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盛唐篇】 第072章 促膝长谈爱恨明(下)

  “是谁跟您这样说的?”我惊问道。
  难道没有人告sù
  她,我的孩子其实是被柴绍派人给谋害的吗?
  她儿子是什么人,她这个做母亲的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为什么我痛苦的失去了孩子,还要被李夫人这样误会,这样责怪呢?
  李夫人也是同样惊异的看着我,完全不知dào
  哪里触怒了我。直到我眼眶已经通红,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李夫人才道:“我知dào
  你有心结,其实绍儿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坏。”
  见她打开了话匣子,我也正愁着心事无人可诉,便将自己如何怀上柴绍的骨肉,又是如何打算做个单亲母亲,最后却如何被柴怀义谋害的事情经过,一股脑的说给李夫人听。
  我以为她听完后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对自己儿子行为的深恶痛绝和暗骂,谁知她却开怀大笑了起来。
  这个李夫人,怎么能这样?
  〖*
  M.35ww.我嘟起嘴,撇过脸去,不愿看她。出于对一个老年人的礼貌,我也不好赶她走,可我心里实在有一种感觉,那便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李夫人双手托住我的脸颊,好让我正视她的笑容。她淡淡的说:“绍儿若是知dào
  自己能当父亲了,一定会乐得合不拢嘴的!绍儿的为人我最清楚,他那么孤独那么寂寞,绝不会亲手害死自己的骨肉。定是柴怀义那老家伙看红了眼,怕我家绍儿沉溺儿女情长而忘了报仇大事,这才跑去找你麻烦的。”
  “您是说,柴怀义将军不是受柴绍指使……”
  “绝对不是,我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小月姑娘你跟我相处这么久了,难道还不相信我这个老婆子么。而且,柴怀义也不是坏人,若非因为你的出现扰乱了绍儿的情绪,柴怀义也决计不会去寻你。”
  我听了半天,没明白李夫人的意思。
  她又解释道:“听说绍儿去北魏打仗的那段时间,总是魂不守舍的,柴怀义和秋娘都以为绍儿畏战,打听了左右下人才知是为了一个女人,他们面子上自然挂不住,巴不得把幕后这个害事的女人给揪出来。”
  说完这话,她便去了柴绍的书房。
  她说的“害事的女人”,八成就是指我吧!哎,想不到我这无心插柳反倒使柳成荫了……
  那书房是清雅小筑的禁地,柴绍千叮咛万嘱咐我不许进去,所以住了那么些时日,我都没进去看过一眼。
  等到李夫人回来,手里拿着一张画布,摊开一看,我简直大吃一惊。画布上惟妙惟肖的画着我的肖像,就是我初次来到这个世界,登台献艺的那个形象。旁边还附着两行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想不到柴绍那个大大咧咧的恶棍,还有这么文绉绉的一面。
  这代表了什么,是他对我一见钟情吗?是他在看到我的精彩表演以后,决定一掷千金替我赎身吗?想起那时候在望春楼里的苦日子,还的确挺艰难的。但是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倒宁愿从未见过柴绍,因为只有那样,我的好姐妹柳宣城才能安安稳稳的活在这世上。
  勾起对慕容敏月的深恶痛绝,我的蛾眉又攒到一起。
  李夫人叹了口气,将那画布再展开一些,原来画布下面别有洞天,还有另一副画,名为《凤舞九天》。
  我仔细打量着,那画布下方明显是很多年前的笔迹,上下两种墨迹新旧程度对比的很清晰。而且下面的那副只有黑白两色,画着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如含苞待放,两颊绯红,唇粉齿白,正踏着云步如彩蝶般飞舞。
  越看越觉得熟悉,这个舞女显然是我见过的少女,会是谁呢?
  我开始情不自禁的将上下两幅画像做对比——不一样的服饰,不一样的身份,不一样的眼神,不一样的年纪……那么多那么多的不一样,就连面部轮廓都相差甚远,可眉眼间却看得如此相似,脱俗的气质不曾改变,两颊都有两个深深的酒窝,笑起来的样子令人迷醉。
  不是我自己太自恋,而是我越来越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下面的少女,仿佛就是我年轻时候的模样!
  柴绍画的,竟然是我!他以前就认识我吗?
  记忆又如潮水般毫无预兆的袭来,只是翻卷出无数的大风浪,也没能让我想起任何关于他的记忆。
  李夫人大概是见我脸色青一下白一下的,有些吓着了,因此连忙卷起画布,送还到柴绍的书房里去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已记不太清晰,只知dào
  自己很困很倦,小腹上的疼痛也不曾减轻,整个人都昏昏欲睡的。李夫人大概也并不知dào
  那画布上的故事。画布上方的女子是我没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至于画布下方的少女是谁,恐怕就不那么好辨认了。
  我猜想,李夫人是无意间闯进了柴绍的书房,无意间瞥见了她儿子画的这幅画。本来李夫人自己就是个画画的高手,见到这么熟悉的人物,她自然是要驻足观赏几分的。
  再后来,她也一定是无意间看见了下方画着的少女。她把画布拿给我看,无非就是想让我通过自己的眼睛看清楚柴绍的真zhèng
  品性,想让我了解柴绍柔情似水的一面。
  只可惜,李夫人的算盘完全打错了!
  柴绍是好是坏,我已辨别不清了。我只知dào
  ,他的强迫,带给我很多伤痛。就算我的孩子真是在意wài
  中流掉的,就算我不应把罪责推到他身上,但我也不希望再和这恶魔有什么纠缠。
  那个夜晚过得很漫长,我只觉得夜里的知了叫个不停,听的我心烦意乱,常常会从睡梦中醒来。
  我已经不会再梦见那个可怜的还未出世的孩子了,而是梦到自己的小时候。童真的世界,未知的命运,无忧无虑的生活,无邪的青春。人若是永远都不会长大,永远都像小孩子一样单纯的过日子,那该有多好啊!
  又过了几天,李夫人身体不知为何变得异常虚弱,经常躺在床上就是一天,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柴绍大概在燕国皇都那边也收到了消息,经常命人请大夫来替李夫人诊病。
  只是大夫到了门前,李夫人却不愿看,口里念叨着只是小病,没什么大碍。
  李夫人坚持了很久,下人们又拗不过她,只得三番四次送走了大夫。
  这样折腾了数日,也不见李夫人的病情好转。我自己又拖着个虚弱的身子,随便动一动便会小腹绞痛,根本没办法去李夫人病房探望她老人家,只能靠伺候的下人来回传消息。
  到底李夫人发生了什么事?柴绍什么时候会来清雅小筑?我一遍遍的问自己、问下人,最后的结果,竟是没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