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迁怒

  我心里像被人拿着锤子狠狠锤了一下,疼的我弓着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自始至终,宋城都没有追过来。
  我手里拎着高跟鞋,走了一路,也哭了一路。
  脚掌心在炽热的柏油马路上摩擦出了很多水泡,一阵阵钻心的疼,却比不上我心底的疼。
  我胡乱地擦了把眼泪,忽然一辆车在我前面停了下来。
  我心中一阵暗喜,瞪大了眼睛望着车窗。
  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微笑着对我:“真巧啊。”
  我心底的喜悦瞬间没了,眼泪又流了出来。
  不是宋城,而是以前在“水云间”别墅区遇到的那个男孩子。
  他看到我哭的伤心,神色间闪过一丝慌乱,慌忙推开车门走到我面前,递了一张手帕给我。
  我连忙接过来,狼狈地擦了擦眼泪。
  “你去哪里,我送你。”他指了指车门,脸上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我擤了擤鼻子,不自在地看了他一眼:“不用了,我……我想走一走。”
  其实是我哭的太难看,我不想让别人看到。
  男孩子没话,弓着腰从后座拿出一把遮阳伞,然后对司机摆了摆手,司机将车开的跟蜗牛一样,慢慢在大马路上爬行。
  我诧异地望着他,只见他撑开伞,一大片阴影从我头顶罩下来,直接挡住了刺眼的阳光。
  我又是尴尬又是感激,连忙擦干净眼泪,不停地跟他道谢。
  “用不着这么客气。”他温和地笑了笑,嘴边露出一个的酒窝,“不管怎么,咱们也算半个朋友,你对不对?”
  他着冲我眨了眨眼睛,就像找家长要糖吃的孩子。
  虽然跟他不怎么熟,可是已经见过好几次,而且每次都让他帮忙,我真的特别感激。
  “谢谢你。”我由衷地道了声谢,慢慢将胸口郁结的那口气吐了出来。
  见他盯着我的脚看了一眼,我尴尬地笑笑,抬手拍了拍脚底的沙子,将高跟鞋重新穿上。
  男孩子撑着伞走在我身旁,他自己倒是走在大太阳底下,半边肩膀上全是明晃晃的太阳。
  现在正是八月底,天气热的吓人,即使有了遮阳伞,我依然热的全身冒汗,更何况他还有半个身体露在外面。
  我记得他身体不好,连忙将伞朝他那边推了推。
  “你来参加葬礼?”他一边问我,一边将伞推回来,将我整个人罩在里面。
  我估计自己拗不过他,所幸也不再推辞,只是摇了摇头,心底将宋城骂了个狗血淋头,问道:“你呢?”
  男孩子抿了抿唇:“我来看望我妈妈,陪她话。”
  我心底不由得咯噔一下,扭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眼中快速划过一丝哀伤。
  不过很快,他脸上又挂起笑容,刚才那一抹哀伤,更像是我看花了眼。
  两个人走了一段路,我感觉他的喘息声有点不对劲,心脏不禁提了起来,转头望着他问道:“你怎么样?”
  他摇了摇头,示意我他没事。
  可他一张脸白的吓人,脸上毫无血色,握着伞柄的手指不停在颤抖,一看就知道出了问题。
  我吓了一跳,感觉他身体朝我这边倒了过来,连忙扶住他的胳膊,担忧道:“我……我送你去医院,你别怕。”
  他微弱地摇了摇头,好像不想去。
  司机估计从后视镜看到我们这边的情况,连忙将车倒了回来,我赶紧将他扶到后座上坐好。
  他指了指放在一旁的盒子,我连忙打开盒子,从里面翻出一个药瓶递给他。
  他吃了两粒药,呼吸慢慢平缓下来,身上却冒了一层冷汗,连上衣都被打湿了。
  我差点被他吓个半死,额头上也冒出了汗珠,见他终于能平稳呼吸,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才敢放下去。
  这回我也不好再拒绝他,乖乖地系好安全带。
  正在这时候,旁边忽然缓缓滑过一辆车,我扭头看了眼,正好看到宋城坐在后座上,一只手倚在车窗上,眼睛望着我的位置。
  我缩在车窗背后,明知道他看不到我,心里还是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能问一下你叫什么吗?”
  我正心跳加速,冷不丁听到身后有人问我,立刻回过神来,看了男孩子一眼。
  他见我不话,连忙道:“我……我叫冯若白,可以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的名字会这么秀气,随即连忙点了点头,朝他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沈右宜。”
  “沈、右、宜。”他默默念了一句,眼睑忽然垂下去,带着一点稚嫩的羞涩。
  我好笑地望着他,搞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你要去哪里,我让司机送你。”
  他提到司机,我才陡然反应过来,一个普通的花匠怎么可能雇得起司机。
  住在水云间里的人,连保安都能忽悠过去,肯定对那里很熟,不定是那里的住户。
  我感觉自己认识了一个了不起的人,或许是像宋城那样出生富贵的人,不禁有点诚惶诚恐,支支吾吾地不敢话。
  “没关系的,我今天正好没事。”他眨巴着眼睛笑了笑。
  我不由得晃了晃神,吐出三个字:“水云颂。”
  “水云颂?”冯若白嘀咕一句,“跟水云间很像。”
  我讪讪的不知道什么好,抬眼的时候,刚好在后视镜里看到司机的表情。
  只见他脸上肌肉绷紧,嘴角下垂,凌厉的视线透过后视镜打在我身上。
  我登时一个哆嗦,慌忙撇开视线,暗暗心惊,两只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
  冯若白不知道水云颂是什么地方,可是他这个司机,显然一清二楚,所以才会用那样戒备的眼神看我。
  我偷偷厌恶起自己,感觉我就是个虫子,不管掉到哪里,总是会让别人讨厌。
  一路上如坐针毡,匆忙跟冯若白道了谢,进入休息室,我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只有这里,只有这个混乱的,充满香水味的休息室,能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跟别人没什么两样。
  这里的公主,酒女,每天忙着讨生活,根本没时间去看不起别人。
  在夜场里穿一身黑很不吉利,我直接从衣柜里翻了一条裙子准备换上。
  李墨跟在我身后进了更衣间,我正要换衣服,她伸手抓住门框,瞪着两只大眼睛望着我,问道:“你穿成这样干什么去了?”
  我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朝她翻了个白眼,懒得话。
  反正大家都是女人,我也不怕被她看到,干脆当着她的面脱了裙子。
  李墨的视线从我身上“嗖嗖嗖”地绕了一圈,不甘心地继续问:“今天是不是宋少下葬的日子?你去参加他的葬礼了?”
  一听到宋城的葬礼,我心底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用力抓住她的手腕往外一推,愤怒道:“你给我出去!”
  李墨朝后退了两步,又很快扑进换衣间,揪住我要换的那条裙子,死活不肯撒手,不依不饶道:“宋少知道你这样对我吗?他要是知道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信誓旦旦,好像宋城会从土里冒出来把我生吞活剥一样。
  我冷冰冰地望着她,嘲讽道:“那你知不知道,宋城现在就站在你屁股后面望着你。”
  “你撒谎,他已经死了。”李墨恨恨地望着我。
  我却没有搭理她,目光越过她的肩膀,投射到门口那个人身上。
  李墨似乎有所察觉,慌忙转过身,看到门口站着的那个人时,眼泪“哗”一下掉了出来,哭着喊道:“宋少”
  着朝他飞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