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五毒蛊,难消心结

  很快,一点流光飞速的钻入了戚玥袖里,消散于黑暗中。远远的,传来那疯女人和男子的对话声:“应该就在那里边了,我卧房里无窗。”
  “你注意别叫它再绕出去了。否则这狡猾的东西恐怕还要去镇上再转上一周。”
  戚玥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短短几步的距离这两个人现在才赶到。那男子也是聪明,想到了符咒失效后会重新回到她身上,就干脆跟着符咒走,图个便捷。
  却没料到齐渊自行研发的这个替身符咒也是具有简单思维的,反而跟着绕了一大圈路。哪怕后面发觉了,为了不失手也只能将错就错了。
  “土狗?你怎么会在这儿?”祁川一进门就看见这货跟没骨头一样躺在白沁的床上。屋里也没见着那光点。
  “我擦,你怎么每回就记得这一茬儿。我就不能来坐坐?”穆昤雲一副无赖样挠挠头,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欠扁道“你俩今儿个比赛跑啊?头上那汗看的我都累的慌。”
  “小十……嗯?”祁川开门见山,刚想说小十被人占了身体就被白沁从后面捂住了嘴。疑惑的回头,白沁只是冲她摇了摇头。
  穆昤雲见了挑眉笑笑,嘴型轻动——还、是、你、懂、我。
  “嗯,小十?跑到外边去了哟。”穆昤雲笑的一脸无辜,视线却轻扫到床下,然后伸出两根手指做行走状。
  意思很明显,是下逐客令了。
  “切。”祁川翻了个白眼还想说什么,就被白沁拽着胳膊拖出去了。也不知道究竟谁是主谁是客。
  祁川也知道白沁这货平日里一副大哥哥样,实际上一旦倔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等走了一段距离了,她才吐槽道:
  “为什么要把人交给土狗?那家伙疯起来段位可比我高多了。”
  白沁苦笑“我知道。所以才选择现在,顺顺毛。有我俩压着,他不会太过火。等小丝和书询两个人回来就好办了。”
  “怎么好办了?一个砍我一个砍他,然后大哥你救人,分外和谐?”祁川光是想想那个场景都醉了。
  “噗,盈盈,你怎么这么好玩。”白沁忍不住展开一个淡淡的笑颜。
  说也奇怪,同一件事,明明刚才愤怒的都起了杀心。幸得那小正太不是真人才不算犯了杀戒。而现在呢?那种莫名其妙的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瞧昤雲那家伙,久违的正经,一双含情凤眼亦掩不住他心里的充斥的暴戾;盈盈也是,看那孩子身上的血窟窿。可谓是,手起刀落、对敌毫不含糊了。
  就像同样疯狂的自已。
  无须言语,共同承担。
  突然就有点期待他们五人齐聚的光景。
  “是你笑点太低。”祁川看着白沁脸上又恢复之前温润有礼的模样,心里松了口气。也不枉她这么一副聒噪模样了。
  “话说,土狗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带了什么要命的任务来。居然敢睡你床上,二白也没把他丢出去?”
  “啊!糟了!走太急,我忘记跟那孩子说一声了。”白沁突然停下,懊恼抚额。一副恨不得狠狠敲自已一顿的模样。
  “哎?这,有什么问题吗?”难得见到白沁这么情绪化,祁川倒是真好奇了。
  “那孩子有些不太好的回忆,最怕的便是被忘记。我怎么……”白沁垂眸说着,狠狠地打了自己一拳,祁川赶紧上前拉着。
  白沁吐出一口带着点铁锈味的唾沫“我没事,先走了。”
  祁川理解的点点头“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嗯。”
  那孩子傻傻的,尽会折腾自己。哪怕明知道等不来的,也会傻傻蹲在原地。直至死心。
  飞奔着,那雪袍玄边的一团一下子就映入眼底。那傻孩子就这么死死的攥着那断掉的桃木簪和扇面已经坏掉的白玉骨扇,把脸埋在腿里。一副失了魂的模样。
  “小悦。”白沁声音轻轻的,生怕惊了少年。双拳不自觉攥紧。
  “哥?”听到那恍若隔世的亲切呼唤,白悦一下子激动的抬头。
  泪水模糊了视线,少年刚站起身来就被门槛绊的一个踉跄,然后被拥入了一个有着熟悉温度的怀抱。
  白沁看着少年那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变的红肿不堪,未干的泪迹上又接连滑落温热的泪滴,心里狠狠地痛了一下。
  更别说少年小心翼翼的拽着他的外套,用充满了希翼和不敢置信的声音问他“哥,你回来了?”
  白沁的回答是恶狠狠地一个拥抱。勒的紧紧的,两个人的胸膛紧紧的贴在一起,仿佛能把两颗心也黏在一起。
  他听见自已的声音,一字一句恍若誓言“哥哥错了,没有下一次。我,绝对不会丢下你的。白悦。”
  怀里的小人愣了愣,然后疯狂的用小拳头打他,边控诉边在人雪白的衬衫上揩鼻涕“臭大白,你果然是把我忘记了!还擅自用果子和小玉打人!还把它们都……”
  白沁按住了那双没用什么力,却在他身上四处做乱的小爪子“果子?小玉?什么时候还取上名字了?”
  “刚刚,我要给它们立碑!没有名字怎么行!”
  “好,好,那哥哥陪你一起葬了它们,再选两个新朋友继续替哥哥守护你,好不好?”
  白沁伸手刮刮那只小花猫哭得红红的鼻头。眼里的温柔几乎能实质化了,白悦只觉得心里呼啦呼啦刮着冷风的大洞在一点一点被填满。
  他像以往一样扑进白沁的怀里,嗅着哥哥身上阳光的味道,用着不自觉的撒娇的语气“那我要和哥哥一样的长剑!”
  “好~好~”白沁安抚的揉揉少年乌黑柔顺的发顶。
  “那我回家不仅要吃全鱼宴,哥哥也不准捣鼓药方!”
  “好~好~”
  “那……哥哥今晚陪我一起睡,以后,不准一个人去找那个女人和那群怪物!”
  “好~嗯?”白沁反应过来,就看见少年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闭着眼睛死死抓住他的衣裳。
  白沁忍不住就轻轻的笑了起来,少年眼睫毛轻颤着,乖乖巧巧的等待着那个熟悉的爆栗。
  被蛊惑了一般,白沁低头在少年的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少年一下子瞪大了双眼,白沁看见他瞬间烧的通红的耳根,微微坏笑着,又轻轻的献上一个吻去。
  “哥……”白悦羞答答的低头。
  “嗯?怎么了?”男人低沉悦耳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温热的气流拂到绯红的耳垂上,简直就像在亲吻一样。
  白悦的喉结不禁滚了滚,整个人彻底羞红了,声音沙哑的吼道“笨蛋白沁!”
  白沁见好就收,又是那副温温和和的笑容补充道“别想蒙混过关,要懂礼貌。其他人我不管,他们五个,该叫哥哥叫哥哥该叫姐姐叫姐姐。听到没有?”
  然后就是少年活力十足,捂着耳朵气冲冲奔走的背影。
  在判断那疯女人确实离开之后,戚玥又费力的从容易顶到头的床底下爬了出来。她看着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他面前的穆昤雲,说道“谢谢你。”
  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要帮忙,但到底帮她逃过了一命。
  “哦?谢我?”穆昤雲笑笑,把手上的烟放进嘴里衔着,伸手按到戚玥的头顶上“小丫头,我是谁?”
  戚玥被问的有些懵,她怎么知道他是哪方神圣?
  “想不起来吗?”穆昤雲声音渐轻,说不出的病娇感,戚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飞快的想了想,大小姐能认识的人,而且还知道她的名字、关心她的课业,所以是“先生?”
  “哦?猜的不错,可惜——”穆昤雲说着话突然暴起……
  ******
  子夜时分,明月蔽于林梢。酒楼之外少有几处民居还亮着动火,星星点点的灯火倒映于河岸,昏暗而静谧。
  将所有的稿纸以灵火焚烧殆尽之后,齐渊便利落的翻身从床上坐起,抄起床头柜边早就准备好的随身物品,径直从正门出去。
  现在时间很要紧,就在刚才,齐渊感应到戚玥的替身符都被爆掉一张了,现在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他得赶紧去同她汇合!
  好在他特意留在一众符咒之上的牵引符仍在隐隐的起作用,他能感应到戚玥就在这方圆百里的某个处所之内。
  不过,眼下最首要的还是……
  “都跟了这么久了,大家伙儿要不要出来都喝喝茶,歇个脚?”齐渊微微眯眼,笑的格外温和。
  不过他手下的动作可不是这样的!
  惊弓之鸟一般,率先攻过来的是两位力求稳妥的中年男子,其中一位似乎是佛家弟子出身,不论是耍的虎虎生风的铁棍,还是那极轻而极稳的步法,都不难看出他深厚的童子功底。
  而另一位矮矮瘦瘦的小胡子,却更似西域风格,一手毒物蛊虫、一手迷药毒针,就这么交替着来,若不是前边还有个和尚大哥可以给他挡挡,齐渊恐怕早就被扎成筛子了。
  见那二人似乎稳稳压过齐渊一头,另外几股原本打算坐山观虎斗的势力也纷纷下场来了,不论如何,不能在任务还没开始的时候,就被人抢占了先机去!
  齐渊却不慌不忙的,待所有受命监察尾随于他的人都聚集的差不多了,才微微勾唇一笑“九霄动雷引,起!”
  在借助天时之力,不费吹灰之力的把那些人绑起来丢进天雷炸出的巨坑之后,齐渊这才把最开始袭击他的那个小胡子从墙角抓了过来:
  “说吧,是谁发单叫你们来的?”
  谁料,那混不吝的矮子竟丝毫不顾及自身情况,在齐渊贴近之时猛的从嘴中吐出一粒灰白色弹丸:
  “竖子!尝尝你爷爷我五毒往生蛊的滋味吧!”
  那药丸仅米粒般大小,恐怕原本是镶嵌在他牙槽之上的。齐渊一时没防备,被那粒药丸就这么直接砸在脸上轰的一下爆开来。
  借着那阵不知有毒无毒的浓烟,一行十多人迅速的从地上爬起来,符遁了。唯独不慎之下吸入了不少烟雾的齐渊暗道不妙,赶紧又原路返回了那酒楼去。
  药效上来的很快,齐渊刚翻窗进了房门,就只觉头脑昏昏沉沉,睡意瞬间便汹涌澎湃。
  ……
  湿热的汗水浸透了身上薄薄的一层青衫。齐渊张了张干裂的嘴唇,仰头饮尽壶中之水。
  他在这块黄沙与绿意并存的荒芜之地已经转了很久了。
  迷路?
  也不尽然。
  虽然是满是戈壁的环境,小村落和一些稀零分布的落脚驿站却也不少。他也全凭着问路,才能从极西之地一路行进到这里。
  长途跋涉。曾经轻描淡写书绘的路途,如今就在脚下。
  齐渊拖着疲倦而沉重的步子,走进一间茅草搭就的小茶铺里:“老板,请……”
  “诶?客人,喝点什么吗?”
  打断他的是位白发苍颜的老人,满是皱褶的笑脸释放出极大的善意。齐渊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容怔了怔,沉默的走向老人。
  齐渊发现这是自己笔下的世界是在三个月前。
  就在他穿越的那天,从天空坠至湖底,狠狠的呛了几口水后,划着三脚猫的游泳动作好不容易浮上了水面,向天桥上自己熟识的朋友求助——
  “救、救我!”
  “你?是谁?”
  然后他的求助很直接的就被人无视了。
  这个世界的人们对于发生的任何事件都有很强的接受力,没人管他,每个人都深谙明哲保身的道理。
  好在还有主角们在。
  不过,此时的齐渊不过是他们随性所救的一个路人,所以救过之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被湖水泡的浑身发软的齐渊就这么看着他们的背影离开,咽喉肿痛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从身无分文到家财万贯需要多久呢?——两天没吃饭憋的一股狠劲足矣。
  齐渊趁着夜色潜到旅店后院强抢了官银。
  嗯,扮着女装——那真是他一生的黑历史。
  早灌满了水的肚子随着齐渊的疾行,晃的叮当作响:“给我的水壶装些茶吧。”
  “好嘞!”老人爽利的应着,一双认真而温润的眼眸从齐渊的身上划过,熟练的起杯、过水、撒茶叶。
  再来一个杂耍味十足的长尖嘴壶,站的远远的,然后准确无误的投水入杯。
  立即,清香四溢。
  倒茶的工作完美完成之后,老人才猛然回过神似的,腼腆的冲齐渊笑笑。在腰上老旧的青花围裙上擦干净手,才又笑着递上手中的茶:
  “哎,让小兄弟见笑了。老把式了,不自觉就使了出来。”
  像……真像阿爷。
  齐渊发着呆,迟迟没有伸手接茶。直到看见老人眼中的疑惑时,才尴尬的笑笑,手忙脚乱去拿:“抱歉,刚才……在发呆。”
  “啊,没事没事,客人还需要些什么吗?”
  看着老人慈祥的面孔,齐渊又有些怔怔的。
  记忆中的那人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眉毛应该再凌厉些,眼神凶狠而饱含沧桑。嘴边不离烟杆,生气时会暴跳如雷,把嘴边的小胡子吹的飞起。就算家里穷的揭不开锅,身上的旧布衣也是干净整洁的。
  又盯着老人破的打满补丁的围裙愣了好一会儿,齐渊才回神。暗自把怀里的官银掏出两锭来,握在拳中,笑问:
  “老人家,知道去北城的路怎么走吗?”
  “啊?”
  “那个,我们也想问一下去北城的路。”门外背着行囊的几位学生模样的人也插进谈话中来。
  齐渊顿了顿,把攥着银子的手又缩回了袖里:“你们去北城做什么?听说这一带似乎很不安全呢!”
  “回家省亲啊,今年也不知上头那几位在谋划些什么,我们学校忽然就下令停办了,所有人全部从哪来回哪去。”
  原来,时间线已经推进到这个时候了。斩恶进京,反神降协议……
  “老人家?”
  “啊,没事,没事。”老人打着哈哈,把手中的长尖嘴壶往桌案上一放?便往右手方向指去:“去北城的话,顺着这个方向直走就是了。”
  “谢谢……”稀稀拉拉的道了谢,那几人很快又上路了。齐渊却不急,把一袋碎银子递到老人家的手上:
  “谢谢您的茶,味道很香呢。”
  这个世界是借由他齐渊笔下一些模糊不清的东西,把善恶放大化而产生的。整个世界就像是现实的倒影一样。
  所以,若是阿爷的话……
  老人拎过袋子,手中的重量让他有些惊讶“不用这么多,只要几个铜板就够了。你这些都够喝几十杯了。”
  “去北城的路是去哪一边呢?”齐渊低头抿茶,一种年代久远的苦涩味道席卷之后,舌尖处便是满溢的芬芳。
  “……就是往右边啊。”
  “嗯?”齐渊有些莫名的抬头,老人却突然凑近了,拉起他的手道:
  “小伙子啊……既然你问了,那么我也就告诉你一个人——北城去不得!有……东西!”
  “东西?”
  “那城里已经下了封城禁令。不论何人,只管进不管出!听说里面男的死女的疯,你……哎!”老人重重的叹口气。
  “那你让那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学生回去送死?”
  “客人不是已经提醒过人了吗?”老人笑笑,面色如常的把长尖嘴壶拿起,转身往后厨去了。
  齐渊笑的苦涩,把烙的手生疼的两锭银子又揣回了怀里,是他想太多了……“老人家,麻烦把多的钱全部打成酒和住店的费用吧。”
  齐渊再没碰那杯茶,酒倒是喝了足够多。
  半梦半醒之间,脑子里的往事关也关不住的挨个往外蹦。
  那是他还小的时候。阿爷一手拎着烟杆子,一手紧紧的牵着他的手。
  梦里漆黑一片,只有脚下的路映着眼底的光,像是踩在倒映着熠熠星光的水镜上。
  走在一旁的阿爷偶尔咳嗽一声,敲敲烟杆,燃尽的烟灰撒落在空中,露出星星点点的火光,引燃一处又一处的明亮。
  小小的齐渊就一直那么安静乖巧的走着,直到路过一块闪烁着斑驳陆离光芒的巨大亮片之时,他听见自己充满稚气的声音问:
  “阿爷,给我一元钱好不好啊?”
  四周一下子就亮堂起来。齐渊正站在一位乞讨的妇人面前,死命盯着她那从大腿截断的双腿挪不开眼睛,目光盈盈的。
  身旁的阿爷吐出长长一个烟圈,顺手一烟杆就敲到他头上“走,她用得着你来可怜?怎么不可怜可怜我?”
  齐渊眼泪汪汪的捂头“……她腿都断了!”
  “你打断的?”一句话便把人堵的哑口无言。
  还有很多诸如此类的记忆亮片,齐渊沉默的走在时间的长途上,任其疯狂肆虐。
  “那个小姐姐好可怜啊,这么冷的天却丢了归乡的钱……阿爷?”
  “掉了钱就到街上来摇尾乞怜?要我,走不动了爬也要爬回去。更何况你以为那些个警察是做什么用的?不过是骗子罢了。”
  “我不是要钱的意思!”
  “好了。别说了,你还太小,不明白……”
  ……
  “我不是说你不该帮人,但再心善也要人家领你的情!你这样当散财童子,人家表面上是喜笑颜开、大恩大谢了,心里指不定怎么笑你——哈哈,这个蠢货又来送钱了。”
  “你能不能别把人想的那么坏!”
  “这个世界上,最吃亏的就是当好人!”
  争吵随着年岁的增长愈演愈烈。
  其实齐渊了解阿爷“人性本恶”的观念。他也不是什么真正有无私大爱的小孩。真正受穷挨冻的时候,偷菜捡寺庙的香火钱的缺德事也干过不少。
  可是……“为什么不听我说呢?我懂你的意思,可是……”
  “你懂个屁!”
  每一次的无力辩解全以争吵咆哮收尾。
  “是……心意!”
  “心意能当饭吃?他们有手有脚要你这份微不足道的心意?这是社会问题,没衣服穿没房子住没饭饱肚的人多了去了,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了还去学习什么助人为乐!”
  阿爷越发年迈了,气的直咳嗽时,浓浓的烟味儿熏红了齐渊的眼:“你根本不听我说,我的意思是……”
  “你是不是读书读迂了!去信那些上位者吹的忠肝义胆、义薄云天!这个社会是病态的,你懂我的好意?口是心非!”
  一句口是心非狠狠的砸进了齐渊的心里,像是被人用一块麻布捂住了心,闷的发慌。
  是了,他也不是真正的好人。付出的每一份善意都渴望能收到回报,所以才会说,他明白阿爷的话。
  他何曾没想过来人是骗子——几乎无时无刻不把目光落于细微之处观察。可是齐渊内心深处也的的确确厌恶着这样的自己。
  他从小便喜欢看漫画,里面各种各样令人热血沸腾的场景,曾不断流连于他的梦中。
  “我……只是很轻易的就被那种心灵被净化的感觉所蛊惑。我向往着那种努力、友情、热爱!”
  只有一个人的时候,齐渊才能轻声说出这些话来。
  他从来都把自己的心思藏的很深,因为他有一张不会说话的嘴巴,说出的一切话语都会被否定。
  “你根本没听我说话!我的意思是……”“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你整个人都已经不对了!”
  哈哈,就连存在本身的意义都被否定了。
  “你为什么就是不懂呢?!”老人的声音是如此的恨铁不成钢,小孩只是安静的抽泣。
  “哭什么!流泪是最懦弱的行为!”
  “他脑子一直有问题。”突兀的,插入一道飞扬跋扈的女声“管他那么多干什么!”
  “神经病吧。”
  “那么小的事情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为什么就你和我们的想法不一样?誰是异类你心里没点数吗?”
  越来越多高低不平的声音冒出来,黑暗之中,嘈杂一片。
  “哈哈……我也想问啊……有没有谁,求你了,听听我说话。不是嘴里吐出的气愤言辞,而是内心深处的善意与温暖……”
  齐渊总是像一个傻瓜一样,把尖牙利爪摆在身前,却又想和人亲近谋求温暖。
  “呐,我……其实只是想要有一个人听我说说话,谁都好。我其实……想被理解啊。”
  “我不想成为一个奇怪的人。”
  纷繁杂乱的梦境之后,齐渊的双眼逐渐清明,摸了摸满脸的泪痕,神色复杂的从地上爬起来:“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