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诚至金开斗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大起大落,莫过于此。
“萧四!”陆渺渺惊呼一声,飞身掠过,接住了他倒下来的身体。
铁钎足有二指粗,从萧四的前胸刺入,后背透出。鲜血从伤口汩汩涌出,大片染红了他牙白色的衣衫,显得触目惊心。
陆渺渺跪在地上,小心地将他抱在怀中,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簌簌滴落在他苍白的脸上,顺着他的脸颊流进他的颈窝。她的妖瞳,清清楚楚地看到萧四的心脏被贯穿,跳动越来越微弱,心中一下子全乱了。但是萧四将全部的内力聚到心脉,护住心脏,用尽全身的力qì
,最后说出一句话来。
萧四说:“我答yīng
过你,后半生,终有一天会证明给你看。”
陆渺渺几乎崩溃了。她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般大哭起来,紧紧地抱着萧四,上气不接下气地哭喊道:“你别死!你别死,是我错了!我什么都相信,只要你不死,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你什么都做得到的,你怎么会死呢?”
但是萧四的眼睛渐渐地失去神彩,再也不能说出一个字。
陆渺渺方寸大乱,全然没了主意。但是这个时候,有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耳边说道:“你冷静一点!你忘了自己是谁么!”
被季无月这么一说,陆渺渺头脑倒是清醒了一点。无月蹲下身来,从她手中接过萧四,让他倚在自己的腿上,手指轻轻用力,“嗤”地一声撕开他的衣衫,露出胸口触目惊心的铁钎,言道:“止血。”
是了!陆渺渺这才记起来,自己是国医馆的少司命,身边这个人是国医馆的山鬼。没有从阎王爷手里抢人的本事,是决计进不了国医馆的。她虽然不行,但山鬼可以。国医馆之中,除了东皇太一,怕就数到他了。
陆渺渺忙打起精神,取出金针,飞快地寻找萧四心脏周围的经络,利落地下针,将血流截断。见渺渺施针完毕,无月示意她按住萧四身体,自己右手握住铁钎,一用力便将血淋淋的铁钎生生拔了出来。
如果是活人,这一拔一定会痛得跳起来了,但是萧四的身体一动也没有动,宛然已经是一具死尸了。陆渺渺下针之时,手抚着他的胸膛,只觉得体温越来越低,心中的焦急便又平添了几分。但无月脸上并未出现焦虑的神色,他取过了渺渺的短刀,一刀抹开了自己的左手腕脉。
季无月右手托着萧敬煌的脖颈,左手腕凑到他的口边,示意陆渺渺捏开他的下颌,将自己的血液从他口中灌了进去。
无月这一刀割得很重,鲜血几乎是喷射而出,渺渺又是指捏,又是点穴,设法让萧敬煌将他的鲜血大口大口地吞咽了下去。过了一阵,无月手腕血凝,他便又割了一刀,继xù
喂萧敬煌服食。
就这样喂他喝下的鲜血足有两碗有余,无月的面色已明显有些苍白。季无月收回手来,从怀里摸出一只小瓶,从中取出两粒丸药,塞进萧敬煌的口中。
做完这些,季无月将萧敬煌抱起来,道:“现在,快走。”
陆渺渺心里明白,他们现在还没有逃出敌人的魔掌。曲无殇不知多少时间可以恢复,而刘裕现在的精力,恐怕是放在如何救治慕君欢上面。东皇太一,不知他要回去做什么?
渺渺紧紧地跟着无月,二人以最快的速度出了山洞,风驰电掣般地疾奔。直到离开乱雪山庄八十多里,二人方找了一处僻静的山林,停了下来。
陆渺渺在这期间倒是想到了一件事,便问无月道:“如果心脏被震碎了,但是旁边有一个花鬼在,能不能医得活?”
无月道:“花鬼又不是神仙。我的血有生发的作用,如果生发的速度快过了失血的速度,他便能活,这也是因为有你在。如果不能先止血,而且脏器碎裂,不可能救活。”
陆渺渺不由打了个寒噤。原来,东皇太一就在那一瞬间,不但决定了救谁,决定了要慕君欢的命,甚至连对方有一个曲无殇在都算了进去。这并不是事先计划好的事情,但在那电光石火的瞬间,他能够一举把事情做得这样绝,头脑之清醒,处事之果duàn
,心性之冷酷,简直难以用言语形容。萧四说过的话回荡在她耳边:“东皇太一,那不是人,是妖鬼,你绝不可以去找他!”真的不是人,真的是妖鬼。
无月将萧敬煌的身体平放在地上。二人已疾走了将近半个时辰,这段时间里,萧四的身躯竟渐渐开始回暖,也有了微弱的呼吸。虽然心脉的血流被截断了,无法向全身供血,但季无月的血已经渗入了他四肢百骸,维持并恢复着各脏器的功能。花鬼的血与东皇太一的真气不一样,花鬼之血在于生发,是加速机体自行修复,而东皇太一的真气是作为一种外力,直接帮zhù
修复。虽然没有东皇太一的真气那么神奇,但现在看来,萧四的性命,应当是保住了。
季无月道:“我用药维持住,你将他脏器缝一缝,否则恢复得太慢了。”
开胸缝合?这是陆渺渺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不禁有些退缩。但无月说道:“不要紧,你只管下手,我保证他死不了。”
但是,事情比她想象的容易得多。无月用了麻药,又用了补益、止血、清毒的各种药物之后,陆渺渺用小刀将萧四胸前的创口又开大了一些。在妖瞳之下,每一根骨骼、每一条血脉,都看得清清楚楚。她巧妙地绕过了一切障碍,顺利地缝合了萧四破损的心脏,以及周围断裂的肌肉筋脉,最后,将前心后背的创口也缝合得完美无瑕。
陆渺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抬起头,却对上了无月微微含笑的双眸。无月道:“你累了吧。”
陆渺渺咧嘴一笑,笑得有点憨傻,但是,这种憨傻却显得很幸福。萧四没有死,无月也在这里,我们三个都活下来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呢?这个傻乎乎的笑容映在无月的眼中,无月便回了她一个倾国倾城的笑。
萧敬煌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完全不能相信自己居然还活着,直到动了动身体,胸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这才信了。
“我很清楚,我的心脉断了,为什么还活着?”他皱着眉头问道。
陆渺渺将他撑起来的半身按回去,让他老老实实地躺着,萧四顺势便握住了她的一只手。陆渺渺待要将手抽回来,却听得他说:“我觉得,非常疼。”
萧四正要继xù
开口说话,却有一只冰冷的手忽然堵住了他的嘴,向他的口中填了一大团乱七八糟又极苦的药草。季无月道:“你元气大伤,还是别说话了。这是止痛的药草,你仔仔细细地嚼烂了咽下去。”
陆渺渺将手抽了回来,向无月投去了感激的目光。想得真周到,连止痛药都备好了。
见萧四口嚼草药,向无月怒目而视,陆渺渺忍不住噗地一笑。她替萧四整了整凌乱的衣衫,正色道:“萧四,我想给你讲一讲我的事情。”
她望了望无月,无月只点了点头。陆渺渺坐到萧敬煌身边,从大漠讲起,把自己的故事,认识了无月的故事,国医馆的故事,从前发生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sù
了他。
萧敬煌听得入神,听完之后,神情极为复杂,叹道:“想不到,你竟有如此令人心疼的过去。”也许是头一次,他显得有些局促,心中的难过竟不知该如何表达。沉默了片刻,萧敬煌问道:“为什么,要告sù
我?”
陆渺渺道:“我身上的一切,你现在都知dào
了。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想做什么,我只想你答yīng
,再不要有今天这样的事了。”
萧敬煌低下头去,气息乱了一乱,半晌才说道:“方才,你哭了?”
陆渺渺没有说话。萧四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恢复如常,笑道:“这不是好了?”见渺渺还是沉默,他便也正色道:“我一点,也不后悔。不过,以后会小心一些的。”
无月背着萧敬煌回了客栈。敬煌道:“虽然斗技大会时,我们的真容都没有暴露过,但若是观察得仔细,认出来是不难的。所以,宜都郡不宜久留。咱们打点一下,尽快离开吧。”
陆渺渺问道:“你知dào
我想要做什么了。可你是朝廷命官,你作何打算?”
敬煌道:“灭族之恨,我自然不能求你化解。我对你说过,我并不是什么忠义之人,但是,我不敢向你保证我会帮你手刃仇敌。我心里也很为难。不过唯一能保证的,就是一定拼死保护你的周全。”
陆渺渺听他说出“拼死”二字,不由面色一变,伸手便捂住了他的嘴。
那一只纤细的手,肤如凝脂,柔若无骨,散发着隐约的幽香,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只耍刀弄剑的手。那细腻柔滑的肌肤轻轻地触到微微开启的唇瓣之上,撩拨得双唇一片火热。萧敬煌心中一荡,话语全哽在喉里讲不出来,竟是不自觉地痴住了。
对上萧四的眼神,渺渺方才忽然觉得十分不妥,不由脸上一红,急忙把手缩了回来。
无月道:“现下我们都伤了元气,不能赶路。打点好行装,调息一夜,明早就出发。”
陆渺渺道:“你们再陪我一刻,我想看看,这一回祖师爷要告sù
我什么。”说着,便将车儿给她的和氏璧,从怀中掏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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