姓一见来人倒也客气,二是因为不敢与武力抗衡,当即腾出一个干净敞亮的竹屋。
御梦侯也顾不得这干净敞亮的竹屋与自己在长安的府邸简直是天壤之别,抱着昏死的小白龙便进了屋,又令重兵把守在外,不得让人进入。
“慕月!”见御梦侯抱着小白龙进了屋子,并且命人把守,秋影奴心下紧张,不由得大喊:“慕月!你们放我进去!”
“侯爷说了,没有命令,谁也不能进!”门口士兵说道。
“凭甚么?你不放人,我便大喊了!”秋影奴哪里肯干,歇斯底里喊道:“慕月!慕月!”
门口士兵忍无可忍,呵斥道:“侯爷要救她,你若再喊,当心那女人死了!”
秋影奴心知自己救不了慕月,方才见那御梦侯样子,兴许是不会害她,此时听得这士兵如此说,担心因为自己的叫喊而害了慕月,冷静下来,只得悻悻然地在外间焦急地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