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月
袁璐看三善哭的眼泪鼻涕都出来了,看着也是可怜,就说:“好了别哭了,我不为难你。”
三善一边哽咽一边对着她做了个手都快能碰到地上的大揖,“小的送夫人。”
袁璐虽然没想走,但是想想也算了,一码归一码,为了这事儿为难个半大的孩子确实说不过去。高斐对她是不会怎么样,对身边的下人却是能下重手处罚的。
这么想着,袁璐就真的转身往回走了。
三善见她走了,拿袖子将脸一抹,又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二和偷偷地给他弟弟竖起了大拇指。
三善挑挑眉,对着他哥眉眼弯弯地笑了笑。
而已经走到书房前天井的袁璐,忽然想到自己还没让人递话,虽说现在见不到高斐,这一会儿等他有空了,总得让他知dào
她来过吧。
这好死不死地一回头,就看见那两兄弟凑在一起挤眉弄眼,当下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好啊,这两个小子!合着是骗她呢!真是什么招都使出来了!上梁不正下梁歪!
袁璐越想越气,从旁边的花坛里抠了个大土块,回头就给砸过去了。
三善还当跟他哥的小动作隐秘的很呢,忽然眼前就一个黑影,被一个土块砸中了脑门。
这土块松软,砸人也不疼,就是砸脑袋上就散了人一身,颇是狼狈。就是二和都被溅了一身子。
别说那被砸的两兄弟蒙逼了,就是袁璐身边的丫鬟和妈妈都没想到她们主子能在大庭广众下扣泥块砸人的。
袁璐心道这还是轻的呢,她连泼妇骂街的心都有了。高斐这厮真不要脸,自己做的事不地道就算了,还派个小娃娃糊弄她。眼下是被她看出了端倪,这要是没看出来,指不定府里的人怎么嘲笑她呢!
青江赶紧把她给蜡拉住了,小声劝道:“夫人,算了吧。这好多人看着呢……”
袁璐气呼呼地哼了两声,接过她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恶狠狠地瞪了那两兄弟一眼才转身离开。
三善看她走了才松了一口气,这才敢把身上的泥土都掸下来。
“哥,你咋不说夫人还打人呢?”他一边掸一边嘟囔着,“我这新衣服是娘看我到国公爷面前当差了才给我做的,没穿两天呢就给弄脏了。回去娘又要说我了。”
他正说的反倒像是他哥哥连累了他似的。
弟弟虽然比自己小几岁,但那个机灵劲儿就别提了,二和都习惯事事被他倒打一耙了,其实他才冤枉呢,之前被指过去带路就挨了一顿夹枪带棍的骂,这过来了一句话没说,净看他弟弟表演了……这也溅了他一身泥。
他们两兄正说这话呢,门吱嘎一声开了,高斐探出半个身子看了看,“人走了?”
三善忙笑道:“刚走,您看夫人砸我们的泥还没干呢。”这听着是形容袁璐走的时间短,实jì
还在说您看我为了您办事还挨砸了呢!
高斐往地上的瞟了一眼,说:“我知dào
了,你们一会儿去领赏。”
三善立kè
眉开眼笑地拱手道:“小的谢主子赏。”
袁璐回到自己院子气还没消呢。
花妈妈没跟过去,只看她回来那脸色就不好,身上还沾了泥,忙让丫鬟去给她打水洗手。
袁璐先进去换了身家常衣裳,出来后咕咚咚地喝了一盏茶。
屋里的丫鬟都有点被她的气势吓到,尤其是之前跟她出去的青江,还处在看着她家主子蹲花坛边抠泥巴砸人的震惊中。
袁璐刚喘过气,老太太身边的秋心就过来了,说是老太太让她去问话呢。
这一听就知dào
是要问澈哥儿的事,老太太当然也不放心孙子。只是儿子久未归家,他要管教儿子也在情理之中,老太太也怕自己横加阻挠会伤了他们父子二人的和气。但这一听说小袁氏去过前头,她可是也坐不住了。
袁璐深吸几口气,总算将脸上的怒容压了下去,去了老太太那里。
老太太见了她就问:“前面可还好?澈哥儿吃的用的可都习惯?”
袁璐便轻轻笑了笑,“您放心,我去看过了。屋子都收拾的好呢,虽说比不上您这里,可也是干净整洁,还被说,看着更像是个男孩的房间。哥儿身边也有两个小厮,人虽少些,可供她一个人差使也是够了。”
老太太听了便也安心了些,“斐儿自己对这些就是不上心的,我就怕他在这上头委屈了哥儿。哥儿自小跟着我,方方面面都是给最好的,可经不起他这大老爷们儿的磋磨。”
“您也还多心,哪有当爹的故yì
为难自己孩子呢。”她拿帕子掖了掖唇角。心道可不就有这么个混不吝的么,儿子还没坑爹呢,他倒是先坑起儿子来了。住的不好就算了,身边还给了两个木桩子……还有那些使坏般地纵着澈哥儿看画本,就更是可气了!
老太太也没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听到的也都是好消息,脸上的笑也多了起来。
袁璐也想到了高斐让她安排的那件事,虽说志气啊可以瞒着老太太,可这人都准bèi
来了,总不能等人到大门口再跟当事人说吧。
她想了想措辞,过了片刻说:“我要跟您说件事,您可不许埋怨我。”
老太太看她一本正经的,还以为是府里出了什么大事,自己被瞒着呢,就赶紧道:“你说你说,只要别瞒着我。我不怪你。”
“从您做寿的那天起我就在准bèi
了,也问过了国公爷,这事也是得了她的首肯。这过了半个多月,也有了眉目……”她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老太太看,老太太神色不变,只是眼巴巴地等着她说完。
袁璐便继xù
道:“就是儿媳擅自做主,将您的娘家姐妹给接过来了。”
老太太愣着问:“啥?”
袁璐顿了顿,又将刚才那番话给复述了一遍。
老太太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呆了好一会儿,才问说:“你是说,你把我娘家那两个姊妹接到成国公府来了?”
袁璐说:“是啊,可这路上还要走一段时间……”
话还没说完,老太太已经“蹭”地站起身来,“谁让你这么做的!”
袁璐也分不清她这是激动还是生气呢,便也跟着站起来说:“您要是不欢喜,我这就让人传信,再让她们回去?”
老太太拄着拐杖子啊屋里绕了两个圈,最后才说:“算了算了,来都来了,不过咱们可得说清楚了,不是我要让她们过来的。是你胆大妄为,自作主张,我可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dào!”
袁璐就“哎”了一声,“是呢,都是我私底下做的,跟您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老太太便对她摆摆手,“你也事儿忙,先回去吧。”
看老太太也要消化一阵子,袁璐福了福身就告退了。这刚出了屋子走到院子里,丫鬟给打的帘子才落下,就听到屋里老太太招呼着孙嬷嬷说:“你快过来看看,你说我穿哪件衣裳好?我身上这个不行吧,深色的显老……哎,你说我是不是现在都老的不像样了?……”
袁璐这才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这一天里,也总算有个让人舒心的事不是。
汐姐儿生辰,府里便没怎么庆祝。只是给下人们发了一点赏钱,然后照着她的口味做了一桌子菜,全家人凑才一起吃了顿饭。
汐姐儿倒也满足,袁璐却觉得亏了她什么,又开始扒拉自己的私房,想给她弄点什么东西出来。可这首饰和布料都送过了,再送也不知dào
送什么好了。况且汐姐儿年纪也小,许多东西都不见得用得上。倒是前几日邱绣那里送来了她给汐姐儿做的量身衣裳很不错,虽然料子不稀奇,但是上头的花纹都是邱绣自己一针一线绣上去的,那线好像也不是普通的银线,在眼光下一照还闪闪发亮的。那裙摆一层一层的,都是锁了荷叶边,走动的时候更显得人摇曳身姿。
这衣服穿在小姑娘身上是娇俏可爱,若是换个人穿……那可就是明艳动人了。袁璐看着衣服就想到,果然这邱绣还是有几把刷子的,现在是高斐没对她上心,这但凡要给她机会钻点空子,估计这男人啊还真翻不出她的手心。
后来也想不出什么了,袁璐就在自己的假装里找到了一个挺猎奇的东西,一个由拇指肚大小的浑圆的白珍珠穿成的帘子。有个成语叫“人老珠黄”,珍珠过不了几年就容易发黄,做成这样一副珠链耗费珍珠上百颗,却也不过能用个几年,当之无愧的一件奢侈品。
她就让人把那副东西拾掇拾掇擦干净了,汐姐儿生辰那天就送了她。
汐姐儿看到这东西,当然是嫌贵重不肯收。
袁璐便说:“放我那里也是浪费,你拿去用着吧。”
汐姐儿继xù
推辞道:“婶婶的礼实在贵重,这好东西就是给了我,我也不敢往外挂啊。”
袁璐道:“女儿家教养些也是应该,大人用是露财显富的上不得台面,你们这小孩儿用着正好,人家见了也知dào
你在家里的地位,没人敢怠慢你去。再说了,长着赐不可辞,你再推辞我可生气。”
汐姐儿也知dào
她婶婶眼里这也不算什么太贵重的东西,不是故yì
用财物拉拢她,而只是觉得东西看着漂亮会讨她欢喜,到底小女儿家对这些东西也是欢喜,便道着谢收下了。
澈哥儿看她俩推来推去,就凑到她姐姐身边小声说:“姐姐若是真的不想要,回去了就送我吧,我拿着打弹弓。”又惹了全家人发笑。
这一天过的欢笑不断,也总算是一扫前段时间的愁云惨雾。
结果呢,这串稀罕的珠链,别说用几年,还不到一个月呢,汐姐儿挂在闺房里的珍珠帘子就被扣掉了一颗。那断了一根线以后,下面半边的就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始作俑者呆愣在原地,一时都吓傻了。
汐姐儿都反应过来呢,这抠珍珠的不是别人,是她祖母的亲姐姐的孙女,若论辈分,汐姐儿还该喊一声表姐。
这是老太太的姊妹到的第一日,她们也不止自己来了,还各带了家眷。老太太的姐姐姜氏带了一个孙女和一个未出阁的女儿。老太太的妹妹姚氏带了一个孙子和一个守寡回家的女儿。
老太太头一天夜里觉都没睡着,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还破天荒地让丫鬟给她上了些粉,又换了件崭新的新衣裳,梳了个一丝不乱的发髻,插了一套碧绿通透的老翡翠头面。那看着就年轻了好几岁,跟变了个人似的。
而等到下午,下人通传姜氏和姚氏到了大门外。
老太太激动地一下子就站起来了,袁璐以为她是要出门亲自去迎接,便在一旁扶着她。可老太太走了没两步就停了脚步,又往回走。
袁璐便问:“那我代您去迎一迎?”
老太太说:“不,你也不许去。就让下人带她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