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三话 梁国帝之争

  魏国。长安城。统帅府。
  此时正值三月末,春夏交替,府中后院尚有鲜花,阳光亦是甚好,洒下一大片的金色。
  宇文泰与步六孤痕相对而坐于石凳上,面前石桌上一壶、两杯清茶搁置,四方官婢伺候。
  “御梦侯今日兴致好,竟然想的到要来老夫寒舍。”宇文泰亲自斟茶,今日气色甚是不好。
  御梦侯见这老头儿虽然是波澜不惊,可明显有着一股子气恼,不冷不热地一笑:“握着晚辈再不来,某位老人家可是要气死在府邸里了。”
  “气死?”宇文泰放下茶壶,瞪他一眼,“老夫现在就气死了!好好的齐魏联手对付梁国,怎么就变成了齐国攻打我魏国?御梦侯做事,甚么时候变的如此不着边际了?”
  “统帅就莫要气恼了,本侯已然命人去往齐国邺城觐见高洋帝,解释此事。”他唏嘘一声:“想来这几日那博陵君也到了邺城,闻说此人是个明事理的聪明人,定会好生对这个昏君劝谏几番。撤兵之事,指日可待。”
  “北方传来消息,这段时间不知从何处来的好些强人不断骚乱北边,老夫还没能查出个甚么来,如今这高洋帝又因为一个萧自清向我西陲出兵!哼,此事若是不尽快解决,老夫真是要一脚迈进棺材里!”宇文泰稍微放了些心:“不过,这萧自清,到底是甚么人?侯爷既然命人去解释,应当查明此事了罢?”
  这老狐狸!御梦侯斜睨他一眼:“没甚么人,只是一个投靠梁国的武林高手,替萧慕理做事的。”
  宇文泰眉头紧锁:“这不应该啊。萧慕理手下的人办事如此奇异?竟画猪头侮辱高洋帝?真是可笑至极,萧慕理都招了些甚么奇怪人在麾下。”
  这小白龙行事章法看来惹来一片人的疑惑了。御梦侯心下这般断定,端起茶杯,轻轻一笑,而后喝下去。
  “不过,高洋帝一日没下令撤兵,老夫一日都不放心。萧慕理这几日过的太过安逸,兴许有可能会往荆州其他城池出兵,可我魏国目前为了应付齐国,尚且不能对付他这等人物!”
  御梦侯眼梢半挑:“统帅之意是……想做点甚么来分分这萧慕理心神?”
  “当然。这秦淮王一旦空闲下来,定会想办法夺回荆州其他城池,老夫得让他这想法搁置。”
  “看统帅这么说,心下是有了主意?”
  “不错”宇文泰站起身来,将杯中冷茶往一旁花园里土地泼洒而去:“哼,江陵还有一大片空城,不是么?”
  步六孤痕看向这老权臣:“江陵虽在我魏国之手,但不是由梁国萧察在守么?统帅打算如何?”
  “萧察如今是投降了我魏国的。萧慕理如今虽是真zhèng
  的梁国之主,可梁国如今都只是个无主之国。国不可一日无君!”宇文泰盯着面前火红的石榴花,声音一沉:“老夫打算以江陵为帝都,拥立萧察为梁帝。”
  “萧察?皇帝?还只以江陵为管控土地?呵呵呵,那这个萧察梁国实则是附庸在我魏国名义之下?”
  “没错。虽然只是个空头皇帝和国家,萧察毕竟是梁国武帝萧衍之孙,昭明太子之子,按理说,是兰陵萧家皇朝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而萧慕理虽然亦是萧衍皇孙,但他父亲乃四皇子萧绩,并未继承过皇位!如今我们拥立萧察在江陵为帝,附庸我魏国,梁国子民也会因国家主人的存zài
  而心神不定,定得让萧慕理乱上一阵。”
  御梦侯细细寻思一般,点头道:“此计甚好。倒是不错,只是可怜这武帝萧衍啊,从南齐国东昏侯萧宝卷、萧宝融之手接过这么大个国家,如今只剩下江陵这么一地了。啧啧。”
  “御梦侯莫要开心了,这也证明了我魏国如今夺得梁国的土地不过一个江陵和一个益州!萧慕理在一日,老夫都不能见到我魏国一统霸业啊!”
  御梦侯冷冷一笑:“统帅莫急,保重身体,晚辈也不过是玩笑之语了,老人家莫要气啦。还是好生筹划立萧察为帝之事罢。”
  是年,四月初二,文宣帝高洋撤走进攻魏国的齐军;
  不久后,魏国拥立萧察于江陵称帝,国号承袭“梁”,史称西梁、后梁,国都江陵,属地仅有江陵附近数县。
  竟陵,梁营。
  “宇文泰怎么会突然在江陵立萧察为帝?真是该死!”王帐之中,陈霸先怒道:“不仅如此,齐国也突然撤兵,真是祸不单行!”
  韩子高说道:“陈将军莫要气了,看王爷如何说罢。”
  “看来这宇文泰就是要本王和梁朝不得安宁。”秦淮王看着挂在墙上的地图:“他用心很明显,我梁国自萧绎死后一直无主,他魏国拥立萧察为帝,虽然只有一个江陵地皮,但有个皇帝在,‘梁国’这个国家都是存zài
  ,且还在他魏国名下!”
  兰花瘦皱眉道:“这可不好。虽管控面积只有江陵,但梁国百姓是知dào
  萧察这个梁帝的,虽说不可能收复的了民心,但百姓肯定会对王爷生有异心。且我‘梁国’附庸魏国而生,传出去恐为天下人所耻笑!”
  王僧辨眉头紧锁,后又展开:“不若这样,既然魏国这样做,我们便与他扛上!咱们也立一个皇帝。”
  “郡公之言,韩某人赞成。”韩子高看向萧慕理:“秦淮王何不立自己为帝,反正,在梁国百姓心间,王爷早已是梁国之主了。”
  “末将也赞成!”陈霸先道:王爷答允罢!“萧慕理转过身,淡然一笑:“皇帝么……可惜,时机未到。”
  “甚么时机未到?”王僧辨不解道:“如今时机很好。”
  萧慕理缓步走到帐门口,抬头看着茫茫苍天,安静的王帐中残留他一缕叹息:“本王要这天下,却不是现在!”
  兰花瘦沉下眼睑,思虑片刻,道:“王爷,您可是打算这天下安宁的那一天?”
  “那一天……本王要等着那一天到来!”
  “王爷现在不愿,可眼下总得回击魏国罢。我们不可能任由宇文泰这般侮辱我梁国!”王僧辨道。
  “我有办法。王爷不愿称帝,那便换一个人。”陈霸先声音一出,众人齐刷刷看向他:“既然魏国立了个傀儡皇帝,我们不若也这般,立个皇帝。不能叫梁国这名号归附于魏国罢。”
  “没错。”兰花瘦道:“不过,立谁人合适?”
  “萧方智!”
  萧慕理的开口打断众人的猜想。萧慕理转身,从容不迫地走至中间:“萧绎和太子皆死于非命,但九皇子萧方智还在汉阳!”
  众人一听,这才想起萧绎和太子萧方诸死后,萧慕理将年仅十岁的萧方智养于门下,如今在汉阳,的确是好个好法子。
  “可这帝都于何处?”陈霸先道。
  萧慕理思虑片刻道:“建康是个不错的地方,几朝古都皆设在此处。”
  “可如今建康无人,不过空城啊。”
  萧慕理摇头笑道:“正是因为是空城,所以拥立萧方智在此。”说罢,他又看向王僧辨:“郡公,不若由您去汉阳带萧方智回建康称帝如何?”
  王僧辨愣了愣,随即回话道:“王爷之命,定不敢辞!”
  次日,王僧辨便领提着传国玉玺,率五千军马启程往汉阳领萧方智回建康。也是这日,萧慕理正在帐中看书,陈霸先不知何时进来帐中。
  “陈将军这时来找本王,有何要事?”萧慕理斜躺在软榻之上翻着书页,神态慵懒。
  陈霸先说道:“王爷,昨日您决定立萧方智为帝之事,末将想了很久,忽觉有些不妥。”
  “哦?”萧慕理斜眼一瞟,笑道:“将军觉得立萧方智为帝有何不妥?”
  “并非萧方智,而是王僧辨。”陈霸先沉声说道:“并非末将不信任王僧辨,而是您冒险独自派遣王僧辨领五千军马回建康立萧方智为帝,这……您就没担忧过王僧辨远在吴越之地,暗中造反?”
  萧慕理放下书,诡异地盯着他:“那依将军之言,除了王僧辨,谁还能担任此大计?”
  “这……”陈霸先捻眉,抬眼一看,只见萧慕理俊面含笑,可双眼瞳仁却奇黑无比,心下不由得一颤:“末将只是担忧王爷莫要被内里拉了后腿。”
  萧慕理施施然一笑:“这个本王自有定论,将军还是多操些其他心罢。”
  “是,末将告退。”陈霸先欲言又止,兀自出去。
  萧慕理看他离去,便又躺回了卧榻之上,兀自看书。这片刻时间不过,门人传从事兰华寿在外等候已久,萧慕理又宣他进帐。
  “先生方才怎地一直不进来?莫不是贪恋外面凉爽?”
  “方才见陈将军在和王爷商议,是以,不便打扰。”兰华寿恭恭敬敬说道。
  “因为陈将军在,不便打扰么?”萧慕理换了个舒服姿势,闲适躺下:“兰先生又有个甚么事情呢?”
  “这……王爷,属下来见,是因为昨晚左思右想,您让王郡公孤身前往建康一事,稍有不妥。今日白天本想再加劝说,可碍于郡公在场,不好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