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六话 仁举白龙寺
见天上烟雾弹炸开,袁锦棠大喜,当即率剩下西魏兵马全数冲向南山之脚。当大军冲入梁军营地时,只见大火冲天,烧的红透了半边天,却无人马嘶嚎,魏兵冲将进去,如入无人之境。
袁锦棠将四周一番打量,心下顿生疑惑,直觉不妙,当即调转马头,叫道:“不好!快撤兵!”
魏军之中顿时响起鸣金之音。袁锦棠正欲撤兵,只见一大拨人马从山上冲将下来,溅起滚滚狼烟,兵马之中,几根青旗招摇,大书“淮”字,当先一人手持长剑,背负红木画雀弓箭,银甲着身,驾马飞奔而来,正是秦淮王手下,骑都尉养易。
“穷寇莫走!”袁锦棠大惊之余,又一拨人马从林间飞奔出来,火光冲天,旌旗飘飘,上书“郑”自字,当先一人身骑白马,手甩长柯斧,乃车骑将军郑柳然。
袁锦棠大惊失色,快马加鞭,欲要离去,不想此时前后偏生已被人包抄,无路可退,当即挥舞长蛇矛向郑柳然冲来,两人长矛、斧头挥舞如花。
袁锦棠乃西魏名将,武功厉害,且年轻力壮勇猛无比,见郑柳然与他交战几十回合得不到好处,养易没性子继xù
等,亦是拍马舞剑飞来,骂道:“养易来战,匹夫莫走!”
说罢,养易冲将进去,一时三处军马混合一处,厮杀不断。郑柳然、袁锦棠、养易三大将领,一时之间摆丁字儿周旋迎战,连着厮杀。
袁锦棠厉害至极,单说勇猛能力,郑柳然、养易皆对付不得,但他再是厉害,却不能以一敌二。三人这般来来回回,厮杀好几十回合,各自皆是得不到好处。
眼见西魏军马被埋伏的梁军杀的折了大班人马,两边道路又被南梁军马围堵,袁锦棠别无他法,不敢恋战,当即率领残兵剩将向后山一路逃奔而去。
养易见状,对着袁锦棠去路,连忙搭弓射箭。只听倏地一声,见夜幕中一道火光飞过,火箭直取袁锦棠。袁锦棠应弦落马,鲜血从肩膀处汩汩流出,流淌不止。随行将士很快将他扶起马上,一行人狼狈不堪地向五华山上奔去。
养易、郑柳然怕是陷阱,皆是向另一方山林之中坐于青罗伞盖下安然品茶的萧慕理请示。
萧慕理立起身,向五华山顶望去。他将那山顶看了很久,眸中波光涌动,似是在想着甚么,却是只字不语,养易、郑柳然看的心急,道:“王爷再不下令追击,袁锦棠就跑啦!”
萧慕理举目望着山顶间,似是在细细地欣赏甚么东西,而后再看向养易、郑柳然二人,轻笑点头,亦是如风飞过山林,翩然落在一匹黑马上,率养易、郑柳然向五华山顶追去。
五华山上有一名震南朝的寺庙,名为白龙寺,寺庙不算凋敝,却也不算香火旺盛。
袁锦棠奔到山顶,回首一望,见山下火光冲天,林中南梁将士如火蛇般绵延上山而来,他不敢怠慢,带着剩下的几十残兵败将往寺庙方向而去。白龙寺历史悠久,袁锦棠见后方追兵,自己和一众将士又身负重伤,再跑不过为萧慕理追上,只得往白龙寺里面而去。
白龙寺主持和尚圆心大师已然八十高龄,得知西魏大将袁锦棠为萧慕理大军所追杀,又深知竟陵城一直乃南朝城池,秦淮王萧慕理美名天下,是以,对袁锦棠的请求婉拒了。
袁锦棠急不可耐,请求道:“大师,袁某自守竟陵以来,素来与民无犯,今番只因家国大业,两军不得已交战,我军不幸落入秦淮王陷阱之中,死伤无数。大师出家之人,仁心仁德,何苦死心南梁?还望大师好心助我等。”
袁锦棠虽是西魏大将,但自守竟陵城以来,的确是与民无犯,周遭百姓居民倒也敬他几分。
圆心思前想后,念及他并非恶人,兼之此时白龙寺外残兵皆是鲜血淋淋,实为不忍,道:“阿弥陀佛。此番救助将军,还望将军今后征战天下之时,切勿伤及无辜。”
袁锦棠心存感激,欠身作揖:“多谢大师。”
圆心差寺中小僧将袁锦棠一众人藏在白龙寺地窖之中,自己则率一群小僧在白龙寺外迎候甚么人的到来。
萧慕理、养易、郑柳然率大军上白龙寺外之时,天已然微微渐亮,东方部分泛起一层浅淡的鱼肚白。
圆心远远一望,见萧慕理端坐马头而来,气势不俗,心下确实生敬仰之心,道:“阿弥陀佛。闻说秦淮王至此,老僧有失远迎。”
养易、郑柳然皆不是笨人,见白龙寺外地上枯草鲜血点点,几乎连成了几条错综复杂的红线,再顺着这红线延伸方向一看,尽头竟是白龙寺,心下顿时明白过来。
养易怒声喝道:“老和尚,你也知秦淮王至此,安敢窝藏西魏贼子,还不速速交出来!”
圆心双掌合十,欠身作揖:“出家人不打诳语,袁将军等人的确在敝寺之中。”
“和尚清楚的很。”郑柳然提缰过来,捞起斧头,肃声说道:“那还不快速速交出来,莫不是,等着我一斧头砍你,老和尚才愿交出人来?”
“阿弥陀佛,见死不救,非佛门中人为之。将军若是要找到袁将军,还请一斧头砍死老僧的好。”
“你…….”郑柳然怒目圆睁,面色大变,捞起斧头,正要向那老和尚砍去,只听“吭”一声响,众人望去,只见萧慕理端坐马头,提缰徐徐走近,待至寺庙门口,下马缓步向圆心走来,仪态潇洒,拱手向圆心作揖,“大师安好?”
圆心顺眼看着面前这俊雅非凡风神洒落的公子,心下错愕惊叹,却极为淡定地回道:“秦淮王安好。”
萧慕理起身,微微一笑:“白龙寺为竟陵寺庙,竟陵为南朝城池。闻说昔时白龙引水,解救一方生灵,是以,我南朝前国齐武帝之子竟陵王萧子良为此寺庙取名白龙寺,足见此寺庙与我南朝渊源颇深。”
圆心早听得武林四公子之一沐月公子兼之秦淮王为人儒雅,美名远播,可今昔见之,才是确定。本以为自己窝藏敌军,萧慕理会同他这两员大将一般指责自己,却没想到他开口只将这白龙寺的历史说将出来,弄得自己这老和尚颇是羞愧。
“王爷所言甚是。若无萧家先帝先王,无此白龙寺。”
萧慕理淡然笑之:“既是如此,今次西魏大军夺我南朝土地,攻取竟陵,大师焉助敌军,而不助我军,又是何道理?”
圆心愧怍回道:“阿弥陀佛。老僧乃出家之人,对天下苍生一视同仁,见袁将军受伤严重,焉能见死不救,还请淮王见谅。”
萧慕理目光一一扫过“白龙寺”三字:“是了。说来亦是有缘,本王之正妃约突邻氏乃建康栖霞寺玄心大师之弟子,与圆心大师皆为佛家之人。哦,更巧了,俗名为小白龙,正与白龙寺之‘白龙’同名。”
“可是和王爷齐名武林四公子的北白龙?”
“正是。”
“真是缘分所至。敝寺实为有幸,能与北公子名讳相同。”
萧慕理凝视着这老和尚,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平和模样:“正是如此,还请大师看在这等缘分以及我南朝江山之份上,交出袁锦棠等人。”
圆心看着这秦淮王,也不知为何,这儒雅的公子那深邃的双眼之中似是有一种席卷自己的魔力,让自己有些胆寒。可他毕竟是得到高僧,只是这般惊讶,却也不曾为这魔力屈服。
“王爷若一心想要袁将军,恕难从命。佛祖在天看着,老僧年事已高,只盼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老不死的!”郑柳然拍马舞斧,又要砍下去,只见萧慕理猛地摆手,面上却是一片从容:“大师仁心仁德,晚辈好生敬佩。既然如此,本王也不加勉强。”
“王爷!”养易、郑柳然皆是一惊,大呼出声,连同圆心亦是震惊,盯着秦淮王:“王爷为何?”
萧慕理摇了摇头,飞身落于马上,拉住缰绳:“大师乃我南朝之人,若本王为追杀敌军而伤我梁国子民性命,更兼大师这等仁心仁德之人,要此江山,有何用?实非明智之举。”
圆心不想萧慕理说出此话,心下骇然,见这秦淮王不仅容颜风姿绝世,品性更是一绝,心生喟叹,当即俯身作揖:“王爷仁心仁德,老僧愚昧,还望见谅。”
萧慕理轻轻点了点头,淡然一笑:“此次看在大师面子上,兼之袁锦棠在竟陵城中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算本王敬他英雄,暂且放他一回性命。只是,还望大师转告于袁锦棠,今次放过,但竟陵城早晚会在本王之手!”
说罢,萧慕理两腿紧紧夹住马腹,便提缰绳转头而去,养易看了半晌已然是明白过来,而郑柳然却更是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跟着秦淮王而去。
圆心目送萧慕理而去,心下喟叹,当即跪地磕头:“淮王仁心仁德,恕老僧难为大梁效命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