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六合相属
皇子殿下突然觉得额头上的青筋都在突突的跳。
黑暗中窸窣一阵响,蓦然间一点黄豆般大小的火光亮了起来。照亮了相挨的两人。阮小幺一惊,却是兰莫点着了火折子,俊美的脸上一片沉静,被火光照得一片明明灭灭。
“我们在哪?”她借着火光不甚清楚地打量四周。
火折子只照亮了几尺之地,更远的地方虽也能照到,看起来却是一片昏暗。兰莫道:“地陵的某一处。”
准确的说,是某一处密室,四面八方尽被封闭了起来,连只苍蝇都飞不过。
她刚想说话,一阵恶心的眩晕感又猛地窜了上来。她一只手撑着地砖,身上密密地起了一层汗,难受无比。而身体的各部位也像才苏醒一般,每个关节都在叫嚣着难以忍受的疼痛,动了动
身子,便觉脚踝处一阵钻心的疼。
阮小幺痛得连泪都出了来,咬着牙,摸了摸脚踝处,已经几乎肿成了一个馒头。
脱臼了。她大口喘着气,拖着身子靠了墙,想把关节扶正,然而轻微一使力,便痛得眼前一昏,冷汗涔涔而下。
她忍着疼,拉了拉兰莫的衣襟,“帮我矫正一下。”
之后便感觉一只手触上了她的小腿,握到那处脚踝,他低沉的声音清晰传来,“忍着点。”
一阵钻心蚀骨的疼。阮小幺一口气没接上来,惨叫出声,耳边清清楚楚听到了“咔啦”一声。好半晌,才缓过了气来。
兰莫已将火折子放在一边,问道:“能起来么?”
“差不多……”她扶着墙努力想爬起来,结果脚踝处像被刀割一般,又疼了起来。
阮小幺几次试图起身。最后都只倒在了地上。兰莫见此,制住了她的动作,“算了。”
他在她醒来之前已经将周围探视了一番,没发xiàn
任何出路。然而此刻却再次举着火折子细细在壁上照着。
“这里肯定不是密室,否则不会有空气进来!”她在后头自言自语。
火折子照到之处,竟全是壁画,瞧着与先前在另一石室中见过的手笔相似,然而色彩要鲜艳许多。阮小幺也曾听过,地下陵寝之类的地方,大多壁画若不接触空气,画上的颜色会保持当年
鲜艳,直到有人破开地穴,新鲜空气涌入。颜色才会渐渐黯淡下去。
这说明,此处不是古越他们常来的地方,甚至——也许他们都没有来过。
她心中疑惑,便问道:“这些地下建筑不像是短时日内能建造完毕的,而且建造之时。定然大动土木,难道你们会不知dào?”
“这些不是他们建的,这里是一处墓葬。”兰莫道。
阮小幺诧异,还真是埋死人的地儿!
许是看出她眼中惊讶,他回头看了阮小幺一眼,便继xù
去研究那些壁画,道:“这陵寝的结构与北燕甚为相似。想是前朝而建。这般大手笔。兴师动众,不知要费几钱,我们看到的这几间
,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前朝?北燕建国也不过一百来年,恐怕再往前,你们自己都还是个小部落吧?哪有什么陵寝?”她好奇问道。
兰莫闲闲扫过来一眼。阮小幺缩了缩脖子,这么说他祖宗,好像确实有点缺德。
“你不知晓当中关联。九羌曾是大宣的属地,也是当中势力最大的一个异姓王的封地。此人便是我宗族之人。”他说了个大概,“这陵寝想必是为他而建。各处都与北燕帝陵规制相同。”
阮小幺咋舌,“你老祖宗野心可真大。”
昏暗中听兰莫嗤笑了一声。
“既然如此,你对这些结构应当很熟悉喽?”她问道。
兰莫挑了挑眉,“我祖宗对这些会很熟悉。”
“……”
然而说归说,他到底对帝陵还是所致甚多,虽未见过完整构造,也能说个大概。
“北燕帝陵大致仿造大宣而建,中心处都是主陵与两间耳室,但外围与宫城相似,回路结构,依照各人规制,另有数间独立墓葬,总体合为一处。”他缓缓道:“但与大宣最为不同是——
无论是哪一处,必然有暗道相连,不可能出现密室;其次,暗道的关键便在于墙上壁画。”
阮小幺听得无比玄乎,不禁问道:“壁画有什么看头?”
火折子照到的一处,正画着一处华贵厅堂之中,侍卫成群,整齐成列而跪,手中皆持长戟,指天而立,高天云层之中尚可见龙身隐约,细致入微。
一眼瞧去,并没有什么玄机之处,然而就是觉得哪里似乎有些奇怪。她凝神看着那幅画,又说不上来什么不对之处。
她皱眉苦思,猛然瞧见兰莫身形八尺,修长健硕,腰间正佩着长刀,刀鞘在火光中流转了一线光辉。
“是了!你们这里的兵带的都是刀,哪有带长戟的?”她惊叫起来。
兰莫赞赏地望了她一眼,点点头,“这便是玄机。”
阮小幺喃喃道:“所以这是说,你带刀是没用的,只有长戟才能撬开石板?”
话音刚落,又接到了他一个冷飕飕的白眼。
阮小幺盯着他腰上的刀发呆,做工还是很精细的,没那么花哨,刀在鞘中,也挡不住那样冷冽的寒气,也不知dào
多少银子打的……
忽听到兰莫开口说话,“长戟指天一喻天,一喻天子。天子朝东。出口正指东面。”
“神棍啊——”她听得一愣一愣。
兰莫不理她,望了望从上掉下来的洞口,洞口处较狭窄,也不算太高,建造者显然不是为了置人于死地,然而洞顶被死死封住,无论如何也出去不得。
他皱了皱眉,面容在豆大的火光中似乎在凝思,最后转向其中一面墙。“这处是东。”
阮小幺不以为然,“你怎知dào?”
兰莫淡淡抛去一句,“啰嗦。”
她噎了噎,转眼瞧见他左臂上鲜红暗褐的血迹斑斑。问道:“你的胳膊没事吧?”
“无妨,”他瞥了她一眼,“相较于此,你应当更担心空气用尽,闷死在里头。”
阮小幺:“……火折子拿过去点,我来参考下!”
她行动不便,说话也不如以往中气十足,带了些软软的音调,听在人耳中,更像是在撒娇。兰莫微微一笑。依她所言,在东面那方墙上晃了晃火折子,让她瞧得更清楚些。
墙上画着十二生肖。
是的,除了十二只在幽暗中显得诡异十足的动物,便没有其他了。
从鼠到猪。横列一排,一双眼都死死盯着墙外之人,看得人心里头直发毛。
“你们北燕的十二生肖,真是……别致。”她想了半天,才干巴巴挤出一句。
兰莫一只手触上去,抚过其中一只动物的双眼,沉声道:“天地为*。*应十二属当为——鼠与牛、虎与猪、兔与狗、
龙与鸡、
蛇与猴、
马与羊。”
阮小幺听得似懂非懂,只见他两只手指相并,重重往开头一双鼠眼上一按,随机再去按下了牛眼。
石门未开,但分明听得内里似乎有铰链齿轮相碰撞的吱嘎吱嘎声,响了一晌。又停了下。
兰莫也精气凝听,声消之后,继xù
按下了虎眼与猪眼。
又是一阵与之前相同的沉闷响声,她只觉耳中嗡隆响,整间密室都似乎在晃晃颤颤。不一会后。又停了下。
兰莫便依次将其他几个相合的属一一按了下去,轰隆闷响之声不绝。在按完最后一对马羊时,那声响更大了一些。
紧接着,阮小幺便感觉到了一股从外而来的气流,陡然间冲散了石室里凝滞的空气。
火折子早被兰莫吹熄,她只能隐隐约约瞧见一些模糊的轮廓,惊喜问道:“是门开了?”
兰莫回身扶起她的胳膊,“能走么?”
她攀扶着他强劲的手臂爬起身,气喘吁吁,整个身上都有种细细密密的酸疼。
她正咬着牙要向前走,忽觉额上被一只大手盖了住,接着抽了回去。
“很疼?”他忽的出声问道。
她小声咕哝,“你试试全身被碾碎了再重组是什么感觉……”
黑暗中,兰莫扶着她,微微躬下了腰,到:“上来。”
“哈?”阮小幺不明所以。
一只手触上了她的腿弯处。阮小幺惊得后退了一步,差点又栽倒在地,幸被那只手扶稳。
兰莫的声音带了些不耐烦,“上来,我背你。”
顿时,阮小幺一双眼瞪得比铜锣还大。
她战战兢兢蹭到了他背上,干笑道:“殿下真是好人……”
他嘴角微动,似是浮起了一丝浅笑。
兰莫一只手受了伤,便用另一只手拖着她,毫不费力站起身,朝石室外头而去。阮小幺满心的不自在,双臂虚虚绕过他的脖颈,环围成圈,脑袋歪在一边,饶是如此,耳边仍感觉有他均匀
沉稳的呼吸声,转头间,不经意触到温热的肌肤,让人生出了一种耳鬓厮磨的感觉。
两人缓缓走在石室与石室相连的廊道上,兰莫不需火折子,阮小幺却瞧不见幽暗中一丁点物事,便拿了火折子又点上,这才能瞧见一些。
他走动时,阮小幺能感到微微的起伏之势,眼前一片幽明不定,颠着颠着,便恍惚有困意袭来,头也渐渐低了下去。从一早到现在,估摸着也有黄昏时分了,神经一直紧绷着,此时倒松懈
了下来。
背着她的这人,虽然有点冷漠、有点阴险,但是在他身边,仍是让人很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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