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092】托您洪福,本宫已无大碍
“陈曦,明年今日你就记得到我坟前扫扫吧。”
“少扯淡了,”他笑骂着踹了我一脚,放柔语气,“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给你老祖宗拔拔坟前的草去。”
“嗯。”我闭上眼,淡淡地问,“陈曦,你觉得我适不适合当个检察官什么的?”
早上的画面又浮现上来,轩城市医院的病房里,崔洁靠在床头,语重心长地说:
“小竹,妈妈没有什么可以留给你,但至少能让你在考上后,帮你把位置坐扎实了,你爸爸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不被追究的,黑泥地里打滚了这么久,想要洗干净,也得有个愿意在旁边泼水的人。”
“如果你当上检察官,你就是为整个甄盟泼这桶将他们洗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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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的水的人。”
我心里一酸,老爹……
见我扔出这记炸弹后半天没再出声,陈曦惊讶地伸手来摸我的额头,语气听上去像是吃了几吨排泄物。
“甄小竹,你是不是别人冒充的?你难道不知dào
,你丫当个文学家都比当个检察官来得靠谱吗?!而且检察官难道不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职业,没有之一吗?!”
我拿过枕头盖住脑袋装死。
他却突然将我一把拉起来,对上我恹恹的神色,表情严肃地盯紧我的双眼,低声问:
“是崔洁又找你了?”
正好是傍晚阴雨绵绵的天气,我又是个来亲戚的姑娘,所以心情烦躁外加怪里怪气那是相当地天经地义,于是我冲他咧嘴笑了笑,说话的嗓音却尖利难听,像是准bèi
将这么长时间以来死死扣在心底的难受和压抑一起爆fā
出来:
“凭什么你要以为我的心情可以被她打扰?嗯?那个人算哪根葱,除了把我生下来,这些年,我吃的是甄家堡的饭,睡的是甄家堡的床!我姓甄,我和她崔洁没有半分关系!她想死就死!我明年一定会好好地到她坟上踩上两踩的!可是为什么要我和说什么大道理,说什么她的迫不得已!说什么……”我没有想过自己会这样声嘶力竭,我几乎是用上了全身的力qì
在吼。
“甄小竹!你冷静点!”陈曦用力将我搂进怀里,伸手拍着我的后背,轻声安慰,“乖,没事,你是我们甄家堡的宝贝,我们不需yào
你的保护,你做好你自己就好。”
做好你自己就好。
昨晚曲禾也这样和我说过。
可是我有什么资格只做自己就好呢?我有什么资格只享shòu
别人的照顾和保护呢?我……甚至还是个……遭到亲生母亲遗弃的野种……
“睡一觉吧。”他摸摸我的脸颊,垂眼吩咐。
“嗯。”我把脑袋蹭进他怀里,不自觉地轻叹,“陈曦啊,要是我三十岁之后还是嫁不成傅天辰,你就娶我吧,到时候,我还是会一手为你安排成打的美男团,保证你可以夜夜春宵的……嗷!”话没说完被他一掌盖上脑袋:
“滚去睡觉!”
古人云,一觉治百病,一觉平天下。
一觉醒来,居然都是隔日的清早了,发xiàn
肚子已经不疼了,身上也恢复了不少力qì
,我爬起来去洗手间洗洗刷刷过后,扎起马尾,换了件舒爽的黑色带帽的上衣,外加一条宽松的黑色运动长裤,这才一身黑地哼着小调出了房门。
刚下楼梯,口袋里的手机震了几声,我伸手抓出放在耳边,曲禾温和的嗓音从那头传来:
“好点了没?”他倒是难得没有那么冷嘲热讽,再再体现出这是来自盟友的问候,所以我欣然接受:
“托您洪福,本宫已无大碍。”
“贫嘴。”他在那头笑着,旁边有几声吆喝着干杯的声音,但也慢慢地小了不少,应该是他拿着手机走出包厢,或者是走到一处远离吵杂的地方了。
我嘿嘿笑了两声,弯起眉眼感激:
“昨天谢谢你送我回来,不过因为凤体欠安,这声感谢说晚了点。”
他淡淡地含糊了一句:
“甄小竹,你欠我的还真不少。”然后也不等我反应过来,就转移了话题,“傅天辰今天会回益城扫墓,不是要正面出击?去他老祖宗的墓前说两句好话吧,说不定人家先辈觉得你这幅模样挺安全,半夜托梦给他,让他娶了你呢。”
我震惊了半晌,下意识地反问:
“曲禾,你心情不好?”
其实我也不知dào
这样子的条件反射式的问句是怎么来的,但就是突然敏感地察觉出他的心情并不好。
果然,他在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有些疲惫地回答:
“嗯,有点累。”
这还是我认识他以来,第一次听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从结盟至今,他向来是主导全局的那个,什么事情都能掌握得一分不差,什么计划都能制定得又快又实用,这样示弱的语气,还真是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那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讲笑话这个招数,我曾经想过用在傅天辰身上,但却没了机会。
当时他父亲的公司出了点事情,父母成天吵架,他也越来越沉默,大概也是因为益城的发展不好,所以他们后来才全家搬到了轩城去。
那个时候,我心想着这个人本来就是只闷葫芦,心情不少也就是这样憋着,没办法让他哭一场,是因为这是个有傲气的少年,那总得想想办法让他笑一笑,虽然从他当我的家教这三年来,他笑的次数并不多,温柔的次数也不多,但就是因为不多,所以偶尔的一个温柔的微笑,会让我暗自回味好几天。
我在网上找了很多自以为很好笑的段子,准bèi
我生日的时候,邀请他来参加,并且认真地把这些笑话说给他听,他总会给点面子笑上一会儿的吧。
可是,那个生日却是我和他渐离渐远的开始。
“甄小竹,你的笑话就是给我这么一长串的沉默么?还真是好笑死了。”曲禾懒懒的声音响在耳际,我猛地回神,正想说话,就看见箫言站在楼下,此时抬头看着我,皱皱眉,又恢复一贯的面无表情:
“大小姐,大哥已经在车里等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