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疯魔不成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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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渊水从两年的梦境中醒来,也没有过去多久,因此对于少司命的死讯,内心还未能完全接受。他不能明白,自己已经替她承担了所有的致命伤,以致于沉没在冰冷的湖底,丧失了两年的岁月。她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好人一个,为什么最后还是死了?
  一想到少司命,渊水的心中便乱了,思维碎成一个个片段,乱七八糟地堆叠在一起。因此他对陆渺渺讲的话,时间、空间颠倒错乱,若不是陆渺渺头脑灵光,还当真听不明白。
  陆姑娘,你没有一点点不好。你是那么美,若论美貌,你不比少司命逊色半分。而且,在你狡猾刻薄的外表之下,竟然藏着那么根深蒂固的善,虽然你自己一直都不肯承认。但是缘份就是如此,少司命只有一个,哪怕你再好,少司命就是少司命,没有办法取代。
  陆姑娘的眼睛是琥珀色的,非常动人,但那双眼睛里,有非常坚硬的东西存zài
  ,陆姑娘的身上,散发着掩盖不了的杀伐戾气。而少司命的眼睛,第一次见到的少司命的眼睛,清澈如水,一目见底,少司命身上的恬淡气息,让人永生难忘。
  ***
  这次我大概真的要死了。渊水看着人们在自己的脚下添木柴,用力扭了扭身躯,发xiàn
  自己在木桩上被捆绑得很紧,一点也动弹不得。这世界,当真教人厌倦,要是死了,化成了灰,倒也没有什么不好。
  “这可是个孩子啊,有十岁没有?”
  “可别被这邪魔骗了,这个是水妖,出现在哪里,哪里便会兴水祸。今年的洪水决堤,就是这妖孽做的好事!”
  “这妖孽还有更凶恶的本领,千万莫要近前。”
  不错,现在的我,真的控zhì
  不了自己的能力。你们如果能烧死我,倒也一了百了,怕的是,我根本就死不了。
  渊水是个孤儿,应该说,是个弃儿。从小时候起,因为他平日里总离不开水,行为怪异,就常有人视他为妖,想要除掉他。但是,他也没想到自己有如此可怕的能力,总在受了致命伤,危在旦夕之际,本能地将身上的伤转移到周围的人身上去。
  一个身受重伤的孩童,绝望地一睁眼,就有旁边的人应声倒毙,而他却又重新毫发无损地爬起来,这不是妖,又是什么?
  只有一次,有个道士模样的人,用桃木剑贯穿了他的心脏,又将他的身体绑上巨石,写上符咒,沉入了湖底。他在湖底安静地睡了五年,但是仍然死不了。五年后,他醒过来,爬上了岸,数着年号,自己应当是十五岁了,身体却保持了十岁时的样子。
  遇到东皇太一的时候,渊水正被人绑在木柱上,点起火来烧死。这一次他是真的想死了,所以火烧起来的时候,他拼命地忍耐着身上火灼的剧痛,只希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化为灰。但是这一次他仍然死不了,十七岁的他与今天的他不一样,仍然控zhì
  不了自己的能力。
  随着围观的三个村民身上同时燃起烈焰,惨呼着化为焦炭,渊水看到面前站着的气宇轩昂的老者,眼睛里闪耀着发xiàn
  宝贝般的欣喜。老者的身后,一个梳飞仙髻,湖蓝色长裙,清纯若水的少女探出头来,眼神中充满着同情。
  “东皇太一,这孩子好可怜,为什么要烧死他?”少女问道。
  “阿瑾,那是因为这些愚民不敬神迹,竟然将神之子当作妖魔。”
  那个被称作“东皇太一”的老者伸手拉住了渊水的手臂,将他从火堆中拉了出来,和蔼地言道:“你跟我走罢。”
  ***
  “这就是东皇太一于你有恩的缘由么?莫非是他教你用这种方式替人医病的?!真真可恨至极!他只是拿你当了他的摇钱树,你却感激他的恩情?”
  “陆姑娘,东皇太一只教会了我如何控zhì
  自己的能力。留在国医馆,成为河伯,是我自己的决定。”
  “实jì
  上,你为他做的,已经比他给你的多了许多。”
  “陆姑娘,东皇太一给了我的,却是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
  “你叫什么名字?”蓝衣少女与他并坐在一起,歪着头问他。少女的眼睛清澈迷人,仿佛与尘嚣无关。
  “渊水。”
  “渊水,深潭之水嘛,好名字!以后我和你一起出诊吧。虽然你很强,可是我也很不错。”少女笑了笑,却又叹了一口气,“我叫刘瑾,是少司命。第一次见你,就真心喜欢你。和你在一起的感觉,一点也不累。”
  刘瑾看上去有十六七岁,渊水看上去才十一二岁,刘瑾口中的“喜欢”,自然是长姐对幼弟的喜欢。可是渊水已经十七岁了,渊水心中的喜欢,份量却全然不同。
  渊水自幼孤苦,对于关爱,如同龟裂的泥土对于甘露一般匮乏。第一次,有一个美丽的少女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温柔与关怀,因此,刘瑾走进他的心里,如同水到渠成一般自然。只是他从来没有对刘瑾说过,直到刘瑾死,也没有说过。
  第一次看到渊水医病时使用的“夺”,刘瑾眉头紧锁,没有说话。渊水回到湖中使用“散”的时候,刘瑾默默地守着他,在他身上放了四十只蛊。这四十只蛊虫体内充满了精气,这一次的“散”,在蛊虫的帮zhù
  之下,只花了不到半个时辰。渊水从水中出来时,刘瑾道:“你是傻子么?”
  第二次一起出诊,刘瑾出现的时候,手中拖着一个被点了穴的公子哥儿。刘瑾道:“我给你找了一个代替品,这家伙不是好东西,在街上**民女,罪有应得。你夺了来,直接嫁在他身上罢!”
  渊水望着刘瑾带着一点天真和无所谓的眼神,踟蹰良久,最终言道:“阿瑾,我做不到。”***
  “你为什么做不到?你自幼饱尝辛酸,世人皆对你不起,你怎么不恨?”
  “陆姑娘,这世上,有人怕我,有人憎我,却也有人待我好过。我未曾见过自己父母,却能够长大成人,自然也遇到过许多善心人,免了我的饥寒。哪怕短暂,终因为他们曾经在过,我的心里始终有光。”
  “也许,是吧。如果我的生命里,没有哥哥在过,我的命里一定只剩下恨,我一定会走一条修罗道,绝不能平安地走到今天。”
  “陆姑娘,你我二人,仍是幸运的罢。”
  ***
  “渊水,你可真是个温柔的人。”刘瑾与他并肩走着,见他轻轻的步履,不经意地绕开了地上所有的落花,便弯下腰,从地上拾起一朵残破的白玉兰。落花虽已飘零,但清香仍在,肢体残缺,尚自优美凄艳。
  “世上美好的东西可真多。我……原本也想要珍惜的。”
  刘瑾的模样,清丽而优雅。她擅使蛊,擅疗伤解毒,擅使毒,擅杀人于无形,与她天真不谙世事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刘瑾的身上,似乎总有非常悲伤与矛盾的东西存zài
  ,渊水感觉得到,却不知dào
  那究竟是什么。这种纠结与矛盾,在刘瑾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越来越强烈,他有时很想将她的不安与悲伤夺过来,却又害pà
  惊扰了她的心神,始终不敢如此做,只能看着刘瑾衣带渐缓,蛾眉渐紧,一天比一天憔悴下去。
  直到有一天,刘瑾心中的结仿佛忽然解开了,脸上又绽开了如花般的微笑。她的气息如此安定而平稳,她的眼神依旧清澈,但是充满了坚决与力量。她应该是在心中做了一个什么样的决定。
  “渊水,我希望永远不会利用到你。只有你,绝对不希望有朝一日用我的双手来伤害。”
  可是,刘瑾的脸上,是一副要去征服天下的神情。如果一个人想要天下那么大的东西,还有什么是他不能拿来牺牲的?
  ***
  “你恋慕她,为什么不对她说?”
  “陆姑娘,我本想在她身边安静地守护。我并不够好,再有五年的时间,我便会好一些,至少,可以长成成年人的样子。而且,我并不知dào
  她已经在我心中这么重,直到心里的疼痛告sù
  了我。”
  “你为何会疼痛?”
  “因为我终于明白,阿瑾她……她是恋上了东皇太一。”
  ***
  东皇太一虽然年长,但能力、学识、气度、阅历,皆不是凡人可以相提并论,处得久了,哪怕是年轻女子,对这样的成熟男性产生爱慕之心也并不奇怪。而且,东皇太一未必有他看上去那么老,他给人看的样子,未必是他真zhèng
  的样子。
  刘瑾看上去清淡若水,恋上一个人的时候却极尽疯魔。只要对于东皇太一有用的事,她都可以做,没有原则,没有底线,没有恐惧。这样的刘瑾变得有些可怕,如果能博东皇太一一笑,她可以毫不在意地践踏千百人的尸骨。
  东皇太一自然明白她的心意。他是个超脱不羁的人,并不在意那些世俗的观念,与刘瑾在一起的时间也很多。在外人看来,二人朝夕相处,关系甚为密切,就如恋人一般。
  但只有渊水知dào
  ,东皇太一对她必定是若即若离。因为刘瑾的心情动荡甚大,时而欣喜若狂,时而坠入冰谷,尽管她拼命掩饰,不教旁人看出来,但她气息的波动起伏,却瞒不过渊水一颗敏感的心。
  “我为了你已经什么都不要了,你为何还是待我如此?你的话,我没有一次不听,我没有一次做不到。我日里、夜里、梦里、张开眼睛,天地间都是你的模样,哪怕知dào
  你心里只今天装着我,我也欢喜得不能成眠。便如此,你仍不能有一点点动容?”有一次,刘瑾再忍耐不住,掩面而泣,对东皇太一言道。
  东皇太一静静地听了,却是言道:“你还想要我待你如何?莫哭了,不如一道出去赏月罢。”
  ***
  “渊水,虽然这样问很对你不起,东皇太一与那刘瑾姑娘,最后可成了眷属?”
  “陆姑娘,虽然东皇太一于我有恩,但我至今仍是认为,是东皇太一他,把少司命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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