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盛唐篇】 第十八章 夜下交心 暗生情愫

  尽管我很想永远留在这个温暖的家,但我还是免不了要离开的宿命。夜色越暗,崔湜和红袖的面容就越发显得焦急,我知dào
  他们是担心走夜路遇到危险,所以一直心绪不宁,我也不想为难他们,于是和苏婉儿、苏老爷子匆匆告别。
  一顿饭间,我们谈了许多往事,我心中渐渐明了一些事——三年前被燕国灭掉的不只是我东唐王国,还有西周王国!而且西周皇帝比我的父皇先一步被杀。苏婉儿所描述的我父皇母后御驾亲征一事,也只是从那个老嬷嬷口中打听来的,但具体到底是为什么,谁都不清楚。而且那老嬷嬷的回答有诸多漏洞,如果是因为西周王国的使臣出言不逊辱骂我父皇,大可不必御驾亲征这么隆重,抓捕那个使臣好好惩治一番也就罢了。至于她说的燕国大军随我军一同出发,就更是离谱。我甚至能想象出当时三国混战的场景,我的父皇母后也一定是在混乱中被燕国的奸险小人所谋害。说不定西周皇帝也死于这个莫大的阴谋之中。
  到底是什么样的阴谋?我一定要查清楚。
  想到明日即将面对的、面无表情的柴绍,想到我被束缚的命运,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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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bsp;“主子怎么了,很冷吗?”崔湜脱下白色长袍,为我披上,“夜里寒气重,主子您要注意身子。”他的手触碰到我的肩膀,似乎感觉到我在颤抖,他惊住,担忧地抚上我的前额。
  我不着痕迹的拂开他的手,强撑着苦笑道:“我没事。”难得见他这么关心我,反而引起我的好奇心,“我只是想到以前痛苦的过去,觉得很凄凉。崔湜,你是怎么跟到柴绍麾下的?”
  在我心目中,柴绍就是一个冷酷无情、神出鬼没、财大气粗、夫妻不和、脾气暴躁、小肚鸡肠、人际关系差、交际能力弱的纨绔子弟,那张清滟明澈的面容之下不知dào
  藏着怎样一颗邪恶的祸心。我太不了解这个束缚住我的男人了,我必须从他身边的下人开始调查,摸清他的底细。
  “您还是先上马车去睡一会儿吧,奴才看您像染了风寒。”
  “我真的没事。还有,以后不要叫自己奴才了,我听着难受。”
  “是。”
  他扶我坐上马车,我却不想关在车里,闷得慌,我和他二人一左一右坐在外面,而让红袖一个人独坐在车内,看那丫头的样子应是倦的不行了。我看着崔湜驾马的姿势,两眼焦距有些模糊,如此武艺超群、年轻气盛的君子怎么会委身给人家做奴才的?如果他不是生在战乱年间,而是生在二十一世纪,就凭这张脸,这一身的功夫,好歹也能当个武打明星了吧,那钞票还不是一打一打的来,追他的美女还不排满整个长城。
  “崔湜,你还有兄弟姐妹吗?”
  “本来是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的,我是西周国人,三年前燕国打过来,混战之下民不聊生,尸横遍野,我的父亲和两个十多岁的妹妹都被奸人所害,继母为求自保将我卖给燕国一个大户人家做下人,我就常常受主人冷眼欺负,这样过了几年恶梦般的日子。”
  他眼睑下垂,无力的有一下没一下甩着马鞭,顷刻间的沉默让我感到压抑。
  我的心口堵的发慌,李令月啊李令月,你实在是太无耻了,为了自己那点私欲,竟然伤害这样一个纯粹的男人,竟然逼他说出多年前的痛苦回忆,你有什么资格让人家陪着你一起回忆过去?你自己一个人怀恨在心也就罢了,还拉着面前这个男人一起痛苦!
  我甚至能想象到,那时他小小年纪刚入别人府中,其他的家丁一定欺负他是西周国人,百般刁难,再加上主人看不顺眼,肯定会拳脚相加,残暴不堪。我都不敢再想下去了。
  “那你这身功夫是……”
  “是柴公子教的。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他出手相救,我恐怕早就死在恶毒的主人鞭下。”他顿了顿,撩起长袖,露出两只胳膊,上面爬满了触目惊心的鞭痕,一道一道交叉相替,粗细不匀,可见是新伤旧伤累积在一处,可想而知当时的崔湜受到了多少虐待。
  他有些哽咽,接着又道,“那日主人的恶妇命我陪她去街上买脂粉,谁知竟是跑去后山私会情郎,拿我作幌子,二人衣衫裸露正进鱼水之欢时,她丈夫突然寻来,她的****踉跄逃走,她来不及穿衣,便哭丧着跟她丈夫说我非礼她,主人不由分说拿出鞭子就抽打我,我本已浑身是伤,哪里受得了这等笞刑?幸好柴公子路过,将我所救。后来又把我安置在清雅小筑,传授我一身武艺。”
  说至动情处,他似乎要溢出泪来,只是这夜色正浓,看不清晰,他以为自己掩饰的正好,却不知我和他也有一样类似的经lì
  ,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感我怎能体会不出。
  “既然你好不容易脱离魔爪,为什么又要做柴绍的奴才呢?”
  “主子误会了,其实我不算是他的奴才。我虽跟在柴公子身边,但一直自由来去,无拘无束。柴公子对我恩重如山,我心甘情愿留下来为他效劳的。”
  还真是主仆情深……
  “直到后来柴公子遇见了您,把您也接到清雅小筑,我这才有了真zhèng
  的主子。不过我看得出来,主子您是心地善良的好女孩,能够跟在您身边保护您,是崔湜的荣幸。”马车速度已缓下来,不知何时他竟然都忘了扬鞭,他深情的注视着我,娓娓道来那些只有他自己才知dào
  的过去,我看不清他双眸中的情愫,只能轻微的感觉到心底深处被什么触碰到了,有些不知所措。
  马儿长啸一声,终于跑进了那片久违的幽幽竹林,他的深情目光也终于被惊扰,被打断,我也赶紧跑进车里,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那种奇怪的情愫,是崇拜吗?不会。我既无武功,又于他无恩情,他不会崇拜我。李令月不过是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任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见了都会怜爱的吧。那他对我,是怜悯?是同情?也许吧!我们有相同的经lì
  ,相似的命运,只不过他是西周国人,我是东唐国人,说穿了现在还不都是燕国的俘虏,又有什么好区分的呢。
  是怜悯吧。
  是同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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