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四百九十六章 夜晚接头

  夜深了。
  有些人认为,只有在夜间行动才是最安全的。
  因为黑暗能够笼罩一切。
  比如,弗劳尔就是这么想的。
  其实,事情是分两方面的。
  晚上行动当然有其优势。
  但万籁寂静的夜晚,任何一点声响,都能够被无限放大。
  尤其是在被戒严的香港之夜。
  宪兵随时都有可能出现。
  你大晚上的接头,不是吃饱了撑的是什么?
  孟绍原曾经让杨华波向弗劳尔建议,改在白天接头,但是却被弗劳尔一口拒绝了。
  躲在洞里的老鼠,外面只要还有一点光亮,都是绝对不肯离开自己洞穴的。
  孟绍原一个脑袋都三个大。
  自己在香港的一切行动,都是经过精心计划的。
  可你有个猪队友,怎么办?
  尽管,孟绍原内心从来没有把弗劳尔当成过自己的队友。
  接头的地点还是在弗劳尔的巢穴里。
  这点上,孟绍原就不得不佩服弗劳尔的运气了。
  香港沦陷之后,弗劳尔开始潜伏,据说到目前为止他只换了五个藏身处。
  而在这个藏身处,他居然已经整整待了三个半月了。
  有的时候,你真的得佩服人的运气。
  日军占领上海公共租界后,孟绍原在任何一个藏身处,待的时间都绝不会超过两个晚上。
  三个半月?
  居然还没暴露?
  孟绍原也只有苦笑了。
  ……
  “我们可以去了。”
  杨华波调整了一下呼吸:“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三个半月?弗劳尔居然躲在那里那么久。万一他其实已经叛变了,那是一个陷阱怎么办?”
  “有可能,但那种情况出现的几率比较少。”
  重庆秘密联络员“李小峰”笑了笑:“我们的长官告诉我,人的表情会出卖他的内心。我是个愚蠢并且不爱学些的人,但是跟在老板身边这么久,多少还是掌握了一些心理学方面的知识。
  我第一次见到弗劳尔的时候,他表现出来了强烈的沮丧、厌恶情绪,连我都看出来了。那是他对自己生活环境的不满,如果他已经叛变,不太会出现这种表情。
  当然,也不排除他是个好演员,故意做出了这种表情,如果出现了这样极端的情况?”
  “李小峰”又笑了一下,拉开了自己的衣襟。
  里面,绑满了手雷。
  李小峰当然不是李小峰。
  他是,李之峰!
  百变孟绍原!
  他告诉杨华波,自己叫李大峰。
  而和弗劳尔见面化名“李小峰”的,是他的卫士李之峰!
  所以,到现在为止,杨华波和香港几乎所有的人,都还根本不知道孟绍原的真实身份。
  除了那位铜锣湾探长苏开伦!
  杨华波叹了口气。
  “李大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连部下都一个个这么厉害?
  比如这位李之峰,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可是真正执行任务的时候,却又心思如此缜密。
  居然还懂什么心理学?
  “都好了?”
  孟绍原和丁文瑞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好了!”
  孟绍原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丁文瑞:“记得,胆大心细。”
  “老板,放心吧。”
  丁文瑞一笑:“我知道怎么做。”
  他妈的,晚上接头?
  猪一样的东西!
  孟绍原在心里恶狠狠的骂了一声。
  ……
  弗劳尔又一次见到了重庆秘密联络员李小峰。
  和他一起来的,除了杨华波,还有一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
  一进来,甚至没有过多的寒暄,“李小峰”,李之峰便说道:“弗劳尔先生,可以单独待一会吗?”
  弗劳尔耸了耸肩,让他的助手兼仆人陆顺先出去。
  杨华波也非常识趣的离开了。
  李之峰还特意检查了一下门关紧没有。
  等到一切办妥,他才朝那个男人说道:“清水先生,安全了。”
  清水这才摘掉了自己的帽子,抬起了头。
  弗劳尔发现这位清水先生,带着黑色的皮手套,脸颊上有道疤,看起来怪吓人的。
  “这位是英国情报机关的弗劳尔先生,这位是日本宪兵队的清水谷正先生。”
  李之峰做了一下介绍。
  “客气话不用说了。”清水谷正一张口,用日语说道:“弗劳尔先生,我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李之峰帮着翻译了。
  清水谷正继续说道:“要营救礼查森爵士,难度还是很大的。”
  这次,没等李之峰翻译,弗劳尔居然也用日语说道:“是的,难度很大,但我想,你一定已经有了应对办法了吧?”
  李之峰和清水谷正脸上同时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他们怎么也都没有想到,弗劳尔居然会日语。
  弗劳尔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他喜欢自己掌控一切的感觉。
  他让对方根本摸不清自己的底细。
  “您,居然会日语?”
  清水谷正说话的口气都变得客气了许多。
  “是的,懂一点点。”弗劳尔微笑着。
  “好吧。”
  清水谷正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是我没有想到的,弗劳尔先生,您知道,我是一个反战者,我厌恶一切的战争!我也愿意竭尽我的所能,来结束这可怕的战争!”
  弗劳尔慢吞吞的问道:“您是一个日本人,据我了解,日本人对于战争,都有着一种强烈的渴望,可是您呢。为什么?”
  清水谷正沉默了一下:“我有两个哥哥,之前,我们对所谓的圣战,充满了狂热,我们也愿意为我们的国家献身。
  可是,当我们亲临战场,才知道,真正的战争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我们一起参加了武汉、徐州的战争。我的两个哥哥,也死在了那里。
  我亲眼目睹了我的同胞,对中国犯下的罪行。军人,只该在战场上表现出自己勇武的一面,而不是对手无寸铁的平民下手。
  我看到那些无辜的平民,倒在了我们的刺刀下,那不是一个军人应该做的事,不是!所以从那一刻开始,我就厌恶战争。
  我的哥哥没了,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了,我不知道这该死的战争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我不知道!”
  他说着,眼泪缓缓流下。
  弗劳尔还发现,清水谷正的两只手紧紧握成拳头,似乎在那强烈忍受着自己的情绪。
  “清水先生,对于您的遭遇,我感到非常的同情以及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