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任君沉沦

  “我,杨坚,此生绝不纳妾,独爱独孤伽罗一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万千繁花只折一支采,我愿倾尽所有,独换美人一笑!”
  独孤皇后像是风中盈盈飘摇的合欢花,她扬起葱白如玉的手指,指天作势,而后又爆出一阵讥讽的笑。
  “现在听起来,却是此般的刺耳荒谬!之桃,你知dào
  吗,男人的心,你永远留不住,再美,也留不住!”
  她的眼睛溢满了昭然若揭的悲伤,仿佛一块晶莹的皮囊覆在黝黑的眼珠之上:“本宫是鲜卑人,血液里流淌着不可一世的孤傲和自负,这些教会了我隐忍,同样也教会了我自欺欺人”
  她转过头,看着我,忽然收起笑颜的脸色变得阴沉晦暗,她抓过我的手,严厉的责问道:“如果今日我不告sù
  你,你是不是就永远不会跟我说”
  之桃被她捏的手腕生疼,却还是抿着唇簇紧眉头不发一言。
  眼前是即将崩裂的火山,要么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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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她倾覆,要么灰飞烟灭,静默总是最好的一种解决方式。
  独孤皇后果然找不到迸发的借口,眼里的光芒时隐时现,继xù
  幽幽地道:“你永远都不会告sù
  我,皇后娘娘,你的夫君是一个假面人!他一边是简朴慈爱的父亲丈夫,一边是奢靡**的虚伪Lang子!”
  说完后,独孤皇后却像孩童般地歪了歪头,唇向一方咧去:“他要受到万民景仰,享shòu
  人人称赞的乐趣,又要尽情享乐,享shòu
  人间所有的嗔痴欲望,他的心装了太多,以至于再也找不到本宫的位置”
  她将之桃的手腕拖起又重重的摔下,像是丢掷一卷厚重的竹笺,聆听着与红木圆桌撞击的快感。
  “大兴城一共有十八家青楼,最奢靡豪华,金砖银砌的春去楼便是他的杰作,也不知dào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喜好女色,大概是本宫杀了那个陈氏贱婢的时候吧?又或是他在大兴殿宠幸那个陈氏贱婢的时候?他终于尝到了除本宫外其他女子的味道,便像开了荤的疯狗一般四处猎寻”
  “可他碍于勤俭勤政的名声,不敢放肆于光天化日之下,于是他便找到了和他如出一辙的太子,一手建立起了这个夜夜笙歌,女色尽享的围城,将欲望围困了起来,偶尔去观望,去享shòu
  ,去放荡”
  “也不知dào
  是忌讳本宫家族的势力亦或是惦念着和本宫仅剩的薄情,他会在本宫熟睡后才悄悄乘着轿辇匆匆出宫,一夜享乐后又匆匆回宫,他怕本宫吗?不,他不怕,他只怕毁了自己千古一帝的名号!”
  之桃仿佛能看见独孤皇后齿间的烈烈火焰,像是燎原上的星星之火,风一吹过,便会肆意蔓延,一发不可收拾。
  之桃揣度着独孤皇后的心意,只觉得后脊阵阵发凉,原来这个表面情深的女人竟然有如此强dà
  的力量,不仅能笑脸陪伴文帝这么多年,还能隐忍每句文帝口中甜蜜的欺骗之言,要么是爱的太深,要么是恨的太浓烈。
  之桃看着独孤皇后亦正亦邪的笑容,更加肯定了她胸腔中跃跃欲试的恨正在一点点侵蚀着她最后一点隐忍。
  真不知dào
  每个夜晚,当文帝偷偷离去的时候,她是站在长街之上望着马车绝尘而去呢?还是迎风立在朱雀城楼上看着东南方向明亮透彻的灯火?
  这样的日子,足以让她的灵魂颠沛流离。
  之桃心中的同情慢慢升腾为了恐惧和敬仰,她终于在今夜知dào
  了独孤皇后真zhèng
  的力量。
  她不像文帝坐拥一国,掌握生杀大权,可她却拥有仍谁都无法摧毁的坚硬的心,和洞察一切的能力。
  就是因为这颗心,文帝对她又敬又爱,让一国天子都不敢公然叫嚣。
  因为这个能力,让所有人对她俯首称臣,望之生畏,翻云覆雨。
  之桃勾了勾唇,出其不意的淡淡一笑。
  这样的心,是我所需yào
  的。
  这样的能力,也是我要的。
  之桃挣脱了独孤皇后冰凉的手,起身立在床侧,缓缓地说道:“皇后娘娘于之桃,犹如再生父母一般,之桃喜娘娘所喜之人,恨娘娘所恨之人!”
  之桃复杂地打量着她邪魅的笑,她并不知dào
  独孤皇后是怎样洞悉一切的,她只知dào
  ,独孤皇后连她装作挽月夜探春去楼一事都知晓,那么文帝为何要下毒,为何要杀初夏,她也都应该一清二楚。
  可是,文帝为什么要利用初夏来毒害自己?
  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晋王妃,西梁没落,更没有家族势力一说。
  难不成是因为杨广?
  之桃反复琢磨着。
  杨广一直深受独孤皇后的喜爱,而独孤一族在朝中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如果我一死,杨广便会少了一个在独孤皇后面前游说的人,也少了一个阻碍杨广风流成性的人。
  如果我一死,杨勇便会少一个威胁,那么也就保住了杨勇的太子之位。
  这样也就保住了他荒yin无虞的后半生。
  之桃想到这里,心里实实地一沉,看来一国帝王的城府也不是普通人所能猜透的,他定是察觉到了我与杨广暗中的行动,所以想要不动声色的将我们斩杀与萌芽之中。
  可是此番杨勇损失大隋精兵十万,已是铁一般的事实,任文帝再想替他开脱也会百口莫辩,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在金銮大殿之上晕厥过去。
  思绪停在这里,之桃眼波流转,心中已经有了几分把握。
  小荷既已露了尖角,何不趁此,兵行险招?
  之桃微微沉了沉眸子,将一汪波涛汹涌的湖水倾覆至尽,她张了张口,声音如同从空谷传来,幽然飘渺:“娘娘如此痛苦,不如让儿臣帮您一把,连理枝不成,比翼鸟却还是可以双飞的!”
  “只要皇上缠绵病榻,一病不起,再多庸脂俗粉也就扰不到娘娘半分,而太子爷,也就更不会有机会再迷惑君心,任君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