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绝壁立千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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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岸的魔鬼,虽然恶毒,却从不食言。迟峰安静地躺在地上,觉得所有的生命力渐渐地从身体剥离,被黑洞洞的三界门一点点地吸引进去。
  凌佐寒扑在迟峰的身体上,慌乱地感觉到他的手越来越冷。但是,迟峰还记得她,他的一双眼睛仍含着笑,痴痴地望着她。
  这,也不算是食言。生命都没有了,记忆还怎么会在?
  凌佐寒发出撕心裂肺的恸哭。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陆渺渺忍着心里的悲痛,上前两步,走到凌佐寒的身边,牢牢地盯紧了她。如果她有任何异动,陆渺渺就准bèi
  先下手为强。
  就在这时,在迟峰与三界门之间,忽然爆fā
  出一股极为强dà
  的力量,这股力量笼罩了天地,黄昏忽然被夜幕吞噬。这股力量与三界门对抗,居然打了个平手,周围的一切刹那归于静止,风不在了,声音不在了,光影都不在了,只剩下一个黑色孤寂的影子,手持冷黑色的长剑,缓缓割开了自己左手的腕脉。
  猩红的血淅淅沥沥地渗入脚下的土地,在暗夜之中显得触目惊心。如同挑衅一般地,一株碧绿的草从土地中生发,就在三界门的前面迅速生长。这绿草如兰似蕙,健硕茁壮,充满生机。绿叶饱满,枝苔抽发,就在那碧绿丛中,一点点地绽开了娇红似火的花朵,传奇一般地点亮了周围的黑暗。
  花叶共生的曼珠沙华,世界上根本不存zài
  的花!
  季无月静静地立在三界门前,身影冷傲,不似在人间。他与他脚下逆天而生的曼珠沙华如同强dà
  的守护之神,傲然直视那彼岸之物,宣告着,你要的,已经全部都在此处,所以,回去吧!
  三界之门幽深地静止了片刻,忽然之间缩小、关闭,苦难的契约化为灰烬,雾霭散去,夜空点起一颗最亮的星。
  迟峰与凌佐寒忽然感觉身体一阵轻松,仿佛压制了他们八年的枷锁一下子解开了。迟峰活动了一下手指,发xiàn
  流失的生命力,又一点一点回到了身上。所有人都不可置信,悲喜交集。只有无月的身形晃了一下,右手将渡鸦重重地插进泥土。
  他用长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这一回,用尽全部的力量了,真的是身心俱疲。
  但是他的手臂一下就被陆渺渺搀住了。陆渺渺抬起他已经在愈合的左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用小小的身躯撑着他,眼睛里全是感激的泪水。看着她这付模样,无月忍不住淡淡地一笑。什么,都值得了啊。
  “我有点累了,需yào
  好好地睡一觉。”无月的声音很轻柔。
  陆渺渺使劲地点点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一切,都有了一个欢喜而宁静的收梢。
  都不知dào
  是怎么回到了随县的离忧茶社,只知dào
  迟峰和凌佐寒始终手牵着手,一刻都没有放开过。无月在途中就有些体力不支,回到茶社马上就歇下了。陆渺渺也早早地躺下,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她非常兴奋。想到凌佐寒八年的苦痛相思,终于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从此可以与她的心上人厮守终老,她就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本来,这都是不敢想的事情,可是,托无月的福,这做梦一般的幸福,居然成真了。
  那么我的梦,会不会也有那么一天,可以成真?
  有那么一天,我会像凌姐姐牵着迟大哥的手那样,牵着千羽的手吗?不知dào
  哥哥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他应该跟萧四一样的年纪,会不会也像萧四一样高了?记得最初觉得萧四亲切,还真是因为他跟哥哥有些像呢。
  有那么一天,我会手刃了仇敌刘裕么?会祸乱了他的天下么?不知为什么,刘车儿那张充满朝气的面孔和亮星一般的双眸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车儿,到那时,我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你?
  无月,我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你?
  萧四,就在此刻,你,又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
  陆渺渺头脑里乱七八糟的,一夜没有睡好。第二天天刚亮,她就起身穿好衣衫,梳洗完毕,到茶舍的庭院里散步。
  刚刚深吸了两口清晨冷冽的空气,陆渺渺就看见迟峰从楼梯上下来。
  迟峰穿了一件灰色的袍子,长发随意地挽起,十分素淡,并无平日的华丽,但面色却不像以前那般冷峻,眉梢眼角都含着笑意。
  “迟大哥!”陆渺渺亲热地招呼,“凌姐姐起了没有?”
  迟峰愣了一下,见陆渺渺站在院里,笑吟吟地望着他,脸上忽然一红,露出了一种十分古怪的表情。陆渺渺简直想象不出,这个“冷”型的成熟美男脸上居然会出现这样的表情,竟好像是――羞涩?
  “她,有点不适,还在休息。”迟峰忽然慌里慌张地说道,“山鬼睡了好久了,怎么还不起,我去看看他!”
  陆渺渺皱了皱眉头,凌姐姐身体不适,你作为神医一名,不照顾她,反倒在这里怪里怪气地瞎溜达?
  “我去看看凌姐姐!”话音未落,她已丢下迟峰,“蹬蹬蹬”跑上了楼。
  陆渺渺敲了敲门,也不等回应,便推门进了凌佐寒的房间。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凌佐寒斜倚在榻上,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纱衫,盖着锦被,纱衫轻透,隐隐约约地露着白腻的肌肤。
  “渺渺。”凌佐寒支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脸上却掠过一丝苦楚神色,陆渺渺忙上前两步扶住。她正待出声询问,却忽地发觉,凌佐寒长发披散,眉眼间却含着春色,白腻的脖颈上落下红梅点点,床榻间一片凌乱,床头还放着一件夜蓝色的男人衣衫。
  这,怕是昨夜情难自持,太过激烈了吧!
  陆渺渺当即面红耳赤,暗骂自己脑子怎么如此糊涂。这两个人苦苦相思了八年,一旦见了面,看得见摸得着了,互诉衷情之下,若还能把持得住,那简直不是人了。
  这边凌佐寒也红了脸。两个人手拉着手,都不知dào
  该说什么才好,气氛十分尴尬。却在此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迟峰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少司命,你在么!快来看看,山鬼他,不好了!”
  无月?陆渺渺心里大急,怎么不好了?凌佐寒待要起身,却被她按在榻上。
  “姐姐你躺着,我去看看,有事再叫你。”说罢,陆渺渺急匆匆地跟了出去。
  无月躺在床榻之上,看上去极度虚弱,如玉的面孔上竟破天荒地泛着潮红。陆渺渺将手指搭上他的腕脉,他心跳原本就快,现在快得如擂鼓一般,而且,搭在他手腕的指尖,居然传来了热度。渺渺用手覆在他额头一试,头一次,感觉到了“热”。
  这,大概真的是糟糕了。昨天的一役,他也许极度虚脱了。
  无月缓缓地张开眼睛,对迟峰言道:“托你一件事。”
  迟峰道:“你尽管说,我豁出命去,也要做到。”
  无月抬手指着陆渺渺道:“带着她走,离我越远越好。”
  “为什么!”陆渺渺怒道。
  “不要问。”无月凝望着她,“你照顾好自己。”
  陆渺渺道:“别傻了,你本来也不会骗人,不要费心思编瞎话哄我,反正我绝对不走,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走。”
  无月皱了皱眉,言道:“湘君,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已经大亮的天,忽然间暗了下来。触目惊心地,就在这离忧茶舍楼下的院子里,空气忽然被撕开了一条黑色的口子,越来越大,越来越黑暗。缓缓张开了的,是三界门。
  现在早已经过了三界开门的时间,而且,闹市中心,阳气极强,根本不该是三界开门的地点。一切,都是异象。
  季无月吃力地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用手去摸床头的渡鸦。他已经感受到了,一切都没有结束。这一次,是他逆天行事,来自三界的反噬,迅速地找上了他。可是现在,他的体能已经完全虚脱,不要说保护陆渺渺,就是自保都难。
  “你们快走。”无月拔出剑来,轻轻地从窗口跃出,落在院内。至少,希望最后的力量,可以确保她逃离此地。
  但是迟峰从腰间掣出一条银色的软鞭,站在了他的前面。
  “山鬼,对付鬼邪,原本就是除鬼师与渡鬼师的责任。我们的命是你给的,今天能为你一战,是最好的结局。”
  三界门大开,一时间凄风苦雨,鬼哭厉号,一缕缕黑色的雾气从三界门中喷涌出来。鬼邪从三界门逆行至人界,这是见所未见的事情。清晨闹市中心已有不少人,一见此景,吓得四散奔逃。但人的腿脚哪敌得过鬼魂的速度,刹那间便有大群人被鬼邪上了身。
  几道蓝光在人群中炸开,数道黑烟从寄主身上析出。却是凌佐寒手持弓弩,加入了战斗。
  如此大量的鬼邪,简直是见所未见。如果命运就是要我们死战于此,我们已然重逢,倒也再无遗憾。
  陆渺渺用起妖瞳,试图摸清鬼邪的行动。我也必须做些什么,她拔出弯刀,就算拼死,也不能让它们近了无月的身!
  就在陆渺渺用身体挡住了季无月的一刹那,似乎有神迹就这么发生了。
  在他们的面前,忽然平地拔起了一座座金色的山峰,像一道道壁垒,将他们牢牢地保护在里面。鬼邪撞击在这金色的壁垒之上,就像水珠触上了烧红的烙铁,呼地化为一缕缕淡色烟尘。
  金色的山峰发出耀眼的光芒,冲击的波动如群山周围缭绕的云雾,一圈一圈地向外荡漾,净化着周围的鬼邪,将它们冲击得魂飞魄散。对面的牌楼上,静静地立着一个黑衣人。他抬起手掌,催动内力,金色的闪光爆涨,所有的山峰一瞬间压向了三界门。一片眩目的灿烂之后,所有的一切忽然归于空无。
  这个人,竟然凭着一己之力,关闭了三界门!
  看到那重重叠叠的金色山峰的时候,陆渺渺的心中忽地钻入了两句偈子:
  “佛祖之道,壁立千仞。”
  壁立千仞!
  黑衣人身形一晃,已到了陆渺渺面前,这下陆渺渺的一惊非同小可。这个人,是……慕君欢?
  慕君欢并不理她,绕过她径自走向了季无月。无月皱起了眉。不是说,这个人死了?但是,不像他,因为这个人的身上,根本就没有尸气。
  慕君欢示意季无月坐下。二人一前一后,盘膝席地而坐,慕君欢双掌贴上无月的背心,两股真气便源源不断地向他体内输了进去。
  陆渺渺和季无月同时明白了这个人的身份。这样的真气,这样的力量,除了东皇太一,还能有谁?只是东皇太一的模样千变万化,这一次变的这个,着实有些吓人。
  东皇太一向季无月的体内渡入了大量真气,起身的时候,额上居然隐隐地渗出了汗珠。陆渺渺道:“东皇,你怎么来了!要不是你来,我们今天真是凶多吉少。”
  迟峰和凌佐寒听说这个是东皇太一,倒也不太吃惊,因为他们每次见东皇,东皇的模样都不一样。二人便向东皇太一作了一揖,表示礼敬。
  东皇太一冷笑道:“我怎么来了?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们四个占我国医馆半数的人手,居然私自凑在一起瞎胡闹,难道我能不来看看?”
  说着,东皇太一忽然转向季无月:“山鬼,我劝你少折腾,别干这些作死的事,没人感激你。你受了我的真气,七日之内必定复原,我劝你原地休养,莫要乱跑误事。少司命,我另有他用,先带走了。”
  话音未落,陆渺渺惊讶地发xiàn
  自己已被扛在东皇太一的肩头。东皇太一身形一闪,已然到了对面的房顶,再一闪,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无月眉头一皱,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却是无力追上东皇太一的步伐,只得任由他携着陆渺渺离开。
  只在陆渺渺的影子消失的刹那,无月手指轻弹,就在她的体内,种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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