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团律师“羊癫疯”

  聪明人和聪明人谈话,总之很简洁,有时明了,有时深奥,之言片语就能洞悉。杨家富显然是聪明人,而且是个贪婪的人,他还是在圈内大名鼎鼎的杨大律师“羊癫疯”。之所以得这么个绰号,多年来,他打官司赢多输少,凡是**上的,只要不涉及铁头帮利益,他都会出面。
  只要给得起钱,他就接活儿,前段时间也许还因为帮某个顾主打赢官司称兄道弟,过几天又帮别人打这个人的官司,不论关系如何。认钱不认人……因此得罪不少人,在外人看来,杨家富如此不讲道义,完全是自己在发疯,忒得瑟的树立敌人,如果不是因为铁头帮的名号,也许他早就被人干掉了。故得此大名“羊癫疯”。
  不过近几年,杨家富接的活儿越来越少,打官司的名气依旧,却已经很少出现于法庭,过问江湖恩怨。外人的感觉是,他在有意淡出,可真zhèng
  的想法只有杨家富自己才清楚。至少王辰逸,现在知dào
  了。
  最后那句表面上是废话,实则他表明了态度,不愿放qì
  这块蛋糕。现在王辰逸上位,他自然有说话权,决定一切。又把问题推给王辰逸让他决定去留。
  确认了猜想,王辰逸也知dào
  该怎么做。对于贪婪的人,他本嗤之以鼻。可如今社团刚刚稳定形势,还有很多潜在的问题处理。社团正是用人之际,无可非议的是,杨家富绝对算最为需yào
  的人才。有他处理法律和账目问题,很多复杂的事情都能得以解决。
  “杨律师劳苦功高,我希望杨律师能留下来。从前杨律师是什么职者,一切照旧。”直接明确态度,王辰逸淡然看着他,静等回复。本以为杨家富很快答复,他却一直不讲话。这到让王辰逸猜不透了,杨家富到底想干什么?
  他环视周围,熟悉的办公桌,沙发,脸上居然露出无比的感概。怔怔打量王辰逸:“在这个社团,为这个社团我服wù
  了二十多年。二十多年来,我已经是第四次办理产权转接,还记得上次是十多年前,同样在这里,我和老唐面对面相谈……”
  “呵呵。”讲到这里杨家富不禁轻笑,感概世间沧桑。“二十多年前报着一腔热血来日本闯拼,初始经lì
  多少仇杀恩怨,很多兄弟同仇敌忾誓要报仇血恨,方可解气。那个年代,你不惹别人,别人就会来招惹你,是为了一口气而活的年代。为了面子,尊严,名望,可以不顾死活。
  时过境迁,社会在发展,人心也在改变。当初的热血青年本以打洋工的心态闯荡,不知不觉踏上了这条不归路。没错,这就是条不归路,那个年代为了一口气,后来逐渐衍变成为了钱去混迹。结果,非死既残。前一秒还谈笑风声,下秒血淋淋死在我眼前。我永远都忘不了一个兄弟死在我怀里,满脸是血,全身都染红了,也染红了我的白衬衫。就在那一个瞬间,我悟出了什么都是假的,活着才是真的。论身手,我没有老张老唐他们好,既然已经踏上这条道,说退是不可能的,你退了,仇人却不管那么多还是会来找你麻烦。所以我琢磨着怎样才能既不用拼杀,也能让人觉得不怂。之后就去了东京学习法律。”
  打量王辰逸,他淡若轻风,无动于衷。“你也别笑我贪生怕死,在这条道摸爬滚打过后,在不怕死的人,也会懂得生命的珍贵。”
  “这个道理我早就懂了。曾经有一位故人告sù
  我,活着才是最重yào
  的。活着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享shòu
  天伦。人一辈子,无非就是为了生活,死了还怎么生活。”王辰逸讲出自己的真心话,在他见过的老江湖中,无论名气在大,在如何受人敬仰,顶礼膜拜,遇到这个问题无一不感概万千。
  站起身,杨家富揣兜来回踱步,仰望兴叹。侧身盯着王辰逸语气平缓了很多:“其实,这二十多年,我后悔过。当初如果不走上这条道该多好,如今,在整个长崎,福冈,甚至整个日本,只要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谁不知dào
  我‘羊癫疯’大律师的绰号,打官司我赢多输少,名号那是响当当的。以我对法律的驾驭,加入政坛的法律顾问绰绰有余。可惜这条路上道容易,下道难,我早就已经和铁头帮绑在一起,怎么脱也脱不下来。就算我名气在大,也不能加入顾问团。因为我是黑的,为**中人打打官司还可以,身份摆不上台面。”
  杨家富突然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在向自己妥协?证明自己离不开社团?王辰逸知dào
  他还有后话,存zài
  疑问也没有打断。
  “虽然我没有权力掌管社团的生意,但也是社团的人,身份摆在那里。更何况我是管账目的,还给社团遇到的难题以法律手段出主意解决。我知dào
  的事情太多了。站在掌权者的角度,开始信任你,时间一久,就变成了依赖,相反如果生了异心无论多大的功劳也会变得碍眼。当我在醒悟的时候才真zhèng
  明白,要想离开,除非他死,或者我死。”在杨家讲出这翻话时,刻意的紧盯王辰逸。无动于衷的态度令杨大律师又出现短暂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王辰逸抽出两根烟递给他一根,自已无济于事的点燃。他算是听明白杨家富的言下之意,原来自己只猜对一半。他早就想离开这个圈子,只是碍于铁爷才一直做到现在。也终于明白外界传言近几年他为何接的活越来越少。
  那是因为他怕了,怕惹出更多的事,如果哪天铁爷不要他这颗棋子,从前的仇家就会找上门。就算铁爷不动他,仇家也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可那好几年前的事,如今的时代,只要不是为了钱或利益,一般都不会有人在冒着风险去要别人的命,时代变了,人性变了。铁爷也走了,隔了这么久,杨家富大可转交产权后一走了之,他应该很有钱才对,为何要主动讲出他的故事?
  王辰逸悻然问道:“跟我讲这些,有什么用?”
  “你是王辰逸,不是唐春华。你们做事的风格迥然不同。”说完,杨家富点燃香烟,神色笃定,走到窗前眺望天际,蔚蓝无霞柔净心灵某处的牵动。
  “我不比其它人,只要了却恩怨便可隐退。一旦掌握账目,虽然得到很多,从此自由也就没了。没想到老唐突然暴毙,得到这则消息,我瞬间就感觉轻松了,自在了。心底的那块石头一旦落下,那种畅快的感觉,我想只有现在的老张老何才能体会。”杨家富只抽了几口烟便在王辰逸面前的烟灰缸中掐灭。“原本,我大可给你做了产权转接就想离开这个圈子,但是刚刚我改变了注意。”
  “哦?为什么?”
  杨家富笑了,笑得很轻松,又恢复那轻风云淡蕴含睿智的杨大律师。“因为你是王辰逸,不是唐春华。我杨某阅人无数,给你做事,会很舒畅,而且决不会圈禁我的人生自由。”
  王辰逸轻笑,双眼精光闪戾。“你就不怕这是在玩火,一旦玩不起,总有一天引火**。”
  “别想吓唬我,比你狠的人我见得更多。”这时,杨家富一本正经,又玩世不恭。“干了这么多年,我早就累了,只想存够老本在加勒比海买座小岛,享享清福颐养天年。在干几年我在退休多弄点退休金才过得舒服。”
  王辰逸没并答理他最后这句,不解问道:“你又有什么凭据肯定你没看走眼?”
  转了一圈回到坐椅,杨家富不慌不忙回答:“第一,你有统领群雄的能力和人格魅力。短短加入社团一年时间,也许是机遇,可你抓得住。硬是爬到这个高度。难能可贵的,你不骄不躁,处事有分寸,能屈能伸,遇事不乱又不怕强敌。这是作为统帅最基本的要求。
  第二,你懂得用人之道,胆识过人,谋略更是少人能及。不然也不可能从东京杀回长崎,平息混乱,予以反击杀回东京。硬是把不可能的劣势扳向完胜。
  第三,也是最重yào
  一点,恩怨赏罚分明。你不善于在这方面做样子展视给外人,表面上很难瞧得出。胸襟宽广之人,又怎会在意展现?你就是这样的人。我敢肯定,你自己都未发xiàn
  这点。换言之,有这等胸怀,绝不会把权力这等事看得太重,老唐最大的一个错误,就是抓权抓得又紧又稳,猜忌心强。下面谁会真zhèng
  服他?一个不被真心服众的老大是坐不长久的。你却完全不同。”
  他接连说了三条,由其最后那条深深触及王辰逸的内心世界。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评价自己的心态性格。就连黄胖子都没评得这般细致,这个杨家富果真不简单。
  不过庆幸的是,社团资金的问题解决了,王辰逸还收服了这个头脑异常聪明的杨大律师。
  当天,王辰逸下令停业多日的所有场子重新开业,有了钱,损坏的东西该修复就修复,该重新购置就去办。但是又出现新的问题,东京那边由于八位档头被暗杀,主事的没有了,所有弟兄人心惶惶生意是暂时经营不下去了。王辰逸只好御驾亲征处理一翻。
  他只希望,李杰这个难得的猛将不要出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