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共振
从此修罗城便再不会有茉莉花开了。
如果说,青棠城像是一张纸片,修罗城像是一条细索,那么东珠城就真的像是一颗珍珠。
图门教徒在这里还有市场,温凉发现这里至少有好几百万的信徒。
对于他们来说,理解天是无穷尽的虚空,地是漂浮的圆球是一件不那么难的事情。
特别是这个结论是他们打破了重重桎梏之后,自己发现的,而且是可以和别人互相印证的观点。这就更让这些人深信不疑了。
温凉来到这里的时候,恰好看见了一个图门教徒被绑在火刑柱上接受正义的审判。
围观的群众如此之多,以至于温凉都不由自主地看了十多分钟的热闹。
然后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将东珠城交给这个绝望的图门教徒。
图门教那荒谬的教义,温凉一点都不感兴趣。他在乎的,只是他们那种为了“真理”不计生死的精神。虽然说这种精神在实力面前弱小得瑟瑟发抖,但是,温凉不介意给予他们一点希望。
他甚至没有给那位幸运儿那么多的任务,只有一个要求:制作冰块!不知疲倦地制作冰块!
将来整个世界都是气体,人类站在什么地方?
温凉的解决办法是,可以站在冰块上。
如果人类没有站立之地,那就站在冰块上好了。反正冰块是最容易制造的,而且是不浪费灵力的资源。而且,将来如果气压不足的话,冰块也很容易被气化。
绑在火刑柱上的人突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这在人群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原因。
即便是在强大的城主府示意下,他们和邻近的西珠城建立了联合调查组,最终也没有找到原因。
在这个灵力的世界里,所有的现象都一定会有一个解释。但是,并不是所有的解释都能够为当事人所知。
这件事情最后不了了之。
直到很多年以后,大约是一百多年后。
城主府发布了一道让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命令:天是虚空,地是圆球,不相信的人都得死!
那时候,才有人想起,城主大人的样子,好像是那个从火刑柱上消失的图门教徒啊。
温凉从东珠城的经过,静悄悄的。
除了那位图门教徒,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来和他的去。
接下来,他又顺着一条冰块垒成的长桥,去了西珠城。
然后是北域城、北天城、极烈城、火炉城、八分城、错落城、碧玉城……一城一城的走过。
有的时候他会简单的逗留一下,有的时候只是像个游戏里发布任务的非玩家角色。
有一次他甚至顺手将一座城市向某个方向推了一下——那时候他已经有足够的力气来干这件事了。如果不是灵力不足,他甚至还可以做得更好一些。
在他的计划中,所有的“蛋清”都必须凝聚到一起。一方面是共同抵御危机,另一方面,是节约资源。后者显然才是更重要的因素。
危机,对于人类来说当然是危机。但是对于他个人来说,其它人的死活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
他放弃了独自逃离这个世界的机会,难道其它人的牺牲不是应该的吗?
难道他就应该这么伟大,就应该牺牲得这么理所当然?
到了半月城的时候,他本想着结束这次的游荡。但是半月城距离新故城很近,他想着来都来了,就顺便去了一趟新故城。
基于同样的理由,他又去了三春城。这个名字和蒲娟的灵决倒有点像,所以他又去了三秋城。
在北斗城,他目睹一场惨剧。
北斗城分裂成了两半,一个小女孩的家人恰巧在另外一半上面。
小女孩的哭声撕心裂肺,让他整个北斗城之旅都心思恍惚。
所以在结束北斗城之旅后,他又花了点时间,在分裂开的北斗城两半之间,架起了一座冰桥。
他原本可以将两座分裂开的城市重新捏合在一起,就像捏一团橡皮泥那样。可这太耗费时间了。
这是北斗城的城主应该做的事情。
北斗城的城主比凌云海更理想一些,如果温凉不是出身于青棠城,他肯定会将那一张由大仙师魂体残余凝炼成的符纸交给北斗城城主的。
北斗城的情况一开始和青棠城很像,北斗城城主也并不是天生的城主,他的出身和凌云海差不多,他甚至还没有一个像温凉这样的人辅助。
可是,他仅凭一己之力,就实现了第三区对第一区的逆袭,然后在短短的三年时间里,就统一了整个北斗城。
他甚至已经组建了跨空域的舰队,准备进行一场征服其它城市的跨域作战行动。
温凉对他赞赏有加。但这并不是他北斗城之行最大的收获。说实话,世界上总会有那么些能够创造奇迹的豪杰,他并不在乎那个豪杰是谁。
看着哭到嗓子带血的小女孩扑进她母亲的怀抱,温凉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行为,似乎有了那么一点意义。
他见过了几乎所有的阴谋与黑暗,品尝过几乎所有的生离与死别。终于在这里,这一幕亲人重逢的画面,如黑夜里的一盏烛光,将所有的阴谋与黑暗、生离与死别都驱散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的好,只是恰巧,这个“好”出现在他心湖涟漪的中心,并且与他的心湖涟漪发生了“共振”。
“共振”啊!这得是多么艰难的事情!
于是他想起来,该回去了。
世界上有三百六十座城,他只来得及看过其中的一小部分。
离天塌下来还有一万年,而他总觉得,那就会是在明天。
***
这是一个残阳铺满了天边的傍晚,空气中带着炙热的气息。
温凉走在路上,脚底沾满了灰尘。
路边有一个光着屁股的小孩,正意兴盎然地用树枝逗弄着地上的一群蚂蚁。
在小孩光滑的屁股蛋底下,有一坨坨黄色的东西。
连温凉都忍不住掩住了鼻子。
他皱着眉头经过,忍不住问:“小屁孩儿,你家大人呢?”
小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注意到温凉的存在。
温凉有些做贼心虚地左右看了一眼,一指头按在小孩的脑门上。
小孩儿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哈哈哈……”,温凉畅快地大笑了起来,头也不回地一溜烟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