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不如归去
且不论段嘉禾那边是怎么个场景,等阿远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同程阮,却已经离锦官城千里远了。
阿远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看着在一旁坐着,拨弄着火堆的程阮,有些不确定地唤她:
“母亲?”
他很少见到母亲这样面无表情的样子,尤其是她的面容在火光下映照得分不清明暗,更是让人觉得有些——唔,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确实,这样的程阮,让他觉得有些——诡异。
程阮很快回过神来。
她看了看已经醒过来的阿远,手中的树枝拨了拨火,将火光拨得更明亮了些。
“恩,醒了就好。”
她的笑容让阿远觉得熟悉了些。遂蹭上来,在她一旁坐下,打量打量了四周。
现下天色已经黑了,他并不能径直地分辨这是哪儿。只是看着,和西唐的一些植被,却是有些不一样的。
程阮在心中唤鹭鸶,从到达这里就开始唤它,却一直得不到他的回应。她见阿远一直在打量,遂道:“这里是马嵬驿,距离锦官城,已经很有些距离了。”
阿远眨了眨眼。
“马嵬驿?此地恐怕离北汉更近些罢?母亲——?”
他想问程阮,怎么就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这里来?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子不语怪力乱神。何况就算真的是怪力又怎么样呢,那是他的母亲。
所以阿远只是顿了一下。然后问道:“母亲,我们应该怎么回去呢?”
程阮看了看他,笑着道:“等天亮罢。”
她的脖子上一直都挂着可以调动凌波楼力量的那枚玉佩,凌波楼在三国中都各有分布,只要能够找到凌波楼在当地的据点,她就能被护送到安然离开。
她在心中又唤了两声鹭鸶,却依然不闻它的回应,只好罢休,不再去扰它了。
她能够在鹭鸶以前给出的那张地图上看到他们的位置,还是用的以前鹭鸶教过的法子。只是鹭鸶自己。确实不肯出声了。
她想,其实鹭鸶在程婧的事情上,一贯都爱瞒骗着自己。这一回,却又不知是因为什么。连话都不肯说了。
内里的详情究竟是怎么样的呢?从最初的一直相信。到后来的怀疑。到已经逐渐将此事淡去,程阮都没有再继xù
追问鹭鸶这件事。当然,前提是。鹭鸶的表现不这么明显与失常的话。
鹭鸶的越发沉默,她并不是没有察觉到,也不过是不追问而已。
她望着远处明亮的星子,心里面一时竟然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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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北看着面前的这些人,手中握紧了武器。
他没有想到谢云璋会回来得这样快。
果然,公孙贺泽就是一个扶不上墙的,就算给了他京畿四分之一的兵力,让他早先提早去跟京畿诸将打好关系,以利诱之。说是去做了,实jì
上呢?
现在的结果已经能够说明一切。
冯北抿紧了唇。
他看向段嘉禾,冷笑,“公主殿下,不是说公主殿下有预言的能力么?公主殿下倒是说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段嘉禾没有开口。
自从见了程阮和阿远就在她面前消失之后,她就好像失了魂魄似的。只会一遍一遍地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究竟是如怎么样的呢?
谁也不知dào。
到后来,她也不念了,什么话也不说了。只是坐在那里,无人知其神属。
然后?
然后……谢云璋便已经回来了。
同时带来了公孙贺泽已死的消息。
冯北以为她还是会一如既往的不说话,却不想段嘉禾却笑了一下。站起了身来。
“我一个弱女子,那里能有什么办法呢?只有一条路罢了。”
她凑近冯北。蓦然伸手,抓住了冯北握在手中的那柄大刀。
冯北颜色一凛,猛然回握,同时转动刀柄,将它整个画了一个圈。
正对着段嘉禾的脖子。
他原本以为,段嘉禾为了保命,必然会躲开。却不想,她竟全然没有躲,居然就站在原地,任凭那刀直接划破了她的脖子。
冯北猛然睁大了双眼。
而后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是长老会里的人,对陛下(段承佑)一贯来都无原则的宠爱这个女人早就厌恶透顶。诸长老也同样是这个意思。
这次来,并不是奉了段承佑的命令,而是大长老的。
在临行前,大长老语重心长的跟他说道:“段嘉禾是个祸害,非死不可。你此去西唐,一切要便宜行事。——记着,不要把你自己给兜进去。”
他一贯小心行事,本来有更严密的计划,让所有的人都挑不出他的错误来。
却没有想到段嘉禾居然会突然来上这么一招。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眼神里带着威胁。
同行的人顿时便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谢云璋在外的包围圈已经越来越小了,他已经能够听见墙外的脚步声。
他猛地抓回了刀,就地一斩,脚尖在地面轻轻一点,转瞬间就已经飞离了地面。
所带来的人和他做了一样的选择。
只有段嘉禾,身形委地,再也站不起来。
其实她还有知觉,能够看到他们都离开,也能够感觉到自己脖颈处传来的疼痛,带着那么一点儿凉。
一切都好像做梦一样。
她想。
来这个世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一晃眼儿的从她眼前闪过了。
段承佑抱着她轻抚着她的头发,跟程阮的对立,程荑的丝毫不给面子,祝华容当时失望的眼神……
她突然想,那些本来就不是自己的,不管是段承佑给出的真心,还是最终坐拥天下的那些权力,本来都不是自己的……只是,为什么那个时候偏偏被迷了心窍了呢,为什么一定要去争呢?
放不下,舍不掉,狠不下心,总是做些不合时宜的事情……
她想,她大概从来都不适合在这样的时代生活。
她突然很想回家。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她勉力地牵动起来嘴角,笑了一下。
然后,那笑容便消逝了。
什么也看不到了,什么,也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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