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又是开学季
坐在火车上,傅平安一直在想如何组织语言写第一封信,他自认是见过风浪的人,但在感情问题上依然是个新兵,千言万语在心头,落在纸上却一个字都没有,他觉得自己和谷清华之间的距离不但没有缩短,反而越拉越大。
当兵时的辉煌壮举,不代表一个人的毕生成就,高考状元也只能吹嘘一时,如果一个人到了四十岁还在拿自己当年的高考成绩说话,那这个人得多么失败啊,傅平安想,自己必须跑得更快,才能追上谷清华的步伐,没办法,人家实在是太优秀了。
八月份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新的开学季,警校新生范东生来到江东警官学院报到,领到了人生第一套警服,浅蓝的的短袖衬衣,藏青色警裤,警帽、领带、腰带、制式皮鞋,穿上之后威风凛凛,精神抖擞,就是一点不好,裤子是化纤的,带静电吸在腿上很尴尬。
范东生拍了一张制服帅照,发给了家里,发给了哥哥,当然也发给了李澍,虽然李澍还不承认是他的女朋友,但两个人的关系明显比高中时期密切了许多,暑假经常腻在一起打游戏,偶尔还能拉个小手啥的,李澍家教很严,出格的事情是万万不敢做的。
暑假快要过完,傅平安结束了在锦江豪庭的兼职,开启大学二年级时光,江东大学也和往年一样,迎来了有一批新生,作为校学生会主席,傅平安主持了迎新工作,安排高年级学长学姐迎接新生,这些程序都和往年如出一辙,套路已经很娴熟,用不着多费心,让他惊讶的是,逼宫失败的刘康乾像是变了个人一般,谦逊有礼,处处低调,还找了个机会当众向自己承认了错误。
也许是刘康乾真的意识到错误了吧,傅平安懒得去过度考虑,刘康乾从来就没进入过他的视野,这就是个骄纵惯了的小孩子罢了。
傅平安接到一个电话,是赵光辉打来的,声音略带兴奋:“平安,我在你们学校里,带闺女来报到。”
“在哪儿?我马上到。”傅平安赶紧问道。
他赶到停车场,见到了赵光辉一家人,老赵和前妻李燕生的女儿今年上大学,大姑娘比傅平安小四岁,整十八,长得不像赵光辉,斯斯文文戴着眼镜。
赵光辉三年前和李燕办了离婚手续,但该照顾的一样不落,这回他特地赶到近江来送女儿入学,穿的也像个知识分子,也配了副金丝眼镜戴着,遮掩浑身的江湖气。
“平安,这是我……这是李燕,这是我闺女赵依。”赵光辉热情介绍,赵依翻翻眼皮:“我叫李依。”
赵光辉尴尬一笑:“都行,以户口本为准,那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兄弟,傅平安,江大的学生会一把手,去年的高考状元,考了七百多少来着?”
李燕和女儿本以为傅平安和赵光辉是一丘之貉,爱答不理的,听说是高考状元,顿时神情就不一样了。
“喊叔叔。”赵光辉笑呵呵道,“别看人家才上大二,辈分不一样。”
“学长好。”赵依才不理他,落落大方向傅平安伸出手:“我叫李依,外语学院大一新生。”
“欢迎入学。”傅平安握着赵依的小手,就听到赵光辉干咳一声,便赶紧松开手。
“平安,我闺女就交给你照顾了,你替我看好了,千万不能让我家的小白菜让哪头猪给拱了。”赵光辉说到这个,就痛心疾首。
傅平安领着他们一家人去办入学手续,每到一处,那些学生干部和志愿者都热情招呼一声主席,赵光辉得意洋洋,说闺女看见没,你叔是江大一霸,扛把子,话事人,说话比你爸还好使,有事就找他,他办不了的,你爸我也办不了。
赵依哼了一声。
晚上,赵光辉请客,傅平安带着寝室三位舍友出席,学长们向学妹介绍了大学生活需要注意的事项,赵依也不是省油的的灯,眼珠一转问道:“你们都没有女朋友么?有些事情是不是应该找个女生来给我说啊。”
大家就都很尴尬,大学上了一年,连女朋友都没混上,实在丢人,为了挽回一点面子,范建杠道:“我们老大本来有女朋友的,外院研二的大美女,后来人家出国了……”
赵依点点头,做恍然大悟状:“原来学长这么专一。”
赵光辉说:“平安上学晚,是从部队退伍才上大学的,他二十二岁了,到了国家法定结婚年龄了,谈对象也应该,赵依你还小,可不能谈对象啊。”
赵依白了他一眼。
赵光辉又说:“如果有哪个不开眼的小子欺负你,你就拿这个招呼他,往死里弄,出了任何事,你爸我给你兜底。”
说着他摸出一把蝴蝶刀,娴熟的耍了一番,刀光闪耀,眼花缭乱。
赵依接过蝴蝶刀,摸索了一下,也耍的有模有样。
赵光辉赞道:“到底是我闺女,天生就会用刀。”
赵依说:“得了吧,这是我转笔打下的基本功。”
自始至终,李燕都没怎么说话。
……
刘康乾进入韬光养晦阶段,他的家庭接连遭遇变故,先是大伯身故,又是父亲辞职,刘风正突然辞掉了国企副总的职务,唾手可得的正厅级待遇也不要了,这样一来,老刘家从拥有两个厅级干部的家庭滑落到普通家庭,落差之大,令人难以接受。
“你以后会明白爸爸的选择的。”刘风正在玉檀国际机场柜台前对儿子说的这番话,他刚办完离职手续就买了去美国的机票,去那边找朋友看看有什么合适的项目可做。
行李托运办完了,刘风正走向国际出发口,刘康乾在这里止步,辛秀丽没来送别,父母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他并不知道,父亲再次挥手,随后进入了排队等待安检的行列。
刘康乾往回走,路过柜台的时候,看到一个女生慌手忙脚掉了一堆东西,他上前帮忙,发现这个女生就是上次见到的心动女生,这回一定不能错过了。
“清华?”刘康乾问道。
“你认识我?”女生很纳闷。
“你忘记了,我们见过的,你回国的时候。”刘康乾兴奋无比,他觉得这一定是上天赐予的机会,“可以留个联系方式么?”
“好吧,邮箱可以么?我暂时还没有别的联系方式。”女生似乎不太会拒绝人。
“好的谢谢。”刘康乾大喜过望。
谷清华办妥了托运,过了安检,来到候机大厅坐下,还有一个小时才登机,她闲来无事,拿出速写本,把记忆中的傅平安呈现在纸上,满身龙纹,意气风发。
“这个邻家少年,身上一定有很多故事。”谷清华忽然想写一个短篇,她正在构思情节,一个中年大叔来到身旁,彬彬有礼的问道:“这里有人么?”
“没人,请坐。”谷清华很礼貌的回答,看了大叔一眼,这位大叔应该四十岁上下,体型保持的很完美,没有大肚腩,也没有檀木手串和哗啦作响的钥匙串,头发浓密,衣着得体,笑容迷人,一点都不油腻。
大叔是刘风正,其实他这次去美国主要是探视白佳慧,这个小娘们母凭子贵,吃定了刘风正,让他颇为头疼,好在他把秘书李超以公派留学的名义派到美国去照顾白佳慧,也算能分担一些烦心事,有时候他甚至想,把白佳慧丢给李超接盘也挺好的,但很快就被自己的良心所谴责……
刘风正买的是头等舱机票,他在贵宾候机室里坐不住出来溜达,一眼就看到这个清纯又知性的女生,作为阅人无数的中年大叔,他能迅速判断出女生的基本情况,家境超级优越,从小锦衣玉食,但又不娇惯任性,相反家教极严,智商高,学习好,颜值更是一等一的,唉,假如自己年轻二十岁多好。
虽然有些年龄上的差距,但并不妨碍刘风正放着那么多空位不坐,坐到了女孩身旁,他看到女孩在画画,忍不住技痒,要过速写本和铅笔,刷刷刷几笔就将女孩的侧影勾勒在纸上。
“呀,你画的真好,是专业级别的。”女孩接过速写本,果然惊喜无限。
刘风正矜持一笑,他会的才艺多了,画画只是其中一项,如果听过他的歌喉,那才真的要迷醉哩。
“小时候跟范曾老师学过画,都荒废了。”刘风正矜持一笑,他吹了个无伤大雅的牛逼,八十年代初期,他在近江少年宫学绘画,范曾确实来搞过活动,还拍了一张合影,从此他就以范曾弟子自居了。
“哦,呵呵。”女孩听到范曾的名字,似乎并不怎么感冒。
这个话题没法继续了,换!刘风正开始搭讪:“去LA啊?”
“嗯,在洛杉矶转机。”
“你在美国留学?”刘风正眼睛一亮,出国留学的女孩,优秀!是自己的菜。
“是的,读研究生,您呢?”女孩说。
“休假,我有些想念波特湾的海豚了,每年都会驾着帆船出海,去看看可爱的海豚们。”刘风正确实坐过几次游艇,不过不是他的,而是业务客户的私人游艇,他注意着女孩的表情,观察她对财富的看法。
果然,什么帆船游艇,女孩没有任何反应。
作为一个流连花丛的暖男大叔,刘风正自有一套捕猎逻辑,若是目标涉世未深,就带她看尽世间繁华,若是目标心已沧桑,就带她去坐旋转木马,眼前这个女孩虽然属于涉世未深的类型,但是见过大世面,物质财富对她不起作用,得换个方向才行。
刘风正从少年时期就是才子,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但会的太多就分散精力,反而没有一门是精专的,但用来泡妞足够,参加工作后,一路青云直上,四十多岁就是副厅级国企领导,见过的人,走过的路,满满都是故事,光是他出访几十个国家的经历就够说上三天三夜了,白佳慧就最喜欢他讲国外的故事,可是对这个哈佛女孩,得拿出点真本事才行。
“给你看看我的作品。”刘风正拿出iPad,展示自己的摄影作品,他是宣传干事出身,用公家的钱大肆购买摄影器材,当年还没有数码相机的时候,胶卷的耗费可是大头,一个普通工人的月薪也买不了几盒,刘风正用几百万公款练就摄影技术确实不是盖的,他对于相机和镜头的知识也颇为丰富。
“哇,好美啊。”女孩看了几张照片,眼睛亮了,刘风正一阵得意,终于找准方向了。
“这一张的曝光度微调一下就更好了,f/16刚刚好。”女孩指着一张照片说,山林古刹,夕阳从树影中透射过来,颇有禅意,刘风正很喜欢这一张,这是他在安徽南部深山里远足时,偶然所得。
“你也对摄影有研究?”刘风正笑了,他找到了共同话题。
“谈不上研究,我喜欢拍摄星空,大三时去挪威拍过极光。”女孩也拿出来自己的作品展示,刘风正觉得有些眼熟,似乎曾在某个摄影展上见过,当时就惊为天人,还以为是哪个大师拍的,没想到出自小女生之手。
看来在这个领域想夸夸其谈也很困难了,刘风正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无力,他搜肠刮肚,又想起一出,先提出要交换facebook账号,然后聊起扎克伯格,说起自己有一个朋友认识小扎,下回可以安排一起吃饭。
“扎克伯格是我校友,不过他没能毕业,有才华的人总喜欢辍学。”女孩耸耸肩,依然是风轻云淡。
原来是哈佛大学的研究生,刘风正释然了,怪不得对自己的各种表现无动于衷,自己固然优秀,但终归只是一个国企干部,境界格局各方面都差了太多,这个妞太过高端,怕是只能放弃了。
自始至终,刘风正都温文尔雅,举止得体,没有流露出丝毫的猎艳倾向,女孩也没觉得这个大叔有什么不对,从小到大,她都是被呵护和关注惯了的,天然的以为每个人都是善良的。