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〇〇章 红颜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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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的她还屋内与小丫头划拳玩游戏,突然听到前院有一片刀剑相交的响亮声,再而似乎前院已经厮杀声一片,当她站在小榻上,悄悄地通过窗户往外望时,外面已是一片刀光火海。
  小小的她极力安抚另一名小丫头,示意她不要出声,她一手抱住那丫头,而自己则睁着小眼神不停地注视着外边的动静。
  直到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她的屋子跑了过来,她才高兴地跑过去,扑入他的怀中,“爹爹….”
  云凌波一把搂住自己的小女儿,粗糙的手掌不停地抚摸着她那小脸蛋上,凹陷的眼眶深深地看着她,似永远看不够般,努力地将她的身影记在脑海里,怕再也看不到…
  云凌波深知自己难逃此劫,遂将一块绢布塞入小玥瑶的怀里,满脸泪水地他轻轻地吻了自己小女儿的面庞,两行热泪挂在脸上,郑重地吩咐道:“菡儿,答yīng
  爹爹,好好活下去…记住不要轻信他人不要报仇….逃得远远的…”饶是见惯了生杀予夺的云凌波,此刻却不得不意识到,这是他与他的女儿的永别,心中竟是锥心般疼痛不堪。
  坚强的小玥瑶一滴泪都没流,因为她根本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她只是呆呆地点着头,瞧着她的父亲不说话。
  此时,云凌波身后出现了一个黑影,云凌波对着那人吩咐道:“珞玢,从今以后。我就把她交给你,你答yīng
  我,不能让她收到任何伤害!”
  “主子放心,我一定保护好小姐!”
  云凌波遂不看他,而是紧紧地将玥瑶抱在怀里,满脸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如潮般涌了出来,最后他抑制住胸口的起伏,闭住眼,压低了声音道:“带她走吧….”那声音嘶哑苍老。有如生命弥留之际的无力。
  珞玢遂对他磕了一头。二话不说,抱起云玥瑶便朝着屋后奔去,云凌波在他们离去的最后一刻睁着眼去追随他们的身影,
  却见那小女儿目光镇定地看着自己。无任何恐惧。也无任何悲伤。云凌波遂朝着她会心一笑。他相信聪明如她一定能保护好自己,一定能好好活下去…
  而印在江梅脑中最后的记忆,是自己父亲那淡然一笑。那一笑有放心、有怜爱、有诀别…….
  正当三人伫立在后院,缅怀神伤时,九竹突然闻到一丝熟悉的味道,他朝四周一望,便见东边小亭中站立着一个久违的身影。
  “小姐…”九竹轻轻唤道,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她抬头怔怔地望着九竹,却见九竹望向亭子边,她随他的目光而去,便看到了一袭黑衫的珞玢。
  江梅眼泪顿时流了出来,竟是抽泣不已,她满含泪水地看了一眼慕白,示意他跟着自己过去。
  待走近,江梅喃喃唤道:“珞大哥….”声音竟是含着绵绵的思恋和伤感…
  珞玢身子一颤,立即转过头来,早知她今夜要过来,可是看到她那一刻,心依旧跳得厉害,珞玢也如慕白般再次将她抱入怀中,恰如当年那样紧紧地搂着,生怕她出一点意wài。
  珞玢已然看到了江梅身后的九竹与慕白,他遂放开她,难得笑道:“小姐…终于见到你了….”
  江梅开心地点着头,随即想起了慕白,便赶忙介shào
  到:“慕大哥,当年便是珞大哥将我救了出来。”
  慕白在看到珞玢那一刻,早就觉得有些眼熟,好几次将军深陷危局时,他总会及时出现把将军救走,所以即便江梅不介shào
  ,他已然知dào
  珞玢是谁。
  不过相比慕白,珞玢倒是认识慕白的,他常年暗中跟随云凌波,他云凌波身边的几名亲将,他最为熟悉,能见到襄阳府的旧人,珞玢也很开心,居然破天荒地主动招呼道:“慕将军,十几年未见,将军风采依旧!”
  “谢谢你,谢谢你这些年照顾小姐,我慕白感激你一辈子!”慕白久久地望着他,真切道,但凡是从襄阳府走出来的人,便是他慕白的亲人。
  珞玢轻笑了一声,道:“这本是我的责任,将军不用介怀,将军有将军的使命,我珞玢也有我珞玢的责任!”
  慕白也微笑不语,珞玢的意思他明白,二人心照不宣。
  江梅适时的插话道:“慕大哥,珞大哥喜欢你哦,他从来不对我和九竹之外的人笑,他居然对你笑了耶!”江梅窃笑道。
  这时,九竹闷闷地说了一句:“主事才不对我笑呢!”
  三人闻声顿时笑了起来。刚刚的感伤情绪也渐渐消散。
  正当三人笑意渐弱时,一缕淡漠的箫声突然破空而来,江梅一颤,心知他来了。四人渐渐地循声缓步而去,转过一个走廊便看到一白衣男子立在水池旁,如遗世独立般寂寞清冷。
  夜凉如水,箫音夹着阵阵轻烟传来,有如幽呜低泣,时而凄清,时而苍凉,闻者莫不为之悲切伤感。几人一直静静地聆听着箫声,似乎都沉醉这夹着记忆而又湿润的夜色里,许久后,箫声也如烟雾散去般,销声无影。
  江梅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十五年了,箫和哥哥永远还是那个箫和哥哥…
  慕白、珞玢和九竹均知dào
  她与沐箫和那段婚约,眼下见沐箫和凄苦如此,不免有些同情,三人均瞧着江梅,有些担心,有些感伤。
  江梅感受到了三人的安慰之意,微微苦笑,那些逝去的年华便如这破败的府邸般只堪回忆…
  “世子,一切都过去了,至少佳人犹在侧,珍惜眼前便好!”一个清和的声音从另一侧响起。
  江梅等人闻言望去,便见萧墨珩带着覃信立在水廊。静静地望着沐箫和,嘴角挂着丝无奈的叹息。
  沐箫和闻言转过身来,凄然一笑:“华缨不是她….”说着,眼眶竟是一缩,眼眸涩涩生疼,竟无法再说下去。
  萧墨珩一愣,心里万般不解,但无论如何,他却相信沐箫和的判断,此时他才明白沐箫和那缕缕箫声中的悲凉之意。
  “我猜…她当时便在这座府邸中….她实则殒命于此….”沐箫和断断续续地说道。声音冰冷地如在地窖般。“我在京城府中捡了那么多小骨头,却依然没有一块是她的…依然不知她魂归何处…”
  江梅闻言更是浑身一抖,神色痛苦得有些站不住,立在她身后的九竹立即扶住她。见她手掌冰凉。便赶忙给她输入一股真气。将她身上的寒意祛除而去。江梅满脸泪水,倚在珞玢怀里无声抽泣,而慕白则心疼地看着她。一时不知dào
  说些什么好。
  萧墨珩也十分心痛,相比沐箫和,自己是幸福的,至少自己还能看到那个人,还能与她携手共进退,而沐箫和却连祭拜的地方都没有。
  “箫和,些许她现在已经投胎重生了呢!”萧墨珩只得设法安慰他,“些许哪一日你见到一个跟她很相似的女子,那人便是她的转世也说不定呢!”
  萧墨珩这话都还真是起了作用,沐箫和脑海中瞬间想起江梅来,心中似颇有些安慰,只是从年龄上看,江梅怎么也不算云玥瑶的转世,不过此生还能见到那样的女子,已是万幸。
  “殿下,世子,没想到二人均在此凭吊故人!”江梅淡然一笑,抬步走了过来。只是那笑容中含着些许苦楚,在这浓浓夜色中,也无人能看得出。
  江梅身后三人遂跟着拱手行礼。
  萧墨珩与沐箫和立即偏过头,便看到江梅、慕白、九竹以及一个陌生的黑衣男子。
  沐箫和瞧着江梅微微苦笑,刚刚想起她,她便出现了,不得不说是一种缘分。
  然而萧墨珩倒是微微打量着立在江梅身后的珞玢,见他身长八尺有余,眉如刀削,鼻梁高挺,清瘦的面庞上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只有那漆黑的眸子里射出一股淡淡的冷漠与刚毅。
  萧墨珩扫看一眼九竹,忽然觉得他们二人气质相仿,唯独不同的是,九竹身形健壮且多了一丝沉静,而这黑衣男子却更为冷傲。
  萧墨珩自然不明白,珞玢身为倚云阁最高掌政主事,三国所有物资转运都经由他手,那种笑睨天下的气势岂是旁人可比?在这个世界上,他的眼里只有江梅,那宽广的怀抱,那博大的胸襟却只能容下一个人。
  沐箫和也注意到了她身后的三人,不知dào
  她这一行人来到这云府干什么,遂问道:“不知姑娘和慕将军为何也来这残败之地?”
  江梅轻笑一声,“怎么,只许世子在这悼念亡人,就不许我等来聊表追慕之思吗?”说着,说着,她神色转为凄苦,毫不掩饰她的悲切和伤感。
  萧墨珩与沐箫和对视一眼,想起那日她曾允诺城破之日给他们一个交待,而眼下她似乎有话要说,遂都凝神看着她。
  江梅缓缓踱步至水池前,望着深夜烟波渺渺,目光悠远道:“我本不是江氏亲女,因生父与江家亲厚,见谷主膝下无出,便将我送予江家为女,而我生父则是云凌波将军麾下一将,他深得云将军信任,十五年前云家将均在襄阳战死,我的生父也不能幸免,更为可恨的是,燕军占领襄阳后,屠杀了襄阳城内所有军将的家眷…
  全家唯独我因被江家收养而幸免……”
  江梅说到此处,声音极低,似全无力qì
  般,九竹赶忙上前扶住她,江梅转身瞧着慕白,见他整个人似僵化了般,面无表情,眼睛毫无生气,江梅泪光闪闪,红唇微颤,“慕也将军真名是慕白,是云凌波将军麾下武艺最高的战将,慕大哥是当年唯一一个从襄阳战场上活着走出来的将领,而他的亲人与兄弟也都死在战乱之中…….”
  萧墨珩与沐箫和闻言都震在了当场,完全没想到江梅与慕白居然与云府有如此深厚的渊源,江梅一提到慕白,沐箫和忽的想起了他,立即出口道:“我想起来了,慕白将军尤善掌法,使的一招‘燕云落’,气势恢宏,很得云伯伯赞赏!”沐箫和激动地看着慕白,他真的没想到当年还能有人从襄阳活着出来。
  萧墨珩此刻也全然明白了慕白身上为何一股杀意浓浓,而江梅为何长局谋划多年,原来除了扶持自己,也会借此机会为家人报仇雪恨。
  “正是,世子好记性!”江梅稳住情绪,接着道:“所以我与慕大哥立志要平了大燕,杀了北鹤,为家人报仇,也为云将军一家雪恨!”江梅昂首挺胸,一袭白衣,随微风清扬,身姿卓然。
  其实报仇只不过是她计划的一部分,完成她父亲的遗愿,让这天下安澜,百姓安居,再无战乱才是她真zhèng
  的使命和抱负!
  萧墨珩怔怔地望着她,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心疼。
  然而沐箫和却径直地走到了慕白面前,轻声问道:“慕将军,当年云将军的女儿云玥瑶是不是在襄阳府内?当时还有别的活着的人吗?”
  沐箫和的话外之意,谁都听得明白,只是却没有人出声。江梅淡淡地立在他身后,纹丝不动,全然没有一点情绪。
  慕白看了他一会,垂下了眼睫,低沉道:“世子所问,慕白不知。”简单的八个字让沐箫和哑口无言,是的,他不该问,但是就是抑制不住想问,她若活着,一定会来找他的。
  一时众人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半晌过后,萧墨珩出声安慰道:“死了的人或许早已投生他处,而活着的人还要走下去,就让我们更进一步,北上长安,擒拿北鹤,一举平定中原!”萧墨珩声音清定,不响亮却沉稳有力。
  “对,”沐箫和转过身来,看着江梅与萧墨珩坚定道:“我全力支持北伐!”
  “好,有世子这句话,我便无后顾之忧!”萧墨珩朗声道,只要前线有他的支持,那么便是上下一心,军中一统,即便远在京城的萧墨琤与苏晋想奈何也奈何不了。
  江梅见他二人心志坚如铁,很欣慰,遂笑道:“北伐的事明日再说吧,如今已是半夜,还请殿下和世子快些回去将息吧!”
  “也是,走,一起出府吧!”萧墨珩回道。
  于是一行人终于从那旧府内退了出来,无陵与东成护着沐箫和先行离去,萧墨珩与江梅交待了几句后也则带着覃信一路赶回帅府,江梅不放心二人,遂让九竹暗中去跟着。
  离去时,江梅浅浅回眸那静谧安详的云府,脸上一份微笑从容,最后她一手拉着慕白,一手拉着珞玢,弃了马车,三人散步般,惬意非常地走回住处。萧墨珩说得对,珍惜眼下的幸福最重yào
  ,只要他们在自己身边,那就开开心心每一天。
  慕白与珞玢瞧着走在中间的她,左跳跳右跳跳,雀跃不已,均是宠溺地笑着,此刻他们才意识到,她不过是一个二十岁的丫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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