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这件事死无对证,你奈我何?
宁爵西一手揽着她,一手把手机拿过来,对方谨慎说道:“宁先生,尸体泡烂了,暂时分不清面目,不过我们在尸体的脖子上找到了一个宝石项链,链坠背面有两个英文字母,大写的h,和大写的x,中间用点号隔开。”
h代表是的画,x代表的是晞,这是画儿和薄晏晞结婚时薄晏晞命人刻上去的,秋意浓的心不停的往下坠,坠到无底深渊。
大脑里如一道雷电劈来,她彻底掉进了黑洞-
秋意浓醒来窗外一片黑暗,空气中充斥的不是消毒味,而是香水味。
睁开眼睛,她看到陆翩翩和麦烟青,以及杨娅三人凑在一起小声说话,陆翩翩手里剥着沙糖桔,见她醒了,推了推麦烟青,然后凑过来轻声询问:“意浓,你好点了吗?”
秋意浓闭上眼睛心想,那通电话应该是个梦境,其实什么都没发生。
陆翩翩亲眼见到秋意浓睁眼,突然又闭上了,紧张的大力推麦烟青:“烟青,烟青,什么情况,是我眼花了吗?明明我看到了意浓睁开眼睛,她醒了啊……”
“别吵。”麦烟青伸手制止语无伦次的陆翩翩,随后伸手轻轻拍秋意浓的胸口,小声道:“意浓,意浓,我是烟青,我来看你了,还有翩翩,你同事杨娅,我们三个人都来了。你睁开眼睛和我们说句话好不好?有什么心事,和我们聊一聊,人死不能复生……”
人死不能复生?秋意浓注意到这句话,骤然睁开眼睛,惊愕中想起身问个明白,发现自己全身滚烫,虚软无力,张嘴根本发不出声音。
“水,水。”麦烟青大叫。
陆翩翩和杨娅慌成一团,两人齐齐跳起来去倒水,杨娅动作快一些,把水倒来,和麦烟青一左一右把秋意浓半扶起来,喂了一些温开水进去。
喉咙得到了滋润,依然嘶哑,秋意浓缓了一会儿才有力气发出声音:“画儿怎么了?烟青,翩翩,你们告诉我,我妹妹怎么样了?”
麦烟青和陆翩翩对视一眼,陆翩翩没收贸然说话,麦烟青咬住嘴唇,艰难出声:“警方对那具打捞上来的尸体做了dna鉴定,证实不是你妹妹。”
“不是?没有骗我?”
麦烟青微微叹了口气:“我骗你做什么?最近两周宁爵西组织了很多队伍在海里捞人,除了这具尸体,没有捞到秋画。这可能也是好消息,说不定她没死。”
她亲眼看到视频中画儿被推进海里,那天风高浪急……秋意浓眼望着惨白的天花板,凄冷的笑着,她的画儿这是死无全尸吗?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等等,烟青说什么,两周?
她昏睡了有两周吗?秋意浓眼睛从天花板上调回来,茫然的看着麦烟青。
“你还在发烧,本来我不能跟你说这些的,但是我又怕你胡思乱想,干脆告诉你真相。”麦烟青把手中剥好的沙糖桔喂了两片到秋意浓嘴里:“吃点水果,你这半个月烧的厉害,吃了会舒服一些。”
“意浓,你这几天太吓人了。”陆翩翩开了口,关切的看着秋意浓:“赶紧好起来,这半个月宁哥哥亲自去码头和海边组织人打捞,他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你又发着高烧,他只好把我们都找过来陪你。这次你的高烧也太奇怪了,宁哥哥几乎把全国最好的权威全请来了,听说这些权威开会商讨你的病情开了一个又一个,忙了整整两周才把你的烧稍微稳下来。”
秋意浓能想象得出那个画面,一年前她也曾在高烧中醒来,这次比那次醒来的时间要长,整整半个月,不敢想象的数字。
画儿死了,而她的大限也到。
她不甘心。
不甘心画儿是被谋杀的,她的画儿死不瞑目,她的画儿是被害死的,她们可以从容面对死亡,但不接受这样的残忍杀害。
她的画儿,不应该就这样成为某些人报复的牺牲品。
陆翩翩看着秋意浓发愣出神的脸,俯身小声说:“意浓,宁哥哥最近真的很辛苦,因为没有捞到尸体,警方那边也不能锁定嫌疑人,不管怎么样,他对你真的不错。”
“是,他是对我不错,同样的,他对另一个人也不错。”秋意浓躺在枕头上,内心一片荒芜的喃喃。
陆翩翩听了疑惑的问道:“你是说秦商商吗?”
秋意浓睁大眼睛失笑,没有说什么。
麦烟青转动脑筋,不由问道:“这件事与秦商商有关?难道秋画是她害死的?意浓,你怎么知道的?”
“有人发了视频给我,在我看完之后又不见了。”秋意浓木然的说道。
“不见了?”杨娅不解的问,然后说:“会不会是黑客?”
麦烟青一拍手:“有这个可能。”
陆翩翩这次反应快了,赶紧搬来了电脑:“你也是这方面的高手,赶紧查查。”
十多分钟后,秋意浓的手离开键盘:“确实是黑客所为,把视频发到我邮箱,同时在那个邮件上绑定了一个自毁模式,就是一旦被点开播放完毕,就会自动消毁,了无踪迹。”
杨娅赶紧出主意:“那你赶紧追踪看看对方的ip,看看是什么来头,只要查到ip就能顺藤摸瓜,找到黑客,再查出是谁派他这样做的。”
秋意浓摇头,推开笔记本,双手垂放在被面上:“这不是一个普通的黑客,比我要高,我没办法。”
陆翩翩急了:“别放弃,再试试看。姑奶奶还就不信了,还有技术比你牛的人?”
杨娅在科技公司长期耳濡目染,拉住陆翩翩劝道:“陆小姐,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无论在哪一行都有比你厉害的人。咱们老祖宗一句话说得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很正常。”
“可是……”
“好了。”麦烟青毕竟年长一些,阻止陆翩翩再说下去,“意浓高烧刚醒,我们应该去叫医生,检查完意浓的身体再聊别的。”
……
一大堆国内最有权威的医生围过来,检查完后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严肃的表情,陆翩翩见了有些着急:“怎么个意思啊,赶紧说啊,人都醒了,还有什么问题。”
“陆小姐。”其中一个医生双手插在白大褂中说道:“我们会向宁先生反映具体情况,病人最好需要静养,你们留一个人在这里就好了。”
“我……”陆翩翩还要说什么,麦烟青抢先说道:“你们先出去吧,这里留我一个人足够。”
一行人出去,病房里只有麦烟青,护士拿了一些药进来,麦烟青动手喂了秋意浓吃下去。
护士出去了,秋意浓看着麦烟青一言不发,麦烟青当年和秋意浓一起同看心理医生,两人一起度过了一段最艰难的日子,要论这个世界上谁最了解秋意浓,当属麦烟青。
“别这样看我。”麦烟青握住秋意浓的手,禁不住啜泣起来:“你说你真是傻,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样?再这么高烧不退下去,你真的可能会烧坏脑子。”
“烟青。”秋意浓笑的肆意,“我不会死的,我还没找到秋画,我还没替她报仇。”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争执起,麦烟青起身出去查看,门缝中隐约听到了秦商商的声音,秋意浓闭了闭眼,用仅有的音量高声道:“烟青,让她进来。”
门外安静过后,清脆的高跟鞋传来,高挑的身影出现在病床前。
秦商商穿着米色风衣,手里提着一只果篮,把果篮摆在桌子上,看向她,微微挑眉:“你的精神好象不太对。”
秋意浓乌黑的眼睛盯着秦商商身上的米色风衣,这是示威么?
“我的这件衣服是不是特别好看?”秦商商得意的低头一笑:“我和爵西第一次见面我就是穿的这样一身米色风衣,当时他看我目不转睛,那种眼神我到现在都记得。”
秋意浓眼珠子没有动,嗓音哑而淡:“你来是跟我说这些的?”
秦商商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看着秋意浓楚楚可怜的模样,讽刺笑了:“你妹妹的死可不能怪我,是你不遵守承诺,你答应过要和他分手,你却说一套做一套。”
“说一套做一套用上秦小姐身上似乎更合适,你没有说只给我一晚的时间,你若是说了,我会按照你的要求去做。”秋意浓的眸中黑的像墨汁。
秦商商做得漂亮精致的指甲漫不经心的划过果篮,唇边含着一丝轻蔑:“秋意浓,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是我害死了你妹妹,这件事死无对证,你奈我何?哦,对了,其实爵西只要再继续调查下去,他总能查到一点蛛丝马迹,但他没有,也不会再查下去,你永远不会知道为什么。”隔着三米远的距离,美丽高雅的脸上有着扭曲的快意:“秋意浓,这一生你夺走了我的爱情,我要你这辈子想爱不敢爱,就算你得到了这个男人,你也要不起。我要你每次看到他就像看到心上扎的一根刺一样,你动一份情这根刺就狠扎你十分,你动十份情,它就扎你百倍,让你疼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就算他为了你肯做任何事,我也要你无法原谅他,没有办法再和他在一起。”
这一个个字像带着毒的鞭子一下下抽打在皮肉上,秋意浓仿佛灵魂抽离,只剩下肉体一般,虚无飘渺的躺着,干裂泛白的唇瓣露出苍凉的冷笑:“你恨宁爵西,你恨他眼中再也无你,你恨他再也不能和你回到从前,你更恨的是你发现原来这些年我不是你的替身,相反你才是我的替身。那年,在宁宅大树下,他因一颗苹果对我一见钟情,他的潜意识里早对我念念不忘,后来他遇到了你,下意识把那份感情转移,所以对你一见钟情。”
“闭嘴!”秦商商跺着脚,突然像疯子似的嘶叫出声。
秋意浓置若罔闻笑着说道:“多么残酷的事情啊,当你发现这个真相的时候,你应该夜不能寐吧,你所以为的美好初恋其实不过是你当了别人的替身而已,所以对于他来说并不会刻骨铭心,所以他不会和你复合,永远不可能。你所拥有的也就是他对你的那点怜悯,可是这点怜悯能做什么呢,什么也不能做,你得不到他了,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和我在一起。这种滋味真是百爪挠心……”
“呵呵呵……”秦商商起初笑的声音很小,逐渐加大,笑得不能自抑,眼泪都笑起来了,“你说得对,这又怎么样呢,他眼中有我没我,对于你来说你的妹妹都回不来了,你失去了你唯一的亲人,在这个世界上你只剩下你自己。你在医院整整发烧半个月,和你母亲当年疯癫前的症状一模一样,你即将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到时候你连他都不认识,如果我是你不如死了算了。哦,对了,其实说起来,你妹妹就比你要好多了,她提前结束生命,起码在爱人面前保留了最体面的尊严,你呢,被心爱的人看到自己彻底成了失心疯,蓬头垢面,见人就打,见着垃圾捡来就吃,行尸走肉一般没有自尊的活着,那比死还要难受千倍吧?”
秋意浓眸中空洞无一物,扯了扯唇,不再接她的话。
秦商商说够了,转身走向门口,又停下来,冷笑着看向秋意浓:“不管他怎么爱你,他永远不可能会把我推上审判席。关于你死无全尸的妹妹,你应该感谢我,替她保留了体面。至于你,我不会动手的,你的宿命即将到来,我会耐心的等着,慢慢欣赏你疯癫后的样子,我会把它一点点录下来,每晚拿出来细细欣赏,就算这辈子我得不到他,起码在每个漫漫长夜有你这个疯子的录像与我作伴,我会笑着活下去,很开心的度过每一天。”
她得不到又怎样,秋意浓也得不到,谁都不比谁好看。
起码,她还有漫长的几十年生命可以看到他,秋意浓呢?恐怕在他心底留下的只有厌恶,只有秋意浓发疯后的丑态。
情场上,她输给她秋意浓又如何,起码她是健康的,她无病无灾,可以活很久。
她会看着这个男人一点点变老,就像她就在他身边一样,这辈子,他负了她,可时光不会,它会善待她。
看,她还是赢了。
病房的门一点点关上,秦商商眼前出现的却是秋意浓最后那冷冰冰的三个字:“呵,是吗?”
秋意浓又昏睡过去,这一觉昏睡了一天一夜,早晨醒来,阳光从男人的背面照进来,他的全身像镀了一层金芒,双眸却像深渊,似乎真的是很多天没睡,双眼布满赤红的血丝,下巴上冒着胡茬,身上的衣服皱得不成样子,还有着海水的咸味。
她的手被他紧握着放在薄唇前不断的亲吻着,胡茬扎着她的手指,一声声唤着她:“浓浓,浓浓。”
她没有理他,像疲倦到眼睛都睁不开一样又闭上了。
他没有吵她,陪她待了很久。
三天后,打捞工作结束,警方也来了人详细向秋意浓说明,并没有找到秋画的尸体,让她节哀。
在陪她半天后,宁爵西匆匆离开,离开前吻着她发烫的脸:“浓浓,我要回公司处理事情,你乖一点,晚上我下班回来陪你。”
秋意浓没有回答,她近来都是这样,一个人躺在床上,要么睡觉,要么睁开眼睛看着窗外,仿佛看不见任何人,也没有再开口和他说一句话。
宁爵西走后,下午,医院前后来了两句访客。
第一个是丹尼尔,他和宁爵西之前的样子几乎差不多,胡须邋遢,头发凌乱,身上穿着不知道多少天没穿洗的衣服,一身的酒气。
“你告诉我,她为什么会死?为什么?”
“警方已经公布了答案。”
“我不信。”丹尼尔甩手。
秋意浓深吸了口气回答:“你这样算什么?得不到才是最好的?如果是这种心态,我没必要把真相告诉你。”
“得不到才是最好的……”丹尼尔喃喃自语,摇头苦笑起来:“她的身体有那么大的魔力,我对别的女人不行,对她就有反应,你告诉我为什么?”
“你……”秋意浓一阵错愕,“你和安浅没有过夫妻生活?”
丹尼尔哼笑一声,“实话告诉你,没有,我和她躺在一张床上无论怎么折腾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只对你妹妹有反应,只有她能让我燃烧起来……”
秋意浓惊的说不出话来。
“现在,你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谋杀?自杀?为了躲我故意藏起来了?”
秋意浓整理了思路,把那天看到视频的事告诉了他,丹尼尔听完眼中杀气腾腾:“原来是宁爵西的老情人,你等着,我会收拾她,我会给秋画报仇,你等着……”
丹尼尔跌跌撞撞的跑出去,秋意浓想叫人,无奈身上半分力气都没有,最近医生们每天给她早中晚各打一针,手上也在输液,勉强才压住高烧。
她曾偷听到医生在和他说话,称长此以往下去她的身体会对药物产生抗性,到时候就再也没办法了。
因此,对于她来说,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现在,丹尼尔知道了真相,他应该会去替秋画讨回公道,无论如何她必须撑下去,撑到凶手被绳之以法的一天。
丹尼尔走后,第二个过来的人是宁朦北,后面跟着手里推着轮椅的陆翩翩。
“奶奶想见你。”宁朦北拐着拐杖,说了和那天同样的话。
电梯内,宁朦北拐着拐杖站在一角,陆翩翩轮椅里推着秋意浓,三人静静来到21楼。
病房外只有宁语南,友好的向秋意浓点头。
这次没有宁父的阻挠,陆翩翩要把秋意浓推进重症病房,宁朦北叫住了陆翩翩,“我来吧。”
陆翩翩下意识要摇头,宁语南也说:“翩翩,你外婆身体不好,你说话又冒失,让老四陪她进去。”
陆翩翩扁扁嘴,只得作罢。
陆老夫人奄奄一息的躺在病房上,身上插了很多管子,秋意浓看了一眼宁朦北,不知道心脏搭桥手术有没有做成功。
宁朦北低头灿眸一动不动的盯着她,薄唇挑起却对病床上的宁老夫人道:“奶奶,她来了。”
宁老夫人睁开浑浊的眼睛,聚焦了好一会才看到秋意浓,招手让她过去,又指了指自己的氧气罩。
宁朦北把轮椅推到病房前,对旁边的特护道:“能把氧气罩拿下来吗?”
特护摇头:“我做不了,等下,我去问下医生。”
片刻后,氧气罩从宁老夫人的脸上拿下来,宁老夫人缓了下神,目光热切的看着秋意浓的肚子,气息很弱的说道:“来……让我摸摸我的……乖……乖重孙。”
宁朦北随即把宁老夫人的手放在秋意浓的腹部,宁老夫人本来心满意足的样子陡然消失了,诧异的问:“你怎么这么烫?……还有,你怎么会坐轮椅?是不是我的乖重孙没了?”
宁朦北突然出声:“呃,奶奶,是这样,她最近发烧住院,身上没力气,所以才会坐轮椅。您的重孙还在,还在。”
就算他有意帮忙掩盖,宁老夫人也察觉到秋意浓神色的一丝不对劲,呼吸急促起来,旁边的特护见此急忙把氧气罩放到宁老夫人的脸上。
氧气罩上的雾气不断的增多,宁老夫人缓和了一些,蠕动嘴唇似在说什么,宁朦北趴过去俯下身倾听,脸色僵硬,顿了顿,一瞬不瞬的看着秋意浓:“奶奶让你们……赶紧结婚,不能让她的重孙生下来没有身份。”
秋意浓搁在膝盖上的手指收紧,微哑着嗓音道:“抱歉,老夫人,我不能嫁进宁家,因为我身上有家族遗传的精神病。”
听到了秋意浓的话,宁老夫人本就苍白的脸色与床单的颜色几乎一样白,氧气罩内不断的大口大口喘息,“你……你怎么不早说,就算这孩子生下来也是个疯子……我……我拿什么脸去……见老头子……我的重孙,我的重孙……不是疯子,不是……”
宁老夫人身体一阵抖动,陡然脑袋一歪,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