岔子
抹云急道:“照主子的日子,那时岂不要坏了事?”
甘棠慢慢言道:“那就只好另打主意了。”
抹云道:“不妨找皇后娘娘说说去。”
甘棠笑道:“让娘娘为我破这个例,好比登天。我已然有孕,皇后厚待于我,也就是给人看看。”转视窗外,道:“那南瓜大了些了。”
抹云道:“是呢。一天天见长了。”
“你去给我找把尖头的刀子过来。“甘棠沉声说道。
抹云疑道:“主子要做什么?万不要莽撞。”
“好歹到了这天,我怎会让自己受过的苦毁于一旦?拿来就是。”甘棠笑道。
抹云出去,叫个宫女到小膳房取来剔骨尖刀。甘棠擎刀在手,道:“不知好用否。”便起身出去。抹云也忙跟着到了中庭。
甘棠站在瓜架之下,抬头看着架上缀着的几个扁圆的南瓜。
抹云放下心来,笑道:“主子心急了。要过了夏天才好呢,才这样大。”
甘棠道:“这就大了呢。”
待要伸手上去,又怕动了胎气,便叫了两个公公进来,令其小心将瓜架拆了几根竹竿,卸了两根瓜蔓下来,上头有三个小南瓜,拳头大小。
甘棠拿刀在上头试了,道:“虽尖,却是扁的。取个尖头的金簪子过来。”
抹云不明就里,还是回屋里,开了匣子,拿了一根小簪头的簪子过来。
甘棠接过,略想片刻,便在瓜上轻轻划刻起来。待甘棠刻完了,抹云小心捧起来看,竟是一首七言律诗:
雨打残花重,云重咽管弦。
小燕檐下避,湿羽老燕怜。
盘桓叠石边,犹待家书至。
残妆懒卸罢,辗转清泪眠。
抹云道:“主子写来,给谁看呢?”
甘棠笑道:“有心人自会看,无心人指给他看,看了也是白看。”
又在另两个上划写:
一首绝句:风冷鹊声啼,天高花影静。
孤灯残月硬,却念依怀暖。
一曲“望江南”:着锦罗,徘徊婵娟下。千般娇呼终不见,空落伊人心更愁。眉皱思不休。
抹云问道:“皇上要来了,就给看么?”
甘棠道:“那反而费了我的工夫。叫他们休整好了,把这几个先放叶子上头,不要让人瞧见了。”
抹云便吩咐下去,甘棠回屋歇息。
到了晚上,皇上也没有过来找甘棠叙话。甘棠觉着无趣,便出去散散。远远瞧着几个男服打扮的人,跟在几个公公、宫女后头往凤坤宫那边过去。
藏梅一旁道:“后头跟着的是太医院的人。皇后娘娘竟有恙么?这样天色,去叫太医过来,不平常。”
抹云笑道:“你还不知这宫里的娘娘们,无病还要一天两顿地进药,若真有一点子头疼脑热,更要咋呼得所有人知dào
她的娇贵身子。这皇后也是一样。”
藏梅笑道:“听着倒像姐姐是凤坤宫里出来的,我反倒是外行了。”
一干人都笑了。
次日一早,正是十五,抹云、藏梅搀着甘棠,后头又跟着两个宫女,捧着纨扇、手巾等物往凤坤宫这边过来。
凤坤宫外头竟停着皇上的玉辇,宫门外肃立着十几个公公。
见甘棠她们过来,有凤坤宫的姑姑迎过来,道:“请季婕妤先回去,皇上过来,与皇后娘娘商议事呢。今日的请安就免了。”
又有几位娘娘、主子过来,见状,撇撇嘴,便回去了。
甘棠便与张婕妤一同回去。
张婕妤道:“几天不见妹妹,这身子已显了。”
甘棠面上见红,道:“这还是新做的一条裙子,那些眼见着瘦了些。”
张婕妤笑道:“咱们这位娘娘不知又要闹什么了,皇上连正经的大朝也放下了,这样早的过来。”
甘棠心里也是疑惑,拿不准皇后这样劳师动众所为何事。
回到清袖堂,闷闷坐着,叫藏梅拿过琉璃罐子来看。
藏梅道:“这喜子有心呢,每每不知爬去了哪里,还是再回来。”
甘棠道:“这是它的聪明,知dào
这里是它的好地儿,别的大虫子犯不着它。又长了一些了。”
藏梅笑道:“脚还是短短的,身子倒像粒大豆子。”
甘棠虽有时闲了,叫她们给拿过来看一眼,到底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道:“难得它的忠心,还在这里。再过了这年,明年惊蛰之时,不知我还在不在了,它再回来,也就看不见旧主了。”
藏梅劝道:“主子怎么这么说。主子宅心仁厚,该是吉人天象,谁知dào
后头的事呢?”
甘棠摇摇头,不语。
刚吃了一点点心,外头宫人进来,道:“皇上辇驾往这边过来了。”
甘棠便起身,对镜抿了头发,抹云给整了衣裳,又给披上了披帛。
几个人到了堂外,辇驾已停下了。甘棠欲跪,皇上已过来,笑道:“你身子重了,以后就免了这俗礼。”
进了堂内,皇上还是在瓜架下坐了,与甘棠说笑。
甘棠见皇上这般好兴致,笑道:“皇上必有了什么乐事,说出来,也让甘棠乐乐。”
皇上笑道:“真是有一件大乐事,不止朕要乐,满宫里都要乐呢。”
拉着甘棠的手道:“朕的皇后娘娘有喜了。”
甘棠迎面正对着大太阳,刺眼得很,不免闭上了眼睛,身子稍晃,拿手遮住,停了一会子,才道:“如今日头就这样毒了,晒得人头晕。”
皇上忙道:“还是到屋里说话,你身子未免弱些。”
宫人过来,扶甘棠进去了。皇上又陪着说了一会子话,道:“得到乾熙宫议事。”起驾去了。
抹云见主子精神不好,便搀着,到床上*着坐了。
抹云知dào
她心里的事,道:“主子且宽心,车到山前必有路。”
甘棠笑笑,道:“你倒说皇后是个怎样的人儿?”
抹云想想,道:“任性、跋扈,就是办事不缜密。”
甘棠笑道:“也是太后在后头撑着,提携。虽皇后已身怀有孕,必想到我这个多余之人,只是太后定会有顾虑。我还能过几天消停日子。只要别再别处出了什么岔子,咱们还能一处呆着活几天呢。”
抹云便闷闷的。
过了几天,甘棠过去给皇后请安。
外头传话的宫女就不大待见这位婕妤主子,道:“皇后娘娘刚从外头散了回来,想必正歇着,季婕妤还是再来。”
甘棠不原和她们呱唣,便欲扭身回去。
藏梅过去,拉了那宫女一边去嘀咕了几句,那人便勉强道:“上头传了话,我们就只好拦着。我再进去问问管事姑姑,季婕妤先候着。”
大日头底下,凤坤宫外头也少树木遮挡,虽有宫人撑了一柄罗伞,还是不管用。抹云让甘棠到叠石旁岸子上坐坐,甘棠笑着摆摆手,道:“我倒觉着身上凉呢。”让打伞的宫人到了一边,自己更是露在日头底下晒着。抹云见甘棠额上已冒了汗了,面色不见泛红,反没了血色。
宫女出来,道:“皇后娘娘请季婕妤进去。”
甘棠叫藏梅阴凉地里候着,手搭在抹云胳膊上,慢慢进去了。
拜见了皇后娘娘,赐了座。甘棠挪过一步去,身子晃了一晃,差些跌倒,抹云忙扶住了,坐下。
皇后也是身*在板壁上,关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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