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三十六愿

  爱若是戏,唱来唱去都离不开悲伤欢喜。
  即便是痛哭流涕,也不会分崩离析。
  之桃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当杨广将她拽上马背,朝太子府狂奔而去的时候,她还是乖巧服帖的依在杨广的怀里。
  吮吸着这一刻的宁静,梳理着不能结开的谜。
  “送太子妃回屋!”
  杨广翻身下马,并不像从前那般等在马侧,双臂张开,细心呵护,而是负手离开,边走边说,:“你若无别的事,就不要再出府了!”
  之桃搀扶着管家的手,废力地下了马。
  回到园子后,看见流云正跪在天井之中,身上还穿着昨夜匆忙起身的藕色大褂。
  流云扭转过上半个身子,看着之桃,戚戚的眼色似是哭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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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桃脚步一滞,连忙又提脚跑了上去,拉起流云,关切道:“怎么回事?是殿下罚你吗?”
  流云苦涩一笑,抽回双手,恭敬地低下头:“是奴婢失职,奴婢该罚,不过娘娘平安归来,就好了”
  之桃关切的眼色落进土壤里,看着她此般陌生的反应也不禁失落了起来,淡淡地说道:“是我连累了你”
  就在之桃垂眼的空当,流云眼底闪过几丝莫名的泪光,随即又恢复如初,她张了张口,说道:“娘娘昨夜淋了雨,奴婢去拿些姜汤过来!”
  之桃疲累的点点头,随抬脚朝殿内走去:“把殿下赐我的宁神茶也端来,也许喝上两口,就会舒坦点”
  之桃半是吩咐,半是自喃,右手扶着闷痛的胸口,缓缓进了殿内深处,没有阳光招摇过世的地方。
  之桃可怜流云夜里受罚,于是赏赐了些吃食就让她下去歇着了,而自己喝了比平时多一倍的宁神茶,却仍旧翻来覆去无法宁静。
  还记得,这宁神茶是之桃初入府时,杨广特意命人替自己配置的。
  那时候,仅仅是因为她说了一句夜里容易做恶梦的话,杨广便上了心。
  于是每日睡前必要饮用一杯,再倚着他的手臂沉沉入睡。
  似乎噩梦来的少了,可是心却更难分开了。
  只是时过境迁的快,如今这般清冷光景再喝这茶,却没了半点甘甜之味,相反,舌尖的苦涩却让之桃难以下咽。
  之桃心中哀叹,放下茶盏,走到窗前。
  她只披了件丝锦披风倚在窗棂上,看着东南城角的火光一点点的衰弱下去。
  也不知dào
  他会怎样来圆这一场大火的谎呢?
  说是自己起火,还是有人恶意纵火?
  他大抵不会泄露有关于陈岳泽的只言片语吧。
  想到这里,之桃自嘲地笑了。
  想当初,他被宇文化及一本,给压上了平定突厥的东去之路,眼见着唾手可及的太子位摇摇欲坠,也就是那个时候,杨广才告sù
  了之桃他放走了南陈宁王陈岳泽一事,他怕有人知晓后东窗事发,被文帝冠一个通敌卖国的大罪。
  可是如今,他却公然纵火。
  玄医坊的真实身份杨广查得到,那别的人肯定查得到。
  之桃内心焦虑,最近听闻原***一干人等又开始蠢蠢欲动,更是有人在朝提出赦免杨勇之罪。
  如若让他们抓住了杨广的把柄,扭转乾坤也不是不可能的。
  之桃紧紧地闭起了双眸,血红的眼帘上映满了琼花公主被凌辱的模样。
  “做了这么多,好不容易才走到这”
  之桃低喃出声,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脚,懒懒地道:“谁守在外面?”
  一个声音细小,语速极快的小丫头匆匆进了殿,站在之桃面前,垂首说道:“回太子妃娘娘的话,奴婢喜莲,流云姐姐去休息了,就由奴婢来服侍娘娘!”
  之桃抬眼看着眼前模样平平,童颜未却的喜莲,轻轻地张了张口:“去取些香烛,然后摆驾佛缘殿”
  因得独孤皇后的缘故,大隋各地盛行佛法,特别是大兴城里,几乎户户人家家里都供有佛像,设有佛堂。
  太子府也不例外,转过西北角的杂役司,便看到了装潢朴素,檀木架顶,满是熏香味弥漫的佛缘殿。
  没上妆容的之桃只着了一件素色的长裙,腰间系着翠绿丝绸做成的穿花腰带,束着盈盈一握的腰肢,远远看去,就像一株弱不禁风的白梨花。
  “你出去吧”
  之桃抬了抬逶迤的裙角,款款拜倒,双手合十,诚心祈念。
  一求琼花公主来世顺遂,无怨无恨,无苦无痛。
  二求连煜逃出生天,再不要回来。
  三求死去的亡魂得以安定,不要怀恨
  之桃在心中默默地念着,清泪顺着脸颊也不知不觉的滑落了下来。
  四求二郎诸事顺遂,顺利登基。
  五求二郎身体康健,无病无痛。
  六求二郎顺心随意,无忧无患。
  七求二郎
  香炉中的盘香弯曲而下,一点点地消失殆尽,而之桃的愿望也从几个变成了几十个。
  她的唇色淡而净,微微开启时,透过些许烛火的光线才能染上几丝茜色。
  “三十六求二郎一世无虞,坐拥江山!”
  漫长的祈福终于结束,之桃的额头也因为碰撞而泛起殷虹,她苦涩地笑笑,心底也说不出的难受。
  求了这么多,一颗心还是在他那。
  可是他又会不会懂我?
  六月时光,离仲夏愈来愈近,除了花香扑鼻,清风也撩人。
  从太子府左侧门匆匆而入的宇文化及忽地止住了步子,闻着清风里传来的檀香气息,不禁探头而望。
  佛堂那边青烟缭绕,是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