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0 若星之死
她不再回头,往鬼哭山谷狂奔而去,身后的叫声和哭声越大,越是让她坚定采兰花回来的决心。
她要送兰花给妹妹,让妹妹为她骄傲,还要让父亲、哥哥和母亲为她自豪。
想到妹妹拿到兰花后那张粉嫩嫩的脸上会出现两朵又漂亮又可爱的酒窝,还配合着洁白美丽的兰花,她心里就充满了喜悦,将鬼哭山谷的可怕抛之脑后。
待她跑累时,鬼哭山谷终于出现在前方。
此时的南疆,部落争战,兵荒马乱,谊州作为南疆的州府和第一大城,更是兵家必争之地,许多部落都派人前来谊州捣乱和闹事,不过那些人马都被拦在鬼哭山谷的另一侧,很难穿越鬼哭山谷和朝廷军队的防线而跑到这一侧来闹事。
因此,凤惊华并不怕会遇到敌人。
她只要不被鬼哭山谷里的死人和毒蛇给吓到就行。
爹爹跟她说过,鬼哭山谷里并没有鬼和妖怪,只是那里的死人和毒虫比较多,很吓人,也很危险,可她不怕死人。
至于毒虫,她身上带有驱虫避蛇的香囊和药丸,还经常跟哥哥练习捉蛇,她更不怕这些东西。
所谓艺高人胆大,虎父无犬女,她能成为女孩儿的偶像和男孩儿的劲敌,都是有道理的。
但她还是太天真了。
她喘着气朝山谷入口走过去时,前头的山林里突然冲出十几骑悍马,马上骑着一批身穿劲装、身佩多种武器、发型古怪、脸上纹满图案的男人,一个个杀气腾腾,唳气冲天,十分的剽悍凶猛。
凤惊华一看到这些人,就知dào
遇到了凶残的流寇,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只是下意识的转身往回跑,没命的跑。
所谓流寇,都是一些四处流亡,主要靠打劫为生的、幸存下来的逆贼,他们往往来自各个部落,或是因为犯了大错而被驱逐出部落、逃出部落,要么就是自己的部落被朝廷大军灭掉或收服以后,他们不愿臣服朝廷而逃亡。
这些人既没有同情心和怜悯心,也没有法纪观念,基本上就是走到哪,杀到哪,抢到哪,只求给朝廷添乱、给百姓带来恐惧、给自己带来快感就成。
凤惊华以前也看到过流寇,不过那时她都是旁观者,跟流寇作战的都是她的父亲或哥哥,她因此深知流寇之凶残,像她这样的小女孩若是落入流寇的手里,绝对是生不如死。
她跑得飞快,完全忘记了疲惫,她以为她身形小,掩在草丛之中,也许不会被发xiàn。
然而她还是太天真了。
那些流寇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的狩猎者?
他们遇人杀人,遇兽猎兽,她可是比一头狼什么的显眼多了,那些流寇很快就发xiàn
了她,嘴里大声吆喝着,调笑声,策马朝她追来。
她听到他们那凶残而邪恶的笑声。
“哈哈哈,看老子发xiàn
了什么?一只小兔子,还是一只小小的雌兔子,这回可以好好的吃一顿了——”
“老规矩,谁先抓到谁先吃……”
“操,让你这老东西先给抓到了,咱们兄弟还有得吃吗?”
“你们抓就抓,下手轻一点,别还没吃到就把人家给弄死了,死了味道就不美了……”
……
凤惊华很恐惧。她跟着父亲和哥哥训liàn
多年,也见多了可怕的场景,也经lì
多了恐惧的心情,但这一次,她却是彻底孤立且无助的。
这种恐惧,是她八年的生命里所经lì
的最恐惧的恐惧。
突然,她的脚被草藤给绊住了,重重的栽在地上。
她应该摔得很痛,但她完全顾不上这些,只想爬起来继xù
跑,然而也许是太过恐惧,她的四肢不听使唤,每一次都是刚爬起来又瘫下去。
当她不知第几次爬起来的时候,她的脖子被绳圈给套住了。
而后,套在她脖子上的绳索大力往上提拉,她小小的身体被带飞上天空。
她感到天旋地转,看到一张张凶残的、破碎的、扭曲的脸庞在狞笑,却感觉不到脖子几乎被勒断的疼痛。
完了!她真的要死了!而且会死得很惨很惨……
那个瞬间,她的脑海疯狂的闪过许多她见过的死得很惨的死人场面……
那种极度的恐惧,于这一瞬间渗入她的骨子里,只怕至死都无法清除。
就在这时候,她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她的颈侧划过,在带起一抹寒意的同时,系住她脖子的绳索断了,她的身体飞快落下。
她落在一个人的怀抱里。
而后身体颠簸得很厉害,她知dào
她现在在马上,这匹马在狂奔着。
已经被恐惧的泪水模糊的眼睛,隐隐看到一张熟悉的、令她崇拜而心安的面容。
“哥……哥……”她没有哭出声,但眼泪落得更厉害了。
“小华别怕,哥哥会保护你,不会让你有事的!”凤若星一边策马狂奔,一边不忘安慰她。
那一刻,凤惊华只觉得即使天塌下来,她也不用再感到害pà
了。
因为她的哥哥就是可以顶天立地的英雄!不管遇到怎么样的坏人,哥哥都能华丽丽的打败他们,就像过去一样!
然而,她还是太天真了。
才跑了一会儿,马的速度就放慢,凤若星将她横放在马背上,而后利落的用缰绳将她绑在马鞍上,而后摸了摸她的头,微笑:“你要永远记得你的命是哥哥用命换来的,你要好好保住这条命,才不枉哥哥的一片苦心!”
凤惊华看着他,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但马上,她就明白了。
因为哥哥抓起那把铁铸的银枪,猛然跳下马背,她看到哥哥的背后全是血,还插着几枝箭。
原来,哥哥的背后被流寇的箭给射中了,而且流寇已经离得很近了,但哥哥什么都没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为了不让她害pà
和担心。
她张口大叫“哥哥——”,然而,哥哥一掌重重的拍在马臀上,而后挥舞银枪,朝冲在最前面的流寇的那匹马刺去。
她再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这种恐惧与她之前被流寇抓住的恐惧不同。这种恐惧没有身体上的痛苦,只有心灵上的极度痛苦与极度绝望。
——因为哥哥要为了保护她而单独留下来作战,并且已经做好了赔上性命的觉悟。
哥哥要死了?而且还是为了救她而死?还会以非常悲惨的方式死在最凶残的人手里?
这种认知不止令她恐惧,更令她彻底崩溃了。
她哭着,喊着,尖叫声,挣扎着,然而她疲惫而虚弱的身体根本爬不起来,更无法阻止前行的战马。
她能看到哥哥的脖子也被绳套给套住了,无法挣脱,那些人就像拖着一条狗一样,拖着他来回狂奔,甚至还想追上她。
他们没能追上她。
她也没能去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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