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航
下午一点,黄胖子开着那辆长安面包车穿梭颠簸在江边的郊外,大约两点钟的时候,车停了。这里有些荒凉,四处无人,只有前方一块稍微平坦的空地停有一辆大型货车。黄胖子和王辰逸一下车,货车上立kè
下来两个三十出头的青年,两人一脸冷漠。
黄胖子倒是豪迈微笑上前,掏出两根烟递给他们,打起招呼,但没有多余废话。指了一下旁边的王辰逸介shào
,那两个青年面对黄胖子冷漠的表情也暖和许多,深深看了一眼王辰逸只是点点头。黄胖子带着王辰逸走到货车后面的车箱,打开箱门。
里面全都是装着货物的纸箱,黄胖子略微严肃轻声道:“小子,接下来几个小时你就呆在里面,无论是想拉屎还是想撒尿都给我忍着,由其是看车停站,不许发出一点声音更不能动。明不明白?”
“嗯。”王辰逸点头应声,他知dào
,黄胖子是要把自己藏在集装箱中过海关。这大型货车一看就是跑长途运输,王辰逸知dào
肯定是偷渡,过几道海关是少不了的。也不知dào
黄胖子要带自己去哪里,也不多问。一个月相处,王辰逸已经很了解黄胖子这个人,他非常神mì
,背后似乎藏有很多东西,而且他为人很义气。
飞跃跳上货箱,直接走到最里面的角落。黄胖子和那两名青年也都跳上来,搬起纸箱子把自己完全挡住,从外面看,里面只是装满了货物纸箱而以。黄胖子倒是细心,给自己留了足够可以坐的空间,虽然不大,但坐着总比站着好。只是一下变得黑暗,还有些透不过气。
之后过了很久,王辰逸已经没有了时间观念。坐在狭小的角落,有时平稳,有时又颠簸得厉害。而且坐久了,身体不能动惮,王辰逸身体变得都有些麻木。有好几次,货车都停过,隐隐约约听见黄胖子客气豪爽与外面的人在交谈,还有人在喊检查之类的话。
货箱门打开,一丝丝微弱的光线从堆积货物纸箱的缝隙透过,射到王辰逸身上。知dào
有人上车检查,别说动,王辰逸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不过检查的人只在车箱里随便瞟了几眼就又把门上。好在有惊无险,虚惊一场。
不知dào
过了多久,车在次停下,惯性的力量把王辰逸猛然惊醒,自己居然睡着了。车门打开的声音与前几次相比隔外震耳,没有光线透射进来。箱子被人快速搬开,王辰逸先是有些惊慌,但下一刻他就彻底放下心。因为是那两名青年正在埋头搬送货箱下车,黄胖子站在旁边笑道:“小子,到站了。”
由心而发的松了口气,到站了,也就是通过了海关。微风随着箱子的搬开拂进,王辰逸顿感一阵凉意,这才看清,外面的天已经黑了,看来自己睡了很久。跟着黄胖子轻跃跳下集装箱,除了他们几人,还有几名穿着蓝色工作服的人也帮忙下货。看到从车上突然多出一个人,他们竟然没有丝毫诧异,看来平时这种事情他们都见得多了。
这里应该是某个仓库,那些穿着蓝色工作服装的工人正在用叉车把一箱箱货叉进仓库中存放。黄胖子带王辰逸走出仓库,外面等了一辆长安面包车,车里只有一个中年男人,他朝这边招了招手,黄胖子朝他展露微笑,也对王辰逸说道:“上车。”
车一路直奔,通过反光镜,王辰逸看见开车的中年人表情木然,他有些瘦小却精悍。一句话也不说,但给人很凶狠的感觉。似乎察觉到被王辰逸打量,中年人透过反光镜回盯了他一眼,王辰逸赶紧将视线移开。问道:“黄大哥,这是哪里?”
“福建。”黄胖子淡笑道。
“福建?我们已经离上海这么远了?”王辰逸略微惊异,在货车车箱中他一直坐了很久,后来实在太累就睡着了,一觉醒来想不到竟然到了福建。要知dào
上海离福建可不近,那这趟车到底开了多久。
黄胖子没有太大表情,依然淡然而笑。“先‘跳船’把你偷渡到台湾,然后在辗转去日本。只有这样做对你才最安全。这一个月,天天守着你,大陆这边还有很多事我都没有处理,我只能送你上船,后面的路我已经稳妥,会有人接应你。”
‘跳船’就是坐船偷渡,现在很多人都是‘跳机’,也就是用假护照在验票处蒙混过关坐飞机偷渡,王辰逸知dào
黄胖子的意思。自己被全国通缉,早已成了名人。虽然沿海地区离重庆很远,但前段时间报纸新闻大肆报道,不说全国所有人都知dào
他这个人,起码也有很大一部分知dào
他王辰逸。
跳机已然不可能,所以只能跳船。
又过了大约半小时,车停在海边一处非常隐秘的礁石摊堆,关灯熄火。略带咸腥味的海风阴面扑鼻,波涛浪打声传入耳膜,洗涤王辰逸心中的无俦。此时已经是深秋,海风吹拂冰凉刺骨,王辰逸刚下车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星空夜色,繁星弥漫,月灰冷寂,使人心旷静谧又略带伤感。静是因为周围的环境令人神舒,伤感却是因为自己的坦途人生即将开始,马上就要出国了,而且还是偷渡,怎么不叫王辰逸心有所属。毕竟这是自己的国家。
月灰散下的光氤,才使四周不显得那么漆黑深遂,但远眺也瞧不清物色。那个中年人打量王辰逸一眼,说到:“跟我去海边,船就停在那里。”说完他朝漆黑的下手方指了指。
轻拍王辰逸后背,黄胖子示意他不用紧张。随后,王辰逸跟着黄胖子和瘦小精悍的中年人走到海岸边。
活了二十几岁,王辰逸只去过两次海边。一次是执行任务,当时看见湛蓝波涛的大海,因执行任务紧促的心立即变得开阔无垠,没亲身看见大海,跟本不了解那种波澜壮阔,舒适畅快,心胸开阔的心情。但第二次就是现在。
除了浪打在沙滩礁石上的声音,还有黑压压一片起伏褶皱的波纹,就是偷偷靠在礁岩起伏摇晃的船灯。
岸边站有两名中年人,他们显得十分警惕,一看就是蛇头。看见王辰逸这一行人接近,两名蛇头明显松了口气,黄胖子始终都保持着笑容,他淡然的时候令人信服,微笑的时候憨态可掬,使人感到豪爽和亲近。
黄胖子就是这样一个人,身上永远都有一种人格魅力。他上前与两名蛇头依依相抱,他们似乎都非常熟悉,恰谈与动作都很随意。其中一名看上去象是头领的蛇头经过黄胖子介shào
,打量了一下王辰逸。从刚才他们的谈话中,知dào
这人叫徐昌林,他双眼微凸,一脸冷酷,还带点络腮胡。
黄胖子豪迈,嗓门也有些大,虽然讲得小声,却没有一点轻言细语的味道。“徐老弟,路上你可要好好照顾我兄弟,在船上别让人欺负他。”
“肉哥,你兄弟就是我兄弟,我敢保证没人敢动他一根毫毛。”徐昌林说话矮了一分,爽快答yīng。王辰逸瞧得出来他并不虚伪做作,似乎很卖黄胖子面子。如此,黄胖子在王辰逸心目中的神mì
又加深了一分。
做事,安排。只要不是重点,黄胖子事先很多细节都不告sù
他,一般都是到了最后王辰逸才知dào。这并不是黄胖子不相信王辰逸,以这个月的相处,王辰逸反而认为这是他怕暴露偷渡这条线路的消息保护他,有些事知dào
得多了,反而不是一件好事,少一个人知dào
,就多一分安全。万事小心为妙。
转身看着王辰逸,黄胖子轻拍他肩膀。劝送道:“小子,我只送你到这里,是福是祸,后面的路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记住我跟你说的。”说完竟然深深拥bào
王辰逸,他也紧紧与之相拥,黄胖子身上很多肉,抱着感觉很柔软,舒服。
短暂的相拥,分开。王辰逸情感流露,深深感激道:“黄大哥,谢谢,你的大恩我王辰逸永远忘不了,我一定会回来。”
“嘿。他妈的。”王辰逸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流露出的感情,竟然有些娇纵。黄胖子笑骂一句,轻轻一拳打在他胸膛。“快上船,天亮了就不好走了。最近近海一带查得很严。”转身望着徐昌林,嘱咐了一声。“老徐,这次辛苦你们了,快走吧。”
徐昌林应声点头,朝王辰逸招了招手便踏上甲板。终于上了船,即将离开祖国的土地,一股复杂的心情汹涌澎湃。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有失落,有希望,有伤怀,也有怨恨,而且还有一种平静。王辰逸不知dào
为何,现在的心情竟然还能平静得起来。
“铛,铛,铛,铛……”沉闷的爆响,船朝大海深处驶去。王辰逸望向深邃黑暗的瞧岩边,直到黄胖子的身影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