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一话 老父十年(一)
以及那一百颗悬挂在军旗上的人头,鲜血淋淋却早已干枯,狰狞地悬挂在远处!
在摧残夺目的阳光下,更是刺眼!
十年了,十场战争中有九场都是败北的柔然大军,慕月可敦——一个女人,第一次带军出征,便将突厥灭了半壁江山。这等令人自豪的消息,一日之内,竟已被柔然子民传遍了阴山南北,大漠上下。
沐月轻轻掀开帐帘,美目落在遥远的那一抹英姿飒爽的女子的身影上,那人面目难得的祥和,与她一起八年时光,从来看她都是笑的,像这样静静地坐在那里,高高在上,面目冷清,睥睨众人的样子,竟从未见过。
八年,他竟从未见过!
可见过了,却只觉那女人如天上那太阳一般,闪耀着光芒,真如白龙一般,翱翔在天际,从未落过人间。
深邃的眸子愈加深沉,脸上扬起一丝似是将一切算计在手的诡异笑容。
他的眼光真没错,真是没选错人。
沐月视线依旧落在那手持长剑的女子身上竟没诺开眼,只是嘴角浮起一丝趣味的笑容。
可再瞟到那一百颗如同黑豆般的人头时,那笑容收敛,那神色冷肃,那眉峰……皱起。
这女人……会是个令人胆寒的狠角色!
约突邻慕月与庵罗辰的马匹并行,而身后的几千军马已经被分拨开来各自回了驻守的营帐。
“多谢。”庵罗辰端坐马上,偏首看着约突邻慕月的侧面,极其诚恳地说道。
那是一张很好kàn
的脸,白皙的肌肤,高挺的鼻梁,深蓝的眼眸,有着草原人的血统,却在温润的中原成长,被暖风消磨了棱角,而后铸造了这么一张清俊至极的脸蛋儿,此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波澜不惊。
约突邻慕月望着远方,淡淡说道:“何必谢的太早,一切未曾定局。”
庵罗辰长吁一口气,说道:“小时候,我曾许诺,给你一个好的后妃之位,好好保护你,没想到……到头来,你成了父亲的妻子,又是你保护了我。倒是可笑啊。”
“成了你父亲的妻子,可最终…还是要成为你的,不是么?”慕月仪态闲散,说道:“至于保护,呵呵,我也并没有保护你。我如今保护的,只是柔……”话说一半,她忽地顿住了。
无论外界传闻的如何神乎其神,她自己最为清楚不过了,她何曾有传闻的那么伟大,护了这一方草原?
“对战突厥,并不是因为你父亲的遗愿,而是出自自愿!你无须想多了。”
“你一定很累罢。”庵罗辰不理会慕月的不领情,兀自低声道:“对不起。”
“累么?现在一点都不累。以前,倒是累得很。”小白龙目光落在远处那一抹黄影上,嘴角浮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高贵的王子殿下,您又说甚么说对不起,说对不起人应该是我。那两百颗人头,把你吓着了!”
说罢,只见慕月正要提缰绳策马跃向那黄影,庵罗辰看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赶紧说道:“你父亲,在帐中等你。”
慕月闻言蓦地收住缰绳,视线直直落在那黄影之上,心头竟荡漾一层苦涩。收回那不该有的心情,看也没看庵罗辰,两脚一夹,调转马头,快马加鞭朝自己的帐中奔去。
迅速撩开帐帘,慕月一眼看去,一个辫着白发鞭子面目黝黑的老人正独自坐在地毯上,似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十年未见的人,哪里是曾经那个英姿焕发的英雄,此时他背部佝偻,面色苍黄,头发花白,神色无光,像极了一块朽木。
“爹爹!”本想抑制住情绪,可看到那人的沧桑模样,自己竟差点不认识了,,慕月站在原处,感觉天地一片昏暗,待思绪恢复清明后片刻,方才喊出声来。
白发老人似是听到一个幻觉,半晌未曾转过头来,只是那样的幻音第二次响起,老人才极其迟钝地转过身来,半眯着模糊的双眼,向外看去,只见帐帘处站着一个看似陌生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