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盛唐篇】 第三十一章 揭穿身份 真相大白

  那日又是个阴雨的天气。雨水,像银灰色黏湿的蛛丝,织成一片轻柔的网,网住了整个悲凉的小镇。
  天空也是暗沉沉的,像古老的住宅里缠满蛛丝网的屋顶。那堆在天上的灰白色云片,就像屋顶上剥落的bai粉。在这古旧的屋顶笼罩下,一切都是异常的沉闷。
  柴绍先去拉马车,我只身一人跑到客栈后院,想要欣赏一下雨中的植物。
  客栈的后院种了许多花花树树,只不过绿翳翳的石榴树、桑树、葡萄藤,都已经是过去那个盛夏的繁荣的一瞬间,而现在早已变成了北京圆明园的遗迹一样,断壁残垣在萧萧的雨声中瑟缩不宁,独自悲凉地回忆着光荣的过去。
  我的心情也跟着悲凉起来。撑起一把油纸伞,穿过客栈大堂,来到门外,寻找柴绍的身影。
  原来山间草色早已经转入忧郁的苍黄了,地下甚至找不出一丁点儿新鲜的花朵;墙外一带种的娇嫩的洋水仙,垂了头,含着满眼的泪珠,在那里叹息它们的薄命,才过了两天晴美的好日子又遇到这样霉气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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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薰的雨天。只有墙角的桂花,枝头已经缀着几个黄金一样宝贵的嫩蕊,小心地隐藏在绿油油椭圆形的叶瓣下,透露出一点新生命萌芽的希望。
  “姐夫,来啦。”这声音好生耳熟!
  我被柴绍带到一间酒馆的上房,而我们要见的客人,竟是慕容敏之。
  他看到我的脸时,有顷刻的错愕,好像看见一具复活的僵尸一般。
  “敏之,你不是一直在暗中调查我的****吗,喏,就是她,李令月。今日特地带来给你看看,免得你再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
  一抹奸邪的笑容挂在柴绍脸上,如同鬼魅一般,令人发指。
  雨静悄悄地下着,只有一点细细的淅沥沥的声音。
  酒馆桔红色的房屋,像披着鲜艳袈裟的老僧,垂头合目,受着雨水的洗礼。那潮湿的红砖,发出有刺激性的猪血颜色,和墙角下绿油油的桂叶成为强烈的对照。灰色的癞蛤蟆,在湿烂发霉的泥地里跳跃着;在阴雨沉闷的网底,只有它是唯一充满愉快生气的东西。它背上灰黄斑驳的花纹,跟沉闷的天空遥遥相应,造成和谐的色调。它噗通噗通地跳着,从草窠里跳到泥里,溅出深绿的水花。
  “噗通”一声,有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和敏之听到柴绍的话,顿时尴尬到了极点,原来柴绍早就知dào
  我和敏之相交甚密,也知dào
  苏婉儿被人暗中调查了,只是我一直以为敏之要跟踪的是苏婉儿,想不到他的最终目标其实应该是我,我才是柴绍背后藏着的那个女人。柴绍让我们二人相见,就是为了互相揭穿身份,让我从此失去这个知心朋友吧!
  “姐夫说的哪里话。敏之只是见姐姐整日独守空房,心有不忍,才想查明你们夫妻二人不和的缘由,敏之绝无冒犯李姑娘的意图。”
  慕容敏之先出面打圆场,而我此时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先前还一直纳闷,我自认为看人不会走眼,慕容敏之应该是个正直不阿的人啊,为什么会做出跟踪苏婉儿这种事来呢,现在经柴绍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我才恍然大悟。苏婉儿是被我所害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柴绍夫妻不和,燕国公主自然不是受气的主,而她的弟弟光明正大的出面找出幕后搅局的女人,也就是我,我还有什么资格再责怪他?他不过是尽一个做弟弟的职责罢了。
  “与其在这里大费周章地调查我,不如回去问问你那个好姐姐,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柴绍的脸上已渐渐浮现怒气。
  “就算是我姐姐有什么错,那也是因为她爱你!”既然身份已经揭穿,敏之再也顾不得什么面子里子,当着我的面咆哮起来,“这么多年了,你都还不肯原谅她,把她一人丢在府中守活寡,自己却处处拈花惹草寻开心,也不理朝政大事。你知dào
  这些年来,我姐姐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那是她自作自受,怨不得我!”
  哟,这演的是哪出啊?柴绍这个当驸马的,居然敢给公主和太子脸色看?难道柴绍也跟慕容家闹不和?别人怎么说柴绍,我不清楚,但我自己和他相处了这么久,对于“拈花惹草”这四个字还是深有体会的,柴绍绝不是随随便便就勾搭女人的人,别说是在以前的望春楼里,他对那些**的女人都不屑一顾,也没找过一个****陪他过夜,就算是现在,除我之外,他也从没有“养”过第二个女人。而且我坚信,凭我对他的观察,他绝对是个有军事头脑、有经商天赋、有领导气魄的人才。为什么敏之对他会是这种花花公子、不务正业的印象呢?
  “姐夫,你误会我姐姐了,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挽留你的爱。”
  “别跟我说这些废话。我今天请你来,不是听你讲这些的。”
  “我知dào
  ,姐夫是想让我见见你的新欢,对吗?”
  见柴绍不做声,慕容敏之又接着说道:“只是我和李姑娘早就认识了,她绝不是那种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的女人,为什么姐夫你要拉她下水,为什么你要伤害这么单纯的女孩?”
  “单纯?”柴绍的鼻息里冒出一声冷哼,“那你自己问问她,问问这个‘单纯’的女人,是我逼她跟着我的,还是她自愿跟着我的。”
  柴绍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知dào
  自己再次陷入了他所设计的窘境。如果我说是被逼的,敏之必定会以好朋友的身份救我走,可是我的叔父们就会遭到毒手。如果我说是自愿的,就恰恰表明了我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而往日敏之所看到的单纯无邪的我,将会被全盘否定,我们之间再不可能有什么真挚的友谊。
  柴绍!你真的好残忍。你竟要剥夺我和除了你以外所有的男人相处的权力。
  “柴公子说的没错,是我自愿跟着他的。慕容公子,对不起,我本不愿伤害你的姐姐,也没打算要破坏你姐姐夫妻的感情,如果因为我的介入而连累到了你们,我感到惭愧。”
  “不!我知dào
  ,不是这样的,是他逼你的,对不对!?月儿,你怎么会说出这么奇怪的话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太子殿下,真的对不起,事实就是如此,请您自重,注意自己的身份。”我把对他的称呼从“敏之”变成“慕容公子”,后来就干脆变成了“太子殿下”,不仅是因为柴绍在场,更是因为我心中清楚,和他之间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那样相知相惜的时光了,苏婉儿的事情已经在我心底留下一道不可磨灭的痕迹,而此时我们二人的身份都已揭穿,我更没有什么资格再欺骗、再隐瞒下去。
  他依然是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等着我改口,可我实在是呆不下去了,这种难受的氛围让我觉得压抑,而柴绍那鄙夷邪恶的目光更是如万箭穿过我心。
  我再也忍受不住,愤然起身,摔门离去。
  有些事,明知是错的,也要去坚持,因为不甘心。
  有些人,明知是爱的,也要去放qì
  ,因为没结局。
  有时候,明知没路了,却还在前行,因为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