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藏
皇后娘娘见问不出什么,二则太后也算自己的娘家人,里头真有什么大事,也不会背地里捅自己的暗刀子。
便道:“太后知dào
了你,要你过去服侍。你可愿?”
攸儿心里千思万转,心道:在张婕妤那边,也不常见到皇上。偶或见了,皇上全然已忘了自己当日给他斟酒的那回,拿自己当平常人了。既如此,就去吧。前头与太后有过交结,过去了,自有一番道理。
便道:“攸儿一个奴婢,万事听凭娘娘做主。”
皇后娘娘道:“你且回去,不必声张。我自遣人过去唤你。”
攸儿便退出去了。
芳郊、绿遍伺候皇后娘娘换了衣裳,卸了钗环,她便歪在床上想事,片刻,也就睡了。
次日,皇后娘娘便遣了乔姑姑挑了一个宫女去调了攸儿。张婕妤虽因着季婕妤的几句话,对攸儿另眼看待,到底不是知根知底的,也就随她去了,心里也不想别的。
恰巧甘棠这日觉着身上还爽快,便与抹云、藏梅到张婕妤那边说话。
见寻不到攸儿,甘棠便问:“那个攸儿怎不在屋里?”
张婕妤笑道:“看我竟忘了和你说这档子子事。乔姑姑领了一个宫女过来,换了攸儿去了。”
甘棠一惊,道:“说调她去哪里?”
张婕妤见她这样,也惊了,道:“我也没问。看你竟这样了,我叫人过去问乔姑姑罢?”
甘棠也觉自己不妥,遂笑道:“是我性情急躁了。只是想问她针线上的话,不在也就罢了。再问别人就是。”
张婕妤还待问的,有嬷嬷抱着小公主进来了,张开两手要娘亲抱。
甘棠看着她们娘俩的耳鬓腮摩的样子,心里倒也想起了许多事,眼角就流下泪来,转过脸去偷着抹了。
张婕妤也看见了,便遣了屋里人出去,低声问道:“你可做好了打算?”
甘棠道:“姐姐说什么事?”
张婕妤冷笑道:“妹妹与姐姐是一样的人,把肚子借给人家罢了。对姐姐还有说不得的话不成么?”
甘棠见她如此说话,便道:“妹妹还有不知的吗?只是又能怎样?若菩萨可怜,就让我也生一位公主;若不怜惜,叫我跳到火坑里去,我也只好走那一步。”
张婕妤几步出去,叫两个宫女到大门外守着,“要有人来,说小公主撕闹了半天,才睡了。”又让别的人到偏院里歇着,才回来。
握着甘棠的手道:“姐姐定要生个皇子才好。”
甘棠笑道:“姐姐说这话,是甘棠哪里惹怒了姐姐?”
张婕妤道:“你与我不同。皇上对你处处眷顾,可见对你自有一分情义。我也就*了小公主,能见上皇上几眼。好歹和我说句话,也是句句离不得她,我还奢望什么?你还是好好谋划,不要让皇后称了意。有了皇儿,再封了妃,俱事提防,不让皇后捏了你的错处,皇上又宠着,你也就苦尽甘来了。”
甘棠心道:你诸事想得周全,不说自己的病,单说那皇后,岂是揪了错儿才下手,后头又有太后站着。
言道:“甘棠谢谢姐姐为妹妹盘算,只是听天命罢。我没有*山,单指望皇上,他心里还装着多少人呢?走一步看一步罢。到时候就和姐姐商议。”
张婕妤见她这样柔弱,多少话也是白讲,叹口气,也就不说了。
又坐了片刻,甘棠告乏回去了。
走在路上,对藏梅道:“你倒去找往日的姐妹们随口问问,那乔姑姑到哪处了。一块过来的姐妹,好歹知dào
去了哪里,心里有数。也别说是我让你问。”
藏梅去了,抹云扶着甘棠回了清袖堂。见种上的苗子都发了小叶,两人心里喜欢,便叫宫人搬出竹榻,在阴凉处躺着,看这青色。
抹云在榻下凳上坐着,做着针线,陪甘棠说话:“主子要找了攸儿过来么?”
甘棠看着榻旁小杏树的叶子,道:“我前头是这么想来,只怕攸儿回不来了。”
抹云不明白,道:“有什么?不过是个平常的人,在皇后娘娘面前说句话,也就叫了过来。”
甘棠道:“我也几年不和她一处了,想来人大了,心也大了。日后也就明白了。”
过了会子,藏梅回来了,言道:“主子托付的事倒好打听,乔姑姑领着到雍藻宫去了。”
甘棠初闻此言,倒还心宁。只是一路思量下去,竟全身发冷。还是自己宽慰着:攸儿那样的可人儿,倒不至于。心里稍定,还是有一丝疑惑。
在榻上辗转,未曾闭闭眼。
过了几日,雍藻宫那边遣了两个人过来送果子。甘棠特叫她们进来说话,正是抱锦并一个嬷嬷。叫藏梅带了嬷嬷下去喝茶,又叫抹云给抱锦搬了凳子坐。
抱锦抹着眼泪,开始说起来:“我们娘娘有一个掐丝黄玛瑙的挂瓶,平日都好好地挂在墙上,有时娘娘喜欢了,也插上几枝新鲜花儿,倒上水。虽不比别的,到底是皇上亲雕的,送了娘娘,说娘娘就如那块黄玛瑙里头的一颗水珠儿一般,娘娘就也极爱,不插花的时候,也倒进水去,怕里头的水没了。”
甘棠这才知dào
了,怪不得当日里自己疑惑,只是没问这些。
抱锦接过抹云递过的手巾,擦了泪,又道:“就是甘棠,不、是婕妤主子去了太妃那边去了后,一日,我看瓶里的水少了,就禀了娘娘知dào
,搬过矮凳子,端了水,想给灌上。就见瓶上裂了一道口子,忙告sù
了娘娘,娘娘也害pà
,叫我取下来看。没想小心翼翼取了下来,还未到娘娘身边,已经裂开来,掉到地上,碎成了几块了。我只跪在地上哭。娘娘也急眼,可一时也找不出使坏的人。原想着叫娘娘的娘家人在外头好歹淘换个一样的来。黄玛瑙常见,唯里头有水的难找,找到一两块,里头的水珠子不是大了,就是小了,总是不顺意。总过了好些日子,才得了一块,雕成了挂瓶,送了进来。不近前细看,倒也看不出来。娘娘这才放下了心。没成想,那天皇上过来,直奔了那挂瓶,瞧了片刻,一语不讲,就撂下娘娘起驾走了。就听别处的娘娘、主子传言说贤妃娘娘恼怒皇上不常到翠微宫来,把挂瓶摔碎了,事后又做了假的挂上了。娘娘性子倔,不愿到皇上面前辩解,只道皇上不会信谗言。又一日,几个公公到了翠微宫后园里,只挖了两处,就掘出了挂瓶的碎块,包了就去了。娘娘坐在宫里,也不流泪,只说了句‘恩爱了这几年,也就这般下场’,再不言语。后来,就颁了旨,废了贤妃的名号,贬为贵人,迁出了翠微宫。原宫里的公公、宫女都散了,娘娘强留下了扶素在身边,又要我,姑姑们再不愿,只拨过两个小的跟着。就叫我到了雍藻宫。再见到前头翠微宫里姐妹,就讲是我从中坏事。奴婢虽说到了雍藻宫,可也是上头安排,我又怎样?只是再辩不清。只想着等娘娘好了,就再把我要过去,也还了我的清白。后来,娘娘却薨了,我也灰了心。既见着了主子你,好歹也是上头的人了,你倒说句话,抱锦可是那样的人吗?”说罢,哭得再坐不住,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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